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黃昏（二）
最終古媞穿了一件米色的禮服, 沒什麽特別的設計，只是下擺手工釘珠了一些立體花朵。雖然描述得如此簡單，但這條裙子無論是面料、還是手工、還是對繡娘技藝的要求都非常高, 需要內行人才看得出門道。
但它呈現出來的樣子就是簡潔、優雅和端莊。
有時候也等同于無趣。
以至于阿妮有些憂心，若是古媞輸了，她比古媞都要來得難受, 因為那是她的失職, 可惜自己主子一點兒不聽勸。
莫恩出現在門口，古媞一點兒也不驚訝，今晚本就是要扮演男女主人的。古媞非常禮貌地沖莫恩笑了笑, 後者卻沒有任何回應。
男人一旦變了心，哦，或者說一旦失去了新鮮感，也就再沒了逢場作戲的興趣了。
鏡子面前的古媞正在戴項鏈, 莫恩靠在旁邊沒有搭手的意思。古媞不禁想到, 以往這種時候他總是會主動上前的，末了還會在她頸側印下一吻。
可見, 有些事情或者感覺的确變了。
古媞在阿妮幫她戴好項鏈後, 站起身接過後者遞過來的手套, 自己一邊戴一邊側頭對莫恩笑道：“我準備好了。”越是到最後這種時候, 越是要講風度，古媞可不願意跟莫恩一樣沒禮貌，她還是謀求好聚好散的。
莫恩這一次終于有了反應, 他上前摟住古媞的腰，低聲道：“你今晚真美。”
這話古媞沒往心裏去, 她的美已經常态化，看久了之後不僅周圍人, 包括她自己也不再覺得自己的美貌是會令人特別贊嘆的東西了。通常會把贊美都默認為社交禮貌，在這裏，古媞覺得莫恩是在緩和剛才生硬的氣氛，也許他終于意識到即便一段故事結尾，也需要稍微費點兒心神虛僞一下的，否則就太，唔，太不社交了。
莫恩箍住古媞腰的手并沒在贊嘆後松開，而是繼續一緊，然後古媞便聽到他問，“你為什麽去調查芮笙的适配度？”
這話讓古媞都沒法撒謊說不是她。
這時候阿妮總算是靈醒的，知道接下來的話不是她該聽的，她很快地退出了房間，然後合上了房門，并在門外值守不許任何人靠近。
古媞想往後退來着，奈何莫恩緊緊地箍住了她。
如此近的距離讓古媞覺得撒謊真的有點兒壓力，她有點兒結巴地道：“就是，就是出于好奇。”
“好奇？在我們結婚後，在我自認為我們之間的感情在向好的方面進展的時候，你就開始好奇，另外一個女人跟我的适配度了？”莫恩諷刺地問。
“我就是覺得你們挺聊得來的，我怕你白白錯過二十年，所以就好奇地查了一下，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數字，你不覺得很神奇嗎？”說到這兒，古媞突然就不心虛了，不僅不心虛，她覺得莫恩反而應該感謝自己，感謝自己的成全。
“我為什麽會覺得神奇？”莫恩問。
古媞擡起頭直視莫恩，“當然神奇了，這世上居然有個人能跟你适配度99%，這樣的數值難道不是造物主才能給出的傑作？我想她應該是獨一無二的，之前、之後恐怕都出不了如此适合你的人。她會是布魯圖斯家族的救星。”
莫恩默默地松開了手，往後退了兩步，遠遠地看着古媞，好像不認識她，而要将她上上下下看個透徹一樣。
“你是這樣想的？所以怎麽，你想退位讓賢？”莫恩問。
話都說到這兒了，古媞也覺得開誠布公挺好，省得浪費時間，她本就時間無多。“我不願意成為布魯圖斯家族的障礙物。我們兩家一直合作得很愉快，即便離婚，如今合作的項目也會順利進行下去，陛下不用擔心有任何變化？”
莫恩呵呵一笑，“沒有任何變化，那我還能想睡你就睡你嗎？”
古媞震驚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東西。剛才那樣粗俗的話是出自莫恩·布魯圖斯口中嗎？
“或者我這樣問，我和芮笙簽開放型婚姻協議，你我還能（）嗎？”莫恩直接說出了那兩個字。（填空題）
非常粗俗！
古媞不明白莫恩憑什麽表現得如此憤怒。
“當然不能。”古媞冷下臉道。
“那我不同意離婚。”莫恩冷冷地道，“或者，是你想要離婚？”
呵呵，原來是談判手段，古媞就知道她沒猜錯。離婚就是一地雞毛的事兒，你多一分，他就少一分。莫恩這樣是想拿回補天石礦的股權？
“陛下怎麽會認為我想離婚呢？我是怕你頂不住來自家族和國民的壓力。”古媞微笑道。
莫恩也笑了笑，“很好，那看來我們是達成了共識，我的皇後。”
共識個屁啊！
“好了，現在讓我們夫妻一起去歡迎今天的貴賓吧。”莫恩朝古媞伸出胳膊，示意她挽着自己。
盡管古媞想跺腳、想尖叫，最終卻還是在強行穩定住情緒後，輕輕地挽住了莫恩的胳膊。
走在走廊上時，莫恩道：“這場宴會是我們欠芮笙的。”
欠個屁！要欠也是他，跟她可一點兒關系沒有，她才不欠芮笙一分一毫，後者欠她還差不多。
“芮笙參與的實驗項目已經成功了，今後不會再邀請她做任何實驗了。”莫恩道。
呃？用完就扔啦？
古媞因為驚訝而步伐微微有一絲不流暢，莫恩察覺了出來，停下來轉身看向她，“因為這件事對她的名譽有影響，所以才有今晚的宴會。”
此刻古媞已經整理清楚了思緒，她笑了笑，“放心吧陛下，我會好好兒歡迎芮笙的，會保護她的名譽。”
莫恩無言地看了古媞三秒鐘，這才重新邁步向前。
宴會廳裏不僅有芮笙，還有很多阿爾弗雷德的貴族和名人，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芮笙卻是一個人站在一邊，有些無聊地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
雖然如此，但幾乎在場所有人的眼角都是挂着她的，因為她非常美麗且特別。
芮笙今晚穿了一件黑色蕾絲挂脖深V的魚尾裙，将她完美的身段描繪得讓在場所有男士都暗吞口水，想來今晚回去的模拟對象幻想的一定是她了。
她的頭發簡單地挽了起來，用珍珠鏈條裝飾。
極致地簡潔，卻又極致地性感，而且彰顯了她的獨特。為何獨特
今天的晚宴目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且都覺得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而這種場合，芮笙本不應該穿得像個性感女神，而是應該像個聖潔的小仙女一樣，這樣才方便她刷聲譽。
而她今晚的穿着，無疑是在佐證她的情人地位。
但這也可能就是芮笙的反抗，她才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清者自清。
随着莫恩和古媞的入場，所有人都轉頭看了過來，芮笙也不例外。
這對夫妻生來就是那種自帶頭頂射燈的人。仿佛有造物主從星空為他們投射下一縷星光，追逐着他們的一舉一動，讓他們時時刻刻都處在高光之中。
這兩人的容貌對其他人都是碾壓性的。
你可以美成一百分，甚至一千分，一萬分，一億分，但他們卻是無窮大。看着他們，人甚至都生不出嫉妒心來，因為差距實在太巨大了。
原有那看見芮笙就默認了她情人的人，只覺得她這樣的尤物，任何男人也抵禦不了，然而當她們看到古媞時，盡管以前也見過，但再見時卻覺得自己的記憶實在不敢恭維，怎麽記憶中的人和眼前人差了那麽多？
眼前的人，是那樣的完美無瑕，每一根頭發絲的末端都閃耀着完美兩個字。
所以此刻她們又開始由衷地相信，那些傳言都是無稽之談了。
古媞陪着莫恩，或者說是莫恩陪着古媞直接走向了芮笙。
古媞沒有演戲一般地親熱地拉起芮笙的手，而是很正常地問候了她，“第一次聽到你的歌聲的時候就迷住我和陛下，而且，你家祖傳的祖星小籠包真的讓人回味無窮，我現在想起來都後悔呢。”
芮笙沒想到古媞會說這樣家常的話，讓她有些驚訝，“後悔什麽啊？”
“後悔當時我只顧着跟陛下賭氣，都沒多吃兩口，現在想吃都不知道何時才有空去那麽遠的地方了。”古媞一臉的遺憾顯得非常真誠。
“還有，我還記得，陛下是個大胃王，吃得當初你父親的臉都快黑了，直接跟他說，再不能賣給他了。”古媞想起這個就忍不住好笑。
那是真的在笑。
旁邊聽到這番談話的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們心中感嘆，原來皇後和芮笙的私交也很好嘛。
整個晚宴，古媞完美地扮演了女主人的角色，處處照顧着芮笙，顯得是那麽真誠，毫無芥蒂，以至于到最後所有人都傾向于相信，芮笙的确和皇帝陛下私下沒有任何暧昧了，否則任何一個女人都做不到古媞這種程度。
不管旁人是什麽感覺，身為局內人的芮笙卻察覺到了一絲內心的悸動，甚至不該有的隐隐的歡喜。
整個晚宴，雖然古媞在努力地扮演好女主人的角色，照顧到了每一個人，但她忽略了一點兒，芮笙卻恰好看到了這一點，那就是每一次她的目光掠過莫恩時都會不自然地加速，快速地避開他。
她和他之間俨然是有矛盾的，且她心存芥蒂。為何會存有芥蒂？或許皇帝陛下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無情，他只是太有婚姻責任感了？
芮笙想起那日，他們正聊得投機，她心裏歡喜得不得了，為世上竟然有一個人如此了解她，了解她的音樂而高興得幾乎要哭了，于是她按捺不住地傾身過去，想要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