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菜就多練
你的話刻薄又歹毒。
如果是菜爹,必定得跳腳罵你沒教養,罵你母親沒用不會管教小孩,惱羞成怒了,說不定還得動手以維護他身為父親的威嚴,然後被你開心地一腳踹倒,享受在他頭上拉屎的快感;
如果是繼國岩勝,他肯定會緊張地捂住你的嘴,四下張望生怕被菜爹抓包,然後,擺出小大人的模樣告訴你不能這麽說話,要做個貞靜的淑女,如果有人惹你生氣了就告訴他,他會幫你擺平;
如果是母親,她可能會摸着你頭長長嘆氣,然後,再次虔誠地跪在佛龛神像前,祈求神明庇佑,讓太陽的光輝永遠照耀你,免得她一朝照顧不到,你就被人偷摸打死。
但繼國緣一不一樣。
他跟你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哭了。
表情凝固在臉上。
有那麽一瞬,他似乎還想要解釋什麽。
可到最後,他什麽都沒說,就這麽怔怔望着你,大滴大滴的淚水從那雙與你過分相似的眼中湧出,蒼白面上哀傷恣意流淌。
你嘆了口氣。
已經明白為什麽他明明是最強,最後卻活成苦瓜了。
“緣一,你知道你為什麽輸得這麽慘嗎?”
你拍拍屁股站起身。
也沒期望他給與回答,就自顧自道,“不是因為這世上有鬼的存在,也不是因為你運氣太背,淨遇到倒黴的事,而是因為你給自己的定位一開始就錯了。”
不争不搶的弟弟、安貧樂道的丈夫、豁達無私的老師……這些看似完美無瑕的高潔身份,實際上都有另一個更本質代名詞——sub。
他不喜争鬥。
也不喜歡刀子打在別人身上的感覺。
所以收斂了所有鋒芒,選擇将人生寄希望于人性美好上。
他覺得自己對世界溫柔以待,那世界就會對他回報以愛,實現他對于幸福最微末的憧憬。
然而……
你扭過頭。
赫灼色的眸子眨了眨,沖他笑。
“緣一,我們這些最強,生來就必須做dom。”
“我在很早之前就意識到,我的天賦和才能并不會讓我過得很好,相反的,它就像一把雙刃劍,使用不好,只會讓我的人生變得愈發凄慘。”
菜爹不承認你最強。
他不止一次說過希望讓你成為最強的母親。
你明明就站在他面前,可他卻看不到你。他不會選你做繼承人,也不會将權利交到你手上,比起你這個實實在在存在的最強,他更希望把權利交給那個莫須有的、繼承了你的天賦和才能下一代繼承人。
“慢藏誨盜,冶容誨淫,就是這個道理。”
“雖然我們性別不同,但我想我們的經歷大概也有相似之處。”
“父親會偏愛實力更強的繼承人,兄長自然就會忌憚天賦更強的弟弟,不管你們之前關系如何,在你暴露實力的那天,你們的關系就不可能恢複如初了。不合時宜的示弱反而會顯得你傲慢,讓你們本就瀕臨破碎的兄弟情意雪上加霜。”
你彎下腰。
用袖子擦去他臉上的淚水。
他真的跟哥哥很像。
只是眉宇間總籠着一層揮之不去的哀傷。
仿佛瀕臨破碎的澄淨琉璃,軀體早已在漫長的時光中不堪重負,無數細微的裂痕蔓延生長,靈魂已然七零八落。
他過得太苦了。
想要保護的一個個失去。
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穩生活一次次毀滅。
他就仿佛被詛咒了,無法與任何人結緣,任何接近他的人都會不得好死。
年幼時,母親為他跪在神明跟前許下的那些虔誠祈願,沒有一個真切降臨在他身上……
更苦的是,一般人在遭遇這種不幸後,劇烈的悲傷會讓他們變得麻木抑郁,可他卻是最強,縱然內心一直下着潮濕苦悶的大雨,身體也一直維持着常理無法解釋的健康狀态。
他清楚感受着一切,悲傷、痛苦、無望……孤身一人徘徊于世五十餘年,終于到了老死的那天,面對的卻是已經變鬼的兄長。
殘酷的世情從沒有一刻遠離過他。
“多麽可悲啊,兄長大人。”
最後時刻,他哭着說。
可你覺得他比黑死牟更可悲。
明明是被譽為太陽的男人,可他的人生卻未曾有一刻被太陽照耀,朦胧潮濕的大雨浸透他生命的日日夜夜。
你無聲嘆息。
“已經不需要哭了哦。”
你捧起他的臉。
在他呆呆的目光中,俯身在他眉心親了一口,“緣一,現在你已經不需要違背自己的天性做dom了,因為,你的dom來了~”
你對他許下承諾。
将他摟在懷裏,輕撫着他的腦袋。
“你就這樣看着我吧。”
“我保證,你擔心的那些事統統都不會發生!”
……
……
繼國緣一生性純善。
這就注定他是個很好哄的人。
就像現在,他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為何會哭,嬰兒般蜷縮躺在你懷裏,陷入了不知何時會醒的沉眠。
“對。”
“就這樣一直睡下去。”
你不出聲地笑了。
看着白霧湧來,将他裹挾淹沒,緩緩吐出未盡的後半句,“……直到我想要你醒來的那天。”
最強只有一個。
那個人必定是你。
你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搶占你的東西。
就算是翻版的自己也不行!
解決完繼國緣一,你哼着歌離開小黑屋,貓兒般輕巧地避開所有人,跳上洞開的窗戶,越過裝飾的屏風,鑽入繼國岩勝的被衣,從榻尾蛄蛹蛄蛹到頭。
“岩勝,我們跑吧!”
你趴在他胸口。
摸了摸他泛紅的眼尾。
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已經偷偷摸摸躲被子裏哭過了。
“……跑?”
他愣了一下。
旋即悶笑出聲,擡手将你蹭亂的發絲別在而後,輕輕捏了捏你微涼的耳垂,聲音還有點沙啞,“是想離家出走嗎?怎麽忽然有這個想法了?是跟父親生氣了嗎?”
你搖搖頭。
你怎麽可能跟菜爹生氣?
雖然他總愛跟你狗叫,但他那種看不慣你卻又幹不掉你,只能由着你騎在他頭上拉屎的樣子,真的百看不厭!
“那是怎麽了?”
“反正就是想帶你一起逃跑,跑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去!”
“我們逃跑了,母親怎麽辦?”
“……”
他把你問卡殼了。
“母親是身體柔弱的女人,我們或許能長途行走,母親肯定承受不了;可要是把母親留下來,我們逃跑了,母親就必定會被要求重新誕下子嗣……母親原本就因為生育我們吃了大苦頭,再次懷孕的話,情況肯定會更加兇險。”
“嗨呀,那我們該怎麽辦?”
繼國岩勝忍俊不禁。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想到這一出的,但他可以肯定你完全沒考慮過後果,便問:“你不快意嗎?”
你:“挺快意的。”
繼國岩勝道:“那就留下吧。緣衣,哥哥保證,你以後會更快意。”
你皺眉:“可你不快意啊!你又不是最強,就算菜爹再怎麽逼你,你也不可能越過我成為最強。而你又不願意反抗他,就這麽一天天的被他騎在頭頂拉屎,你的人生怎麽可能……”
繼國岩勝躁得面紅耳赤。
慌忙一把捂住你口無遮攔的嘴:“我沒有不快意,真的!”
你才不信。
繼國岩勝失笑。
望着你寫滿“你就裝吧”的臉,放緩了聲音:“繼承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得意自滿會招來毀滅,只有謙卑恭遜才能長久。如今一切都是磨練意志的必要過程,沒有什麽快意不快意的。”
說完。
他掀開寬大的被衣,給你留出足夠的位置,“一起休息吧,明天父親肯定會因為你偷跑出來大發雷霆,沒有充足的精神,你可就不能快意了。”
“這怎麽可能?!”
你震驚。
他根本不明白最強代表了什麽,“我可是最強!就算三天三夜不睡覺,我照樣能騎在他頭上……”
“是我困了。”
繼國岩勝打斷你冒犯的話。
強行把你摁在榻上,将被衣拉起來蓋住你們,清了清嗓子,故作正色道,“天色不早了,就請最強的緣衣陪哥哥一起睡覺吧。”
“那好吧。”
你跟他并排躺好。
其實,你還是很想給他表演一下來着。
可他都這樣求你了,你自然應該滿足他。
誰讓你是最強呢?
……
……
最近。
繼國岩勝新加了一門進階功課。
——騎射。
由菜爹親自教導。
他似乎是流镝馬的一把好手。
就算騎着速度極快的木曾駒,也依舊能精準命中十五間開外的三個箭靶。
跟他相比,繼國岩勝這個新手就顯得太生疏了,哪怕是馬匹放慢了奔跑速度,他也很難在200米的奔襲距離中,射中十間外的目标。即使偶有射中的時候,離圓心也差得遠。
你對這個不太感興趣。
對你來說,弓箭效率太低了。
有那個彎弓搭箭的時間,目标早被你片成1800片了。
之所以不感興趣也要來摻一腳,騎着馬匹在場地裏晃來晃去、跑來跑去,惹得菜爹擱那兒氣成紫薯精,完全是為了享受跟他作對的快感。
這天,菜爹又突破了自我。
騎射距離從十五間變成十七間,雖然不是射中十環,但的确命中了。
衆部下更是十分捧場地歡欣鼓舞,不停稱贊他神勇無雙,是世上難得一見的最強武士。
覺得自己很行的菜爹皺眉望向自己的長子,見他依舊無法精準射中箭靶圓心,臉色頓時就垮下來。
部下們非常有眼力勁,紛紛道:
“岩勝少主勤奮刻苦,有明主之相。”
“可不是嘛,小小年紀就已經能射中十間外的靶子,我等在這個年紀,還無法在馬上穩定身形呢,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要我說,假以時日,岩勝少主必能成長為跟大人一樣的最強武士!”
……
……
菜爹并不買賬。
就那樣垮着一張死人臉瞪人。
過分嚴厲的目光讓繼國岩勝低着頭,不敢與其對視。
你知道菜爹這是又飄了。
當即不屑撇撇嘴,直接把目标箭靶都丢到二十間開外,搶過菜爹那把更需要力量才能拉開的複合弓,用更快地奔行速度給菜爹大秀特秀一番。
之後,在衆人懵逼的目光中,溜溜達達回來,随手将複合弓丢菜爹懷裏,學着他倨傲的樣子,仰着下巴,用鼻孔看人:
“菜,就多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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