306案件(2)
趙宛韻說我懷疑這個邝美麗是懷着什麽目的,故意跑上來告訴我們電梯壞了的。他們剛剛走出實驗大樓,迎面撞見醫院保衛科科長馬澤林正急急忙忙過來,“公安同志,公安同志!”祁順海問:“怎麽了,馬科長。”馬澤林說:“就是昨晚在陳醫生班上去世的那個姓葉的工傷病人,他的家屬了單位來搶屍體,你們快去看看吧!”
鄭勁松得知發生了糾紛,當即揚起下巴說:“走,去看看。”
鎮人民醫院的太平間設在門診大樓和實驗大樓之間的空地橫頭,門口有一條可供一條小卡車通行的水泥甬道,偵查員們趕過去時看見這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正圍着一輛小卡車指指點點看什麽,馬澤林說這些人大部分是陪診的病人家屬,小部分是醫院的醫護人員。“請讓一讓,請讓一讓,我們是鎮公安分局的。”群衆看見這幾個身穿便衣的偵查員亮出證件,還帶着相機和公文包等,知道是為了解決糾紛而來,紛紛側身讓出一條路———呵呵,遺體沒有擡出來,群衆圍觀的是坐在卡車上的大活人,分別是兩個中年男子和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粗壯好似來自農村的青年婦女,那兩個中年男子嘛,臉上都流露着悲戚表情,其中一個眼圈還有些紅腫,女的臉上卻只有惱怒而無悲傷。趙宛韻注意到他們腳邊疊放着一堆碎冰塊,心裏不由得暗忖:他們是死者的什麽人?
很快又有四個身穿印“第二建築公司”字樣工作服的男人從太平間裏擡出一副草綠色帆布擔架,黑壯女人一聲令下:“快鋪冰!”兩個男人連忙在車廂鐵板上平鋪一層冰塊,随後幫助四人将擔架搬上卡車,好像害怕驚醒死者似,小心翼翼地将之平放在冰塊上,然後用剩下的冰塊在擔架周圍堆砌起兩道二十多公分高的屏障。很明顯,這些措施是為了降溫,以免遺體耐不住秋老虎的暴曬而腐爛發臭。趙宛韻估計死者家在外地吧,要運回去安葬。
果然,那個紅圈紅腫的男子忽然抽泣起來,一長串淚珠滴落在身上那件八成新的淺藍襯衫上濕成一條線。“三弟,三弟啊!”他嚎叫一聲,俯身揭開蒙在死者身上的白被單,不顧一切撲上去……
“喔!”在場的幾十個旁觀者異口同聲發出驚叫,死者葉某的面容簡直猶如古代神怪小說中描述的精怪惡魔,讓人驚悚喪膽!!那顆腫脹成小笆鬥大小的腦袋上裹着被紫血滲透了的紗布,兩只眼框裏,一個眼球突出,一個眼球深陷,由于滲血過度已經變成暗紅色,額頭。臉頰,下巴的幾道傷口因腫脹而迸斷了原先縫合時所用的羊腸線,像裂開的嘴唇,露出一絲絲深紅色的肌肉。“我可憐的三弟啊!”卡車上響起一聲尖叫,穿雲裂帛刺人耳鼓,聽得毛骨悚然。是那個黑壯女人。她發出尖叫過後便嘤嘤哭泣起來,而且邊哭邊訴。從她斷斷續續的敘述中,趙宛韻才知道原來她是死者的嫂子。來自鎮外一個叫做七排村的村民。死者葉柱本是個泥瓦匠,在第二建築公司當臨時工,昨天傍晚在做工時不慎從五樓手腳架墜落,負傷入院因搶救無效去世。“大嫂子,節哀,節哀。”第二建築公司的員工重新蓋上白布,婉言勸她節哀。
大嫂子倒也聽話,立刻停止哭泣。用袖子狠狠擦去眼淚,沖着揭開白布的藍襯衫男子咆哮:“犯什麽傻?三弟是為了給建築公司做工而死,還不快把該說話說清楚!”第二建築公司的員工,也就是負責人派來處理的代表說:“大嫂子,有話好說嘛。先開車,行不?天這麽熱耽擱不起啊。”
“放屁。”大嫂子罵道:“我們為什麽買這麽多冰?就是為了留住三弟的遺體!我老實告訴你們。不答應條件,這遺體就放在你們總經理辦公室門前一天,誰也別想好過!”“嘿。”鄭勁松還以為是死者家屬和單位之間搶遺體發生肢體沖突,可左看右看半天,除了雙方的口水戰,愣是什麽也沒發生。“我看我們還是先走吧。”老陳說:“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談判的序曲,目前應該輪不到我們插手。”
下午,局裏針對這樁離奇的306案件召開了一場案情分析會。趙宛韻拿起從醫院收集到的第一手資料,發言說:“受害人陳俊熙,在鎮人民醫院是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畢業于省醫科大學,在我們這個偏僻小鎮算是第一位擁有研究生學歷的醫生。所以從上班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大出風頭,他以精湛的醫術将幾位老資格醫生判作‘錯過最佳搶救時機’的嚴重心髒病患者拉出死神魔爪。蜚聲全院。不久,他被鎮衛生局破例授予主治醫生職稱,直接提級加薪。最近他在主攻一種叫做‘左心轉流人造心髒血泵’的研制項目。這‘左心轉流’是國外正在研究的一種搶救心髒手術後瀕死患者的先進醫學手段,也就是說在進行搶救時,人工心肺機不能滿足患者和其他重要器官的受血需要,往往會産生組織損傷,壞死或并發症,需要用人造心髒血泵來替代。但至于他的研究進展如何,外人無從知曉。因為他性格比較古怪,對自己的技術研究成果總是守口如瓶。”
“說性格古怪。好像也是這樣。”鄭勁松接着說:“據醫院工作人員提供的線索,這個陳俊熙技術精湛一回事,但他并非什麽書生學究式的儒雅君子。他和殷路生之間的矛盾足可說明這一點。”
殷路生,四十三歲。初中文化程度。上世紀90年代初分配到鎮醫院後勤部工作。他的父親曾是鎮上星級酒店的廚師,醫院後勤部長認為他畢竟子承父業學得一場好廚藝,便讓他去食堂,指望他為全院醫務人員服務。但實際上,大錯特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