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希言深夜又消失,念白與引誘者對峙
念白擡頭向店小二問道:“這種事常有?都是有去無回?是妖是人?如何行事?”
有人搶話道:“是妖!是妖!”
念白看了過去,疑惑中,店小二開了口。
店小二不慌不忙,頗為自信,低頭湊近念白,道:“小道長可是問對人了,我在這客棧守着的時間最多,先前的老板一家覺得這事兒蹊跷,膽子小,才轉讓給了現今的老板,我是從頭至尾都在的。這種事啊,近兩年常有,大概月餘就有一起,一律都是有去無回。就連官府也來查過,卻一無所獲。大家都怕,但日子還得照過,不只我們客棧,方圓幾十裏都有這樣的,也因為多發,這裏和城裏的人都過得倍加小心,也格外珍惜每個朝朝暮暮。本來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今天你們這個小公子是第一個有去有回的,所以才奇怪!但這行兇的,确實不能斷定是人是妖,因為死者身上全都無一傷痕,只是溺水而亡,無從查探。”
念白想了想,又問道:“那他們都是自己開門出去的?”
店小二斬釘截鐵道:“準是!你沒見我每天都把門鎖銷得認真,從來不敢馬虎半點兒!可這門鎖再重,還是免不了這些人自己打開走出門去。我們也守夜看過,說來也怪,每次都在剛打個盹兒的時候就不見人影了。”
一個客人也插嘴問道:“那鑰匙你放哪裏了?”
店小二伸手向內衣摸了摸,斬釘截鐵道:“每次都是放在貼身的衣服裏,醒來時也都在的。”
衆人紛紛交頭接耳議論,雖然有些人已不是頭一次聽,卻也覺得奇怪,全都皺着眉頭。
一個壯漢道:“不過,聽說這些遭難的,都是些弱不禁風之人,像我們這種四肢發達的定是不能遇險!”
店小二搖了搖手,提醒道:“這位好漢可千萬別大意,你見這些秀氣公子是開了門出去的,那大漢溺水身亡的往往都是把鎖砸壞了出去的,看起來硬氣,卻也不知不覺昏了頭,遭遇了不測。”
念白又問道:“這院門的鑰匙慣是你收着?只有一把?”
店小二點點頭,道:“可是我這裏的鑰匙從來沒丢過,夜裏我睡覺時房門也是閉得嚴實。甚至,我們跟老板還偷偷藏過鑰匙,藏在老板的私房錢庫裏,也沒有丢失。”
老板聽到這句,急忙吭了一聲。
店小二慌地連忙捂嘴,老板望了望櫃臺裏的老板娘,看老板娘沒有聽到才放寬心,對着店小二瞪了瞪眼睛,店小二用手打了兩下自己的嘴,又對着衆人擺擺手,求他們不要說出去。
念白問過之後,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衆人聽,就在他們讨論間隙,向店小二要了兩碗菜葉粥,心事重重地端回了房間。
王小川整個人像沒有骨頭支撐的一樣,軟趴趴地伏在高希言床邊。
高希言呆呆地睜着眼睛看向房頂。
念白端着菜葉粥走過去,遞給王小川一碗,王小川捧在手裏,雙手不聽話地亂晃,勺子和碗直碰撞出敲敲打打的聲響。念白連忙又用手接過去,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裏拿着一碗,一手扶起高希言,高希言像丢了魂魄一般,粥到了嘴邊只是張嘴,表情呆滞如木雞。
念白喂他吃了幾口粥,見他不再張嘴,便又把他輕輕放回床上躺下,低聲道:“你多休息,閉上眼睛睡會兒吧!”
高希言聞聲便閉上了眼睛。
王小川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眼淚又已經沾濕了一大片衣襟,衣袖上也被抹了一層層的眼淚和鼻涕。
念白拍了拍王小川的肩膀,他便跟着挪到桌邊坐下。念白把菜葉舟推給他,王小川已經餓的心慌,低頭一口口吃起來。
念白把手裏高希言剩下的那碗,三兩下吃光,對王小川小聲道:“一會兒我去睡一覺,晚上我睜着眼睛守着,別擔心,只要不再受什麽驚吓,他很快就能好。”
王小川頭沉沉地直往下墜,點頭也看不出絲毫幅度,心裏沒底,只能将高希言的安危寄希望于念白。
因為是陰天,還沒到往日太陽下山的點天就黑了。
念白要守夜的事只告訴了店小二,不多時整個客棧的人都知道了。天剛黑下來,店小二便給他端來瓜子和茶水,江湖人士和幾個途經的兵士也來說要一起守着。
有了更多人的守護,念白和王小川也多了幾分信心。
一陣哥晚上王小川也一直睜着眼,時不時磕點瓜子兒,又打掃下房間,直到半夜看着高希言從床上起來,照舊對着一團看不見的光影下棋,這些過于日常的事讓他的心頃刻放松下來,沒成想,一盤棋還沒下完,他竟不知不覺睡着了。
念白盤腿坐在床上守着,房門和窗子都關得嚴實,門外和院子裏也都有人攔着路,門窗上還有念白畫好的符咒貼着。看到高希言對面的妖能自在進出,念白有了更多的好奇,因為這些驅妖符咒,只有力量強大的妖才能毫發無傷的破入。
念白看高希言面色平靜,毫無波瀾,也不見他思考,下棋也沒有遲疑。不覺得想:“這到底是他在下棋,還是有別的什麽怪力在主導他下棋?”這麽深刻的思考倒是他記憶以來第一次,不覺得有些洋洋自得,嘴角邊露出些許微笑,再次閉上眼睛靜坐。
這份洋洋得意的心情還未走遠,念白忽然睜開眼,見屋內已明,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了,卻又不見了高希言,全身一陣冷汗。房門上的門闩被打開了,他“砰”的一聲拉開房門,只見門口守着的江湖人士早已睡得東倒西歪。
聽見這一聲如雷轟鳴般的聲響,還在睡夢中的都吓得一個激靈,從地上或凳子上跳起來,院子裏還有從樹上摔下來的。
念白在院子裏來回尋找,衆人也跟着四處呼喊。
店小二在院門前喊道:“鎖還好好的鎖着,應該沒出去,應該還在店裏,快!大家分頭找找!”
瞬間,整個客店裏的房間被來來回回的人鑽進鑽出,連櫃子裏和床下也被翻騰了好幾遍,如土匪進家一般混亂,一柱香時間過去,卻依然不見高希言人影。
那個從樹上摔下來的方臉大漢在院子裏上下查看,馬廄和雞舍都找了個遍,回到樹下倚靠着樹皺着眉思忖着,一擡頭,發現了挂在樹上有個軟塌塌的皮子,驚喊道:“那是什麽?”
衆人聞聲圍了過來,循着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沒有人看明白是什麽東西,只覺得詭異。
念白也沖過來,看到是高希言的人皮面具,一個輕跳便從樹枝上拽了下來,拿在手裏并不解釋是什麽,問道:“什麽時候挂在這裏的?”
那方臉大漢道:“我的劍放在這裏,方才過來拿劍時才看見,何時在的,我也不能斷言。”
念白不多說,又跳到樹上,站起身向牆外看。這棵樹挨着院牆,院牆外面又種着一排低矮的果樹,卻也棵棵粗壯,道:“若是從這裏跳出去,有可能嗎?”
那老板身材瘦小,走過來道:“只要是能爬上樹的孩童,都能從這裏翻過去。”
念白道:“很可能已經走遠了,我去追!”說完就從樹上跳出了院外,衆人讓店小二把門打開,也紛紛跟着追出去,走出門時卻只見念白若隐若現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遠處,于是大家快馬加鞭,也有用雙腿奔跑的,風風火火,不甘落後。原本空曠的郊野,忽地鬧騰起來。
店小二站在空無一人的院門裏,自言自語道:“這門鎖得好好的,人從樹上翻過去的,倒也是頭一次。這小公子也甚是奇怪,看起來乖巧柔弱,怎麽還不走尋常路呢?”當他轉頭回身時,看見魂不守舍站在樹下的王小川,自覺失言,低頭走過去安慰了幾句,見王小川并不搭理,也不再搭讪,識趣地走開了。
另一邊,高希言感覺到身上風涼透背,睜開眼睛朦胧中看着地面極速向後退,距離地面有一個人那麽高,東躲西閃,時不時會碰到樹葉,才知道自己此時是被什麽東西背着。他原以為念白,心內并無半分害怕,還問了句:“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那人并不搭話,高希言歪頭看向他的臉,卻看到張戴着半副面具的臉。
高希言像昨日一樣呆滞無神,此刻還沒清醒過來,吹了一陣冷風,更覺頭痛。他發現自己的身子并沒有被固定住,卻趴地甚是穩當。
直到聽見念白叫自己名字的聲音,意識才慢慢清醒。
那人聽見有人在後面追趕,速度也更快了。
高希言生怕一會兒念白追不上,猛地用力把身子一歪,從這人背上滑下來,本想抓住一個樹枝,因為太快,沒有抓住,撞到樹幹又摔到地上。
那人發覺時迅速停步,但因速度太快,完全停下來時又已經向前走了一裏地遠。
高希言慌忙從地上起身,見不遠處有一處墳冢,慌慌張張地跑過去躲起來。
那人步伐又快又輕,仿佛會飛。
高希言剛藏好,就聽見空中有踩樹枝的聲音,高希言向上微微擡頭,只見那人正在樹上正向下盯着他。高希言吓得失魂,奮力起身向一邊跑去,只聽那人發出一聲類似鳥叫般的呼喊,聲音越來越近,高希言閉着眼睛,站在原地不敢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