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龍後果的滋味
語氣刻意的平靜, 和精神力的驚濤駭浪之間的矛盾讓莫恩多看了古媞一會兒，“我剛才是在問你，新年假期想去哪兒玩兒嗎？”
“哦, 不用。”古媞想也沒想地拒絕了。
莫恩點點頭。“想不想去吃龍後果？”
現在就是龍肝鳳髓擺古媞面前，她也沒有任何胃口。“抱歉，我只想一個人待着。”
莫恩再次點點頭, 轉頭看向了窗外。
倒是古媞重新開口道：“我們結婚差不多一年了, 我有兩個月的假期，我想從新年假期之後開始休可以嗎？剛好最近也沒有什麽重要的行程。”
莫恩詫異地回過頭，“連續兩個月？不拆開嗎？”
古媞搖了搖頭。
“好的, 你跟切爾西說一下，讓她調整你的行程。”莫恩道。
古媞點點頭。
兩人再無交談，到克裏特宮時，也是各奔“東西”。
接下來的幾天, 莫恩不見蹤影, 但據說他邀請了芮笙到克裏特宮做客，然而他人并不在克裏特宮, 芮笙自然也不在。或許是去軍隊做實驗了？那倒是需要保密。
按說古媞此刻無限煩惱纏身, 根本就無暇關注這些的, 但她卻偏偏知道了, 并且為此有些憤怒。不管莫恩的理由多充分，但古媞就是讨厭他對芮笙的态度，這不就是随時手裏提溜着備胎麽？
新春假期第三天的時候, 切爾西求見道：“皇後殿下，有一位劉霞女士, 想要跟你視訊。”
“劉霞？”古媞自然是記得她的，而且印象非常深刻。
是她和莫恩一起将劉霞送去了做記憶清除, 在滿肯星返祖社區的一切她都應該忘記才對。但她此刻卻記起了自己？
“只是要求跟我視訊嗎？”古媞問。
切爾西道：“她也想聯系陛下的，不過陛下此刻不見任何人。”
古媞點點頭，“把視訊接進來吧。”
很快，劉霞的投影就出現在了古媞的面前。
她好奇地望着古媞，有些諷刺地道：“真沒想到我竟然有幸能認識黃金帝國的皇帝和皇後。”
古媞看着臉色蒼白，眼下一片淤青的劉霞，“你怎麽記起來的？”
“失去記憶後，我總覺得自己的生命裏少了什麽，很多時候會不由自主地跟側面的人說話，而那裏卻是空蕩蕩的，我就猜測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劉霞道，“知道出了問題，就刻意去思考，漸漸就恢複了記憶。”
她說得很輕松，古媞卻知道這并不容易。
“為什麽想聯系我的？”古媞問。
“本來也沒想到能聯系到你，只是你們當初送我去清除記憶時，留了話，說是如果我想聯系你們，可以通過醫生。”劉霞道，“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所以做下決定後，我也不知道該跟誰道別，就想着或許應該跟你們說一聲。”
“道別？”古媞心下一沉，“你……”
劉霞道：“沒有嘉樂，整個世界都空蕩蕩的，我就跟游魂似的，就不活着浪費資源了。”
“劉霞……”古媞感覺有些無力。
劉霞輕輕搖搖頭，“您不用勸我了，連記憶清除都失效，好像也沒有別的能緩解痛苦的手段了。”
“愛情就那麽好嗎？”古媞問。
劉霞苦笑，“愛情一點兒也不好，它的滋味太濃烈了。品嘗過之後，一切就都失去了顏色、氣味和聲音。快樂、憂傷都再沒有人能跟你分享。”
古媞的眼前莫名浮現莫恩的樣子，她開始問自己，離婚後的生活會是什麽樣？能否回到從前，能否從此不再想起這個人。
真實的答案讓古媞難以接受，也難以面對。
古媞搖搖頭，“我知道說什麽你現在都聽不進去，可是星際是那樣的遼闊，你的人生價值絕對不該只局限于愛情。”
“我覺得你們好像有點兒看不起愛情的價值。”劉霞搖頭道，“所以你們才能毫不遲疑地替我做了清除記憶的決定。”
“但是在遼闊的星空下，如果沒有愛，你說我們所追求的一切又是為什麽？在我們明知道自己終将走向死亡的時候，難道追求所謂的財富、權利、地位就是有價值的？”劉霞問古媞。
古媞無言以對。她的無言在于，她以前是無法認同劉霞，而現在卻成了無法完全認同。這個改變在于，她在婚姻裏竟然也思考過愛情。
有那麽一瞬間，莫恩的表現讓她覺得他可能是喜歡自己的，甚至可能是愛自己的？當然現在古媞肯定是不做如此想的。
然而她卻開始認同婚姻裏有點兒愛情才應該了。好似，如果莫恩喜歡的是芮笙，那就應該讓他們結婚才對，古媞夾雜其間莫名有些煩躁。
更煩躁的是，她為什麽要介意莫恩喜歡誰這種事情？當初若是簽署的開放型婚姻，她會怎麽辦？她只能眼睜睜看着。
古媞讨厭這種感覺，也讨厭自己陷入了這種困境，她可不想跟劉霞一般可憐，也不想像奧古斯丁陛下那位離婚的皇後那般可笑。
她是古媞，她有她自己的責任，也有她自己的追求。
劉霞的這種義無反顧，讓古媞也義無反顧地下定了決心。一個是奔赴，一個是離開。
眼瞧着新春假期即将結束，古媞的行李也已經打包好了，她失蹤了好幾天的丈夫居然出現了。
莫恩朝古媞笑了笑，伸出手。古媞有些莫名。
“走，帶你去吃龍後果。”莫恩道。
“明天新春假期就結束了。”古媞不為所動第道。
“我們走次空間。”莫恩道。
古媞清了清嗓子，莫恩咕哝了一句，“要說教了？”
古媞聞言索性雙手叉腰地瞪向莫恩，“是誰說不能随便走次空間的？如今為了吃個果子，你居然要帶着我去冒險？”
莫恩有些得意地笑道：“放心吧，不危險，我已經将空間道路上的所有危險都排除了，你只要跟着我去就行了。”
古媞偏了偏頭，“你先探過路了？”
莫恩點點頭。
“為了吃個果子，你居然一個人去次空間犯險？”古媞的語氣聽着有些危險。
“你在擔心我？”莫恩注視着古媞的眼睛。
“對，我擔心你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古媞不客氣地道。
“放心，我腦子暫時還沒有出現問題。我只是想帶你去嘗嘗龍後果的味道。”莫恩道。
古媞沉默了一會兒問，“值得嗎？”
莫恩道：“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問題，而是我想這樣做。”他再次将手伸給古媞。
古媞把手放進了莫恩的掌心，“你對我有要求，那我對你也有要求，以後不要為了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去冒險，你的命非常珍貴你自己是知道的，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帝國的穩定着想。”
莫恩點點頭，“遵命，我的皇後。”
龍後果在仙娜女星并不珍貴，很多地方都有種植，它之所以獨特是因為不能離開枝頭超過三秒。
古媞和莫恩很快就坐在了果園裏最大的一棵龍後果樹上。
莫恩果然是探索過的，否則次空間的開口不會正好開在這兒。
莫恩從枝頭摘了最大的一顆龍後果，用手巾擦了擦遞給古媞。
古媞接過後立即放入嘴裏，那種感覺……
那種甜蜜帶着酸澀，酸澀裏帶着一絲淡淡的苦的滋味讓她有種想流淚的沖動。苦澀之後又微微回甘。
龍後果的味道層次非常豐富，像人生一樣複雜。
“如何？”莫恩期待地問。
“挺好吃的。”古媞的回答太淡。但龍後果再好吃，也就是一顆果子而已，又能讓人生出多大的感受呢？
“你覺得好吃就好。”莫恩道，“這條道我清理過了，以後你若是想吃了，咱們就過來。”
古媞點點頭。
“你兩個月的大長假是要回艾紮娜星麽？”莫恩問。
“不一定。”古媞無意識地晃了晃腿。
“不能分開了休假嗎？兩個月太長了。”莫恩道。
古媞敏感地看向莫恩，“我們可是簽了協議的。”
“若是沒簽協議，你覺得我會跟你商量？”莫恩道，“那肯定是不允許的。”
古媞好笑地問，“為什麽不允許？皇後也算是我的工作，還不許休假啊？”
“作為皇後可以，但是作為我的妻子，不可以。”莫恩道。
“你這是霸權主義。”古媞抗議道。
“為什麽你會覺得是霸權，你難道沒想過分開那麽長的時間，我想你了怎麽辦？”莫恩問。
雖然自己覺得看透了本質，但這樣暧昧的話古媞聽起來依然會心跳加速一陣，“反正我們約定好了的，這兩個月你不能過問我的行蹤，也不能監控我。”
莫恩聳了聳肩，“那趕緊回去吧。”
古媞就納悶兒了，“可是我才吃了幾個果子而已？”
莫恩卻拉着古媞跳下了樹，“你明天就開始休假了，我得趕時間交公糧。”
“公糧？”古媞不解地問。
“對，祖星時代，他們把繁殖行為叫做叫公糧，是不是很有趣？”莫恩道。
古媞感覺莫恩動不動就把祖星挂在嘴邊，忍不住問了句，“你特別喜歡祖星文化嗎？”
莫恩道：“以前不覺得有什麽，現在研究了一下覺得還挺有趣。”
“你研究得還挺深入的哈？”古缇諷刺地問。連“公糧”這種偏門的東西都懂。
莫恩笑了笑，将古缇攔腰抱了起來。
這一次莫恩可就沒慣着古媞了，交公糧的态度必須得認真、深入，且一絲不茍，一滴不留。
古缇醒過來時，她的兩個月假期已經消耗了三天了。她想跟莫恩争辯來着，但是後者死皮賴臉地宣稱假期她的假期早已經定下來，不能更改，是她自己要睡三天的，言下之意就是她只能怪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