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案件（7）
陳俊熙就分到了306室。
趙宛韻在走廊裏來回踱了幾圈，無意碰到幾個來借書的醫生，他們似乎認得她，都朝她點頭微笑。趙宛韻閑着無聊，很想拉住一個扯淡一陣，可惜那幾個知識分子都是來去匆匆，看上去都有重大的事情在等他們回去處理，趙宛韻自然不敢冒昧。
樓梯上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歡聲笑語。趙宛韻轉身一看，邝美麗走在前頭，後面領着五六個穿紅戴綠，外披白色大褂的和她年紀相仿的姑娘走上來，她們手裏拿着拖把，掃帚，抹布等。看樣子是來打掃衛生的。可是這似乎應當是護工做的事，身為內科醫生的邝美麗怎麽也混在裏面，而且還首當其沖？
“怎麽樣，我都說了三樓的光線好吧？拍這種燈光型的彩色膠卷，光線特別講究，這種閃光燈才十二指數，穿透力不強，非要借助自然光不可。”邝美麗揚了揚手裏的數碼相機對女伴說。原來她們是來照相的。這時候，邝美麗看見了趙宛韻，沖她調皮地眨眨眼睛：“噢，這裏還有一位美女警察呢，給她來一張怎麽樣？”“反正大家都是女性，大可以随便一些，沒關系。”
趙宛韻好奇地問：“邝醫生，你們這是？”旁邊一個拿着拖把的胖姑娘快言快語地說：“市文化局舉辦攝影展覽，我們這是做做樣子，拍幾張，到時候選兩張好的送去參展，完全由我們院團委支部副書記邝美麗同志一手操辦，膠卷還是她掏錢買的呢。”真看不出來，這個長着一張娃娃臉的邝美麗是個“官”呢，趙宛韻笑說：“這主意挺好。”邝美麗說那你是願意幫忙喽，看見趙宛韻微笑點頭，馬上塞給她數碼相機，然後轉身指揮道：“姑娘們，開始！先來一張集體照，全體打掃走廊，作品題目叫《大家動手》”
姑娘們嬉笑一陣，各自擺出一副“認真打掃”的架勢，邝美麗在一邊指揮，趙宛韻則選角度對準鏡頭，卡擦卡擦一連按了兩下快門，接着，根據邝美麗的安排，趙宛韻又給她們拍了幾張集體照，然後又給她們分開照，兩人一張，三人一張，最後拍攝個人照，每人兩張，排成長隊，胖姑娘自告奮勇第一個，“我選什麽鏡頭比較好？”她手裏捏着一塊藍抹布，睜大眼睛問道。“這個嘛。”趙宛韻轉臉四顧，想在這氣氛單調的環境裏選擇一個具有創意的鏡頭，“有了。”邝美麗指着304室的毛玻璃興奮地說：“你站在這裏擦窗，她在裏面拍攝，透着乳白的毛玻璃，你這件大紅羊毛衫會顯現出一種隐隐約約的色彩，一種朦胧美，你的大半張臉和正在勞動的手則會從上面的玻璃窗裏映現出來，眼睛別看鏡頭，只看玻璃，眼神要專注一點，這幅作品就叫《一塵不染》”
“呵呵，匠心獨運！不錯不錯。”一個人站在後面評論道。趙宛韻回頭一看，鄭勁松回來了。邝美麗咯咯笑道：“過獎過獎。”鄭勁松伸過手，“這幅作品沒準能獲獎，讓我來揚揚名。”沒等趙宛韻同意，他已經拿走數碼相機，走進304室招呼胖姑娘準備就緒。當他給姑娘們拍好照片，邝美麗突然想起什麽，“公安同志，可否去隔壁的306室借一步說幾句？”鄭勁松說當然可以，三人一同走進306室，邝美麗說：“我馬上要去市第一醫院參加一個會診，那邊有一個旅居國外的華僑先生患疑難雜症，我必須得抓緊事情你們說一件事。”趙宛韻問什麽事，你請說。
“聽說兩位去找過殷路生對吧。”
“對。”
“你們應該是知道了他倆的私人恩怨，所以起疑？”
“邝醫生，有話不妨直說。”
“你們要真的懷疑殷路生，那我可得為他說幾句———陳俊熙出事的時間是3點52分，當時他得表停了，所以這個點大家都知道，那天清晨這個時間我正在殷路生那裏，所以我可以作證，他絕對不是作案嫌疑人。”嗯？趙宛韻愣了愣，沒吭聲，轉眼看看鄭勁松，他也在瞪眼睛，眼光裏兜着一個大大的問號：要真是如此，那殷路生為什麽卻不說呢？稍微停頓片刻鄭勁松開腔：“邝醫生，謝謝你提供的旁證。我想打擾你3分鐘，這不會影響你的會診吧。”
“不會，你說。”
“你是否可以略微詳細地談談這一情況。”鄭勁松臉上笑容可掬，但如果細細領會他這句話的真實意思，就知道這種笑容是一個老資格刑警的職業表演，而并非是內心情感的流露。他這句話的意思實際上是包含着如下問題：你為何事去殷路生的住處？這時間段又怎麽記得這樣清楚？邝美麗也是個聰明人，她領會了這層意思。做了不詳細但正切中題意的回答：“案發那天晚上我也是夜班，零點接班，查病房到零點四十分，一點十分來了個急診病號，我處理到二點一刻，二點二十五分病房裏又有病人急性腹痛，我處理完已經過三點，恰好值班室的燈管不亮了，我打殷路生的手機沒人接，只能下樓他宿舍找，他那時在喝酒。”
趙宛韻說：“你記得真清楚。”
邝美麗說小意思，這些時間點全都記在科室值班記錄裏了。鄭勁松沉思地眨巴着眼睛片刻，笑吟吟地說：“邝醫生，謝謝你了。打擾你的寶貴時間，真過意不去。”“沒啥，如果有什麽你們可以再問，我下午會回來。”邝美麗說完便和他們告別，走了。
離開醫院的路上，趙宛韻對鄭勁松說：“這樣一來，殷路生這個人應當從我們這個案件的嫌疑人名單裏排除。”“但是我不明白。”鄭勁松自言自語：“邝美麗可以作證這一點，殷路生為什麽要隐瞞我們？有可能他當時在喝酒，醉醺醺的，記不得了。本來我還打算再去找殷路生談幾句，邝美麗冒出這證詞，……看樣子要先把他往旁邊擱一擱了。我們接下來該把目光投向誰？”這個問題本來還不知道要拖延到什麽時候，幸好下午發生了一樁意外，才使偵查員們知道該把目光投向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