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兒。”
“殿下！”
辛卓緊攬住念靈的身子，抓住她不斷砸頭的手，一邊朝黑目吼道，“黑目，到底怎麽回事！”
“鈴……啊……”念靈緊閉雙眼，臉色蒼白如紙，喃喃呼出一個鈴字，擡手緊緊捂住胸口，似有什麽要破體而出，沖撞着她的心髒。
玫影擰着眉，抓住她的手腕，指尖一枝玫瑰藤沿着鈴铛縫隙鑽了進去，将它牢牢纏緊，開出一朵玫瑰花。除了嗡嗡的悶響，尖銳刺耳的聲音已經消了下去。
念靈也慢慢恢複神智，身體依舊在微微顫抖，她捧着心口，松了牙齒，吐了口氣，雙唇已被她咬出血淋淋的牙印。她慢慢扭頭看了眼手腕兒上玫瑰花藤下的鈴铛，它陣陣轟鳴似在抗議，眼前閃過短暫的畫面片段，卻沒等她抓住就消失不見。
“梅斌在附近。”黑目眯着眼睛四下看了看，卻未發現異常。“鈴铛的震動能夠引發她記憶之芽的萌發，但其中痛苦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我們現在必須在鈴铛再次催響之前趕到噬夢譚，積壓的鈴铛聲只會比這一次更強。”只聽得咔嚓一聲，一枝玫瑰花藤已然有了裂痕。
“快走！”辛卓攔腰将念靈抱起來。三人一貓朝着花巷深處跑去。
陰暗的宮殿，幽藍色的鬼火在枯骨上跳躍，螭魃托着下巴看着懸在空中水晶球裏的人影，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瞥了眼下面的梅斌，“噬夢譚真能讓人恢複記憶？”
梅斌随手幻化出一只手掌大小的毛絨布偶，聲音飄渺輕柔，“《冥界史錄》記載，昔有孟婆，取忘川之水，彼岸之花，熬湯制藥，輪回臺上，贈過往離魂，飲者，前塵盡忘。噬夢譚，冥府秘境，下通忘川之水，效與孟湯無異。”
“有時候，我真看不懂你。”
梅斌緩緩擡頭，細長的雙眸與螭魃的對上，唇角含笑，“殿下說笑，我只想陪在念靈身邊。”
“你這樣做，不怕她回頭恨你？”
“殿下呢？”梅斌毫無懼色地望着螭魃銳利的眼睛，笑意在眼角漾開。
“便是她恨我，也別想離開。”螭魃的眼底閃過一抹幽紅，雙唇緊抿，手嘎吱吱緊握成拳。
梅斌低頭摩挲着手裏的布偶，聲音微涼，“這就是了。”
天鵝堡。
窗外大雪紛飛，落地窗的窗棂上積滿了雪花。黎諾擰着眉望着遠處的山峰，手裏的煙卷已經燒到了手指，卻毫無知覺。今天是最後一天，淩晨的鐘聲敲響，便是分離的時刻。
按滅了指間的煙火，回頭看着床上睡意安恬的風鈴。若是就此離去，心中斷然不甘。在品嘗過相守的美好之後，他怎麽舍得離開。低嘆一聲在床邊坐下，将滑落至她肩頭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手指忍不住貪婪地吮吸她身上暖玉一樣的溫度，眼底閃過一抹血紅，他整個人一個激靈，恢複了神志。與招靈格子鋪定下契約的是風鈴，自己若不能信守承諾，他們會怎麽對付風鈴？那兩個人都不是什麽簡單角色，自己尚且不是他們的對手，更何況是風鈴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
“哥哥。”風鈴睜開睡意朦胧的雙眼，懶懶地喚了一聲。黑色的發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細白，薄薄的嘴唇染着海棠花一樣的顏色，雙頰因剛剛睡醒泛着酒醉的酡紅，像一只精致的瓷娃娃。
“醒了。”黎諾揉了揉她的頭發，眼底溢出暖暖的溫柔。
“咚咚……”門敲了兩聲，管家克拉勞立斯·維推門進來，他微微低頭行了一禮，微垂着眼簾，視角落在前方不遠處的地毯上，聲音平潤恭謹，“先生，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風鈴眨眨眼看着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歡喜地從床上跳下來，赤着腳跑到窗前。手貼着冰冷的玻璃，眼底閃着粼光，夜幕下，城堡裏的燈火已經點亮，燈光下的雪花染着暖暖的橘色，“好漂亮！”不知為何，自他們住進來，就沒見天鵝堡落過雪。沒想到在這兒的最後一天趕上了。
克拉勞立斯·維推了推鼻間的金絲眼鏡，緩聲道，“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在天鵝堡的傳說裏，第一場雪的意思是送葬。”他擡頭對上黎諾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是什麽？”風鈴扭過頭，沒聽清楚，疑惑地看着克拉勞立斯。
“你去準備，我們一會兒下去。”黎諾警告地瞪了維他一眼，攬着風鈴在床邊坐下，“吃了飯我們去堆雪人好不好？”
“好啊！”任由黎諾抓着她的手，眼睛笑得彎彎的，“還要打雪仗，不過這回你可不能耍賴！”
黎諾看着風鈴孩子氣的表情，忍不住笑起來，“我什麽時候耍賴了？”
“你哪一次沒耍賴！你仗着自己速度快，都不給我還手的機會！”風鈴嘴一撇，頭一擰，煞有其事地控告道。
“好，我這次絕對不耍賴。”
收拾妥當，兩人下樓落座，風鈴看着桌上擺的清一色的中餐，微微愣了一下，“這些……”都是家裏過年的時候才做的，我最喜歡的菜。
“我看西餐也吃膩了，咱們今天換換口味。”黎諾夾了顆獅子頭給風鈴，“嘗嘗味道怎麽樣。”
鐘聲響了十下，風鈴微微一愣，這麽多天她從未聽到過鐘鳴，怎麽今天就響了，而且聲音這麽大，好像就在身邊一樣。黎諾舀湯的手僵了一下，勺子砰地一下掉進碗裏。他看看風鈴，不自然地笑了笑，“冷不丁來這麽一下，吓我一跳。”
維上前一步，輕聲解釋道，“山腳教堂裏的鐘聲，先生和小姐來之前壞了，看來這是修好了。”
“哈哈，哥哥膽子真小。不過這裏有教堂嗎？我們上來的時候怎麽沒見？”
“山坳裏小教堂，很偏僻。”
“哦，”風鈴所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擱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我吃飽了，哥哥我們出去玩兒。”
黎諾站在廊下癡癡地望着不遠處玩雪的風鈴，雙眉緊皺，眼底的幽暗湧泉一般咕嘟嘟往上冒。“铛……”鐘敲十一下，風鈴手裏的雪球砰地一下落在地上，粉身碎骨。她扭頭看着黎諾，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他，撲在他懷裏，緊抓着他的衣裳，心底恍然飄過一個影子，張牙舞爪地魔鬼。
“怎麽了？”黎諾穩了穩情緒，捧着她的臉，眼角含笑，似一層霧氣浮在表面。
風鈴咬了咬嘴唇，眸若剪水，“我困了，我們回房間。”
黎諾打量了她片刻，攬着她的肩膀轉身上樓。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他要怎樣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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