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七月的某天傍晚，黎西洲給她打了個電話。
“你今晚有空嗎？”
俞煙剛洗完碗回到房間，用沾了水的手點開擴音，稍微彎腰湊近了點說話。
“怎麽了？”
“和我一起去拿個快遞。”
黎西洲聲音很正常，語氣也很正常，但就是這話怎麽聽怎麽奇怪。
俞煙有點懵：“拿快遞？”
“對啊，快遞有點多。”
他聲音莫名含了點笑。
“再說了，是你自己說，報酬聽我的，你照單全收。”
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來讨債了。
“但……你給我補課那麽辛苦，報酬就只是幫你去拿快遞？你沒開玩笑吧？”
“我樂意。沒開玩笑。”
俞煙皺了皺眉：“黎西洲，我懷疑你喝多了。”
聽筒傳來幾聲呵笑。
雖然這個要求有點奇怪，但她還是去換了身舒服的休閑裝，利利索索出門了。
恰好黎西洲也剛從對門出來。
他盯着俞煙，眸裏有點東西在閃。
她見狀，也看了回去，又疑惑地問：“你真沒喝多？”
“真沒。”
他沒忍住笑，指關節刮了一下鼻尖。他先下了樓梯，回頭，讓她快點跟上。
此時是八點多的光景，路上行人不算多，偶爾也有幾縷微弱的夜風。
兩人并肩走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來。
黎西洲突然問到了他送給她的那本詩集。
“你看完了嗎？”
“嗯，我高考前就看完了，現在在看你之前送的書。”
他點了點頭，有點欲言又止，最終卻沒再說話。
俞煙倒沒注意他的異樣。
周遭是漆黑，只有幾盞路燈模模糊糊亮着。
她低頭，看着兩人的影子挨得很近，從後面轉到前面，在路燈下消失幾秒，又重新在他們身後出現。
“在看什麽？傻笑成這樣。”
他的聲音突然落在她耳邊。
她忽地回過頭來，見他正歪着頭，玩味看着自己。
俞煙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強撐着咳一聲，剛要找點借口，卻驚覺自己難以從他眸裏脫身而出。
她沒由來地腦子一熱，直接脫口而出：“我剛剛……在看我們的影子。”
話一出口，她恨不得立刻逃跑。
為什麽自己的嘴永遠都比腦子快啊救命。
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然後緩緩擡起頭，抿着嘴，緊張地看着他。
黎西洲顯然沒想到她會實話實說，也愣了好一會。
良久，他才輕輕咳一聲。
“……知道了，走吧。”
快遞櫃設在小區的門口。道路兩邊都是店鋪，人明顯多了起來。
距離快遞櫃還有五六個路燈。
兩人沉默了半路，這時黎西洲慢慢開口。
“其實，我有想過，或許可以去游樂場、購物中心，可以去吃火鍋、吃街邊小攤，也可以再去看一部電影。”
俞煙眨了眨眼睛。
“可是你為什麽偏偏要我和你一起去拿快遞啊？”
他看着她，一言不發。
面上看似波瀾不驚，但眉眼早就軟化了好幾分。
見他不答，她思索幾秒，試圖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是不是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不知道選哪一個？”
很像她填報志願選擇大學的時候嘛。
“原來你也有優柔寡斷的時候啊。”
黎西洲笑：“是啊。”
“事情有好多，可我都想和你一起做。”
俞煙徹底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一刻不離地盯着他，差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他深吸一口氣，可還沒等開口，俞煙就試探性地搶了答。
“你是不是想說，我喜歡你？”
路燈的光模糊又冷清，淺淺在她眼底鋪了一層。
他下意識吞咽了一下，喉結随之上下滑動。
“嗯。”
他如實回答。
語氣完全沒了平日裏游刃有餘的自信，反而是過度緊張的沙啞。
俞煙突然笑了一下。
“抱歉啊，搶了你的告白。”
“但是沒辦法，這也是我的臺詞。”
她再也抑制不住，任由耳根馱着紅，嘴角的弧度無限上揚。
不是錯覺，也不是自以為是。
她是真的喜歡他。
黎西洲偏過頭去，手抵着額頭笑幾聲，才重新轉回來，看向她。
“有點可惜的是，你應該不記得那本詩集的最後一首詩。”
他眼裏終于有了明目張膽的笑意。
“什麽詩？”
俞煙微微皺眉，有點疑惑。
他上前一步，伸手，輕輕環住了她。
聲音附在她耳廓，纏綿悱恻，徘徊低語。
“我在雨季裏，你一看向我，我就淋漓。”
他們一直擁抱。直到體溫趨于相同時，黎西洲才松開她。
他自然而然牽起俞煙的手，完全包裹在溫厚的掌心裏。
“走吧，回家。”
她有點懵：“啊？不拿快遞啦？”
黎西洲垂眼看她，終于沒忍住笑出來。
“沒有快遞，我騙你的。”
“只是單純想約你出來告個白而已。”
他心裏下了一場漫漫無期的雨，直到現在，雨季終于宣告暫停。
——
“然後我擁抱你，一個夏季就這樣結束。”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