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4

從小浙江出來,天色已經黯了下來。令狐沖喝得有點多,臉頰脖子都紅了。他拉着段譽不斷唠唠叨叨,“張副主編說,嗯,我這個稿子,發的正是時候。。。。。。這兩天好幾個二級醫院陸續地收到嚴重藥物副反應的病人,今兒個情況重了,好些轉到汴醫附屬醫院了。驚動了媒體。。。。。。他說我這個稿子,肯定一下能引起關注。。。。。。嘿嘿,我怎麽聽着,就想起國難財三個字兒。。。。。。”

“你可真能把自己當回事兒。”楊康皺眉道,“怎麽一會兒頓悟了一會兒又折進去了?不是說了麽,總有人發財有人倒黴有人喪命有人炒作。大家各司其職,想的都是自己的那點事兒。你不過是發了個神經寫了稿子,現在稿費都吃下去了,你還瞎琢磨什麽啊?”

令狐沖擺了擺手,“我是說我。。。。。。”他看了看楊康不以為然的樣子,郭靖低頭看表,着急晚上那堂java的選修課,黃蓉眼光跟随着街上一個高挑美女,打量着她那雙精致的鞋子。。。。。。于是住了口,對楊康嘿嘿笑道,“你跟穆念慈配合混雙,雙劍合璧,肯定能拿第一吧?我們是不是只要把拉拉隊,鼓號手,獻花等等工作辦得轟轟烈烈,在氣勢上,絕對壓到對方就成了?”

“你以為容易?”黃蓉撇撇嘴,“醫學院新換上了個美女體育部長,國色天香,還大有來頭,是北城醫院院長任我行的女兒,人氣狂高。現在醫學院同學們對院際體育比賽熱情空前高漲,前兩天排球比賽,一彪人馬來觀戰,國旗班的鼓和號都搬了去,助威助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啊。他們贏了個小組賽,簡直好像拿了大宋總冠軍。”

“不能硬拼。”令狐沖的思維又開始奔逸,“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美女殺來,帥哥頂上!楊康。。。。。。”

“靠。”楊康簡短地截斷了他,然後轉身沖穆念慈問道,“回學校還是回家?”

“今天得回家一趟。”穆念慈想了想,“取點東西。”

“走。”楊康拽了拽穆念慈袖子,“晚了。我送你。”

穆念慈怔了怔,想說什麽,卻又習慣性地跟在他的身後。她的心裏有一點糊塗有更多的歡喜還有許多說不出來的忐忑不安。

令狐沖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楊康,我沒讓你作為帥哥搞定美女,我說,你給我當當參謀。。。。。。我準備大無畏地犧牲自己,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穆念慈微笑了一下,正好楊康回過頭來,她的目光對上了他的,她莫名地紅了臉。她低下頭,這才發現,她的袖子,一直被他拽着,袖口的口子,已經被扯開了。她猶豫了一下,手微微回縮,楊康便在這時候,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後滑到了她的手掌,不松不緊地,握住了她的。

穆念慈不會記錯,這是唯一的一次,沒有人要欺負她,沒有車子從身邊飛馳而過,樓道的燈沒有滅掉。。。。。。的情況下,他主動地,拉起了她的手。雖然,他的臉扭向了別處,讓她看不見他的表情。

穆念慈的腦子有一陣子的空白,好像眼前的一切東西,都變得如同泡在水裏似的,飄動而模糊的一片。所有的模糊中,一個站在樓頂的白衣少年,本來一直兩眼望着天空,此時卻不知道為什麽,轉過身,走了下來,走到了她的身邊。

她滿心不能相信的驚喜和迷茫。等了那麽久的,願望變成了夢想,夢想變成了絕望,絕望中又不停地蠢蠢欲動,之後又有了希望的東西,就這麽沒有征兆地,來了。她的心應該唱着歡樂的歌吧。。。。。。是的。。。。。。可是,心裏歡唱的歌聲,卻非常地虛飄,讓她如此地不安。是因為他手上微涼的溫度麽?是因為他的肩膀和她的之間,保留的那一點點距離麽?是因為,他扭開的,不肯讓她看見表情的臉麽?是因為,她在他身上,不能找到那種曾經在彭連虎第一次抓住她的手的時候,清晰地感受到的喜悅麽?

彭連虎。

她很久沒有在想起他了,偏偏在這個時候,他的憨實的笑容,飄到她的面前;他第一次拉她的手的時候,那麽緊,那麽溫暖,還輕輕地顫抖。她的心裏,沒有激動和喜悅,可是,從他的滿足與歡喜之中,讓她的平淡得如同沒有波紋的水面的心,有了一種厚重的踏實。

穆念慈猛地顫抖了一下,怎麽會在這時候,居然想起了他呢?她猛地甩了一下頭。

楊康好像感覺到了似的,回頭看着她,問道,“冷啊?”一點點溫暖的關心,從滿不在乎的臉上,跳出來。

穆念慈心裏一震,下意識地捏緊了楊康德手指,仰頭微笑道,“不。”接着,她加意地快走了兩步,跟他并排,說道,“咱們真的好久沒有配合打球了。。。。。。我想,好好練練,每天都去,好不好?”

“你真的要去西域?”楊不悔從自行車上跳下來,還沒有站穩,看見郭襄的第一眼,就不能置信似的大聲問。見她點了頭,慢悠悠地說了“下月初”之後,楊不悔把車子往路邊樹上一靠,眉毛豎起來,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是人不是啊你,一直都不說,都要走了,才說。絕交絕交!!”

郭襄拉着她在路邊的水泥臺子上坐下來,“本來是給另一個人名額的麽,結果他覺得去了一年,回來馬上就要高考,不安心。”

“你牛。”楊不悔哼了一聲,“你從來不擔心這些。”

“我又不是神仙。要真參加高考,怎麽能不緊張。不過,我大約不會一年結束就回來。我跟那邊大學的教授也聯系了好久了,最大可能,是交流的項目完了,在那邊繼續讀大學。”

楊不悔猛地擡頭,望着她,半晌才失神地說,“你要走很久?那。。。。。什麽時候回來?”

郭襄看了她幾眼,忽然一笑,挽住她的胳膊,把頭放在她肩膀上,“好感動我好感動啊。有人這麽留戀我。。。。。。你再給點面子,掉幾滴眼淚渲染渲染氣氛好了。”

“呸!”楊不悔把她的腦袋扒拉開,自己雙手撐在水泥臺上,擡起頭,看着已經完全變成了暗青色的天空,隐隐出現的月亮,嘆了口氣。她轉過頭來,蹙着眉頭,嘴角微撇,對着郭襄道,“不過說真的,仔細想想,好多年了,好象跟你胡說八道,是最有趣的一個。。。。。。你這就要,走了。”

“得啦。”郭襄搖搖她的胳膊,“電話電子郵件網上聊天。。。。。不過見不着面而已。你認識我這麽多年,我又不漂亮,你早看膩啦!而且,你別哄我了,你有你更惦記的人呢。”

楊不悔一愣,昨天晚上,很多的畫面,倏然在自己的眼前閃過。。。。。。她呆了一會兒,倒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打量着郭襄,想着以後難過的時候,再也沒有人會一面給她作蛋塔一面諷刺她“不如會用工具的猴子”;不會有人在4月的陽光下,捧着栗子,一面慢悠悠地吃,一面講那些不知道是希臘的還是羅馬的,并且被她篡改了一部分的故事;不會又要拉着她長跑,又不住地喊“慢點慢點”,在她不屑的“你不如爬”的諷刺之後,突然坐在地上,然後幹脆手枕在腦後往地上一躺,嘿嘿一笑地說,“我不爬,我睡。”。。。。。。楊不悔眼睛一酸,上下看了看,終于給幾乎掩蓋不住傷感的目光搜尋到了可以寄存的目标,她伸手拿過郭襄抱着的畫夾子, “對,你那天不是說,要給我看個畫兒麽?就是你現在背着這幅?”

“啊,是。”郭襄把花夾子從背上解下來,打開,遞給楊不悔,搖頭道,“不過畫得特濫。讓老師罵得一文不值,我快要被掃地出門了。”她自嘲地笑笑,把老師的話一一地重複給楊不悔聽,語氣帶着悻悻然的不開心。

“你為這個不高興?那我們連彩色鉛筆都塗不好的,跳河算了。畫不好,重新畫呗。”楊不悔盯着畫面仔細地看,很郁悶為什麽那畫裏的男孩如此模糊,完全沒法從生活中找到原型。

“不是什麽都可以重新來的。現在已經沒有畫的時候的感覺了。”郭襄的臉上有浮上一抹少見的執拗,“這張畫我畫得少有的認真,況且,本來也是應該畫得很好的。”

“沒有那個感覺,你畫別的不就完了?既然認真畫都畫不好,可能你就是畫不好這個呢,換別的。”

“換別的?”郭襄皺眉重複,換別的?那麽那份自己珍之重之的,無論是走在有微風的路上,坐在喧鬧的教室裏,還是躺在安靜的卧室看着天花板的時候,都會百轉千回地在心頭回蕩的,有一點甜有一點酸有一點澀的,但是美得如此純粹,只能用一幅沒有任何瑕疵的畫來寄存的情緒呢?讓它飄飛到哪裏去?

“可不是,畫別的呗。”楊不悔答道,“比如,夜裏,風平浪靜時候的海港。”

郭襄看了她一眼,話到嘴邊又沒有說,半晌才說,“只不過答應了一個雜志社,給她們做一個故事的插頁—–不過,”她自嘲地笑笑,“我老師說,她們就是一幫無聊至極的人,在糟蹋文學意淫感情之後,開始糟蹋藝術。等我給她們畫了畫,估計也給規為同類了。”

郭襄說着,重複了一遍老師對于“都市言情”雜志社的批評。楊不悔靠了一聲,說你老師失戀失得變态了吧?偏激。郭襄笑了笑說,“仔細想想,也許那些故事,寫得真的很膚淺,我從前也随便看看,看了幾期之後,發現所有故事都大同小異,差不多的哀婉,惆悵,無可奈何。。。。。。而我的這個讓主編狂贊的畫兒,也的确是濫畫一張,層次混亂,視覺效果不好,表達的東西,很模糊。”

“你真是多餘想這麽多。”楊不悔搖頭說道,“故事和插畫,你們寫了畫了,有想看的人看了,不就結了?你拿着雜志看故事,所有的都大同小異,可是經歷過的人,可能都覺得自己的故事與衆不同。那我們宿舍的九兒和小沐,都覺得都市言情好得很,寫中了她們自己的心事。”

郭襄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沒有言語。“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故事,與衆不同”?難道她在自己心裏固執地堅持,固執地不肯讓它落入塵世的畫面,在別人看來,也就是大同小異的故事中的一個?甚至,也就是根一幅拙劣的印象不印象,寫實不寫實的油畫配在一起登在一本可以賺銀子和眼淚的雜志上的,用美麗的詞藻淺吟低唱出來的所謂“愛情”中的一個?

“想什麽呢?”楊不悔推推她,“還是這幅畫?別想了。咱們說正經的,你走之前,找個地方,好好地,痛快地聊一晚上。照好多好多照片,至少要審美疲勞三,四年,看見對方的臉就膩歪。。。。。一直撐到你回來為止。”

郭襄的目光,停留在畫面上,輕輕撫摸着那上面的油彩。“嗯。。。。。。畢竟只是一幅畫”她喃喃地嘟哝了一句,說罷,擡起頭來,跟楊不悔擊掌,“說定了,找一天,拿傻瓜相機照大頭相,照吐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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