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案件(6)
病房裏一時冷場,只有陳俊熙不時搓手的沙沙聲。趙宛韻聽着有點擔心,照他這樣搓下去,用不着明天恐怕手掌心裏都搓起幾個水泡來。“小高同志。案子發生前幾天,你和陳醫生接觸中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情況?”
“沒有。”高瑩不假思索地說:“他和以往一樣幾乎把所有業餘時間都撲在研究什麽‘左心轉流人造心髒血泵’上面,大概是為了查閱資料方便,他還要我幫忙去新華書店找熟人買了好幾本不同版本的《英漢文對照詞典》。”
“他當時情緒如何。”
“很好,很興奮,信心十足的樣子。”
鄭勁松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盒煙,問高瑩:“病房裏可以抽煙嗎。我要過過瘾。”“好哇好!同志,也給我來一支!”搓手掌的聲音停止了,陳俊熙出奇意外地沖着鄭勁松大叫一聲,“俊熙!”高瑩驚喜地叫着撲到床前,要知道這是病人大腦趨于清醒的标志啊,作為戀人她自然高興。鄭勁松微笑着把煙盒送到陳俊熙面前:“當然,我很高興可以為未來的大醫學家服務。”秦曼小心翼翼地問:“大醫學家,要不要給你倒一杯水?”“謝謝,不用,我吸煙就行。”老陳,李建軍和祁順海三人站在旁邊看着陳俊熙從煙盒裏掏出一支煙,讓高瑩給他點火。嗯,無論如何他的病情出現好轉的開端,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也許此刻他的大腦裏藏着揭開偵查員們面臨難題的公式呢?趙宛韻看着他吸了一口煙,微笑着問:“陳大醫生哎,我們可以談談嗎。”
“可以,我們來談談《阿裏巴巴和四十個大盜》,還有《漁夫哈裏發的故事》!”陳俊熙突然怪聲大叫起來,那聲音凄楚,尖利,帶着一股陰森森的韻味,聽起來活像一個被捕者挺不住刑訊逼供開始被迫招供時的第一句供詞。由于猝不及防,不但趙宛韻這個剛從公安學校畢業的新手,就是鄭勁松和老陳這樣的資深老刑警也被吓了一個哆嗦,難怪高瑩說上午邝美麗臉色都被吓白了!
老陳迅速鎮定下來,搖搖頭,“陳大醫生,你真是出其不意。”這一聲怪叫動搖了趙宛韻想和陳俊熙“談談”的打算,一支香煙沒抽完,她對鄭勁松請示說:“我們打道回府吧?”鄭勁松心想這樣傻乎乎坐着确實也沒意思,于是同意她的建議。這樣偵查員們和高瑩告別,離開了陳俊熙的病房。下樓回到警車後,她小聲嘀咕:“無頭案。”
“未必未必。”鄭勁松手抓方向盤,若無其事地說:“生活和藝術不盡相同,電影裏面出現的情節我們在偵查過程中會遇到,而偵察過程中出現的情況,影片裏未必都有。我吃10年的刑警飯以來,所有經手的案子起初往往都是這樣開頭的,但這難不倒我們這些人。我們的事業,永遠都是這樣……”邊說邊發動引擎,警車像脫缰的野馬一樣向前飛奔而去。
又過兩天,趙宛韻比鄭勁松慢到醫院半個鐘頭。當她走上實驗大樓3樓時看見他正在走廊盡頭的電梯那裏和一個穿着維修工作服的中年男子交談。“你來了。”鄭勁松也看見她,點點頭示意說:“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時醫院請來修電梯的老鄒師傅。已經有20幾年工齡了,經驗豐富,技藝精湛,什麽小毛病都難不倒他。鄒師傅,這是我師妹,也是達宏機械廠搞機修的。”趙宛韻聽着聽着幾乎弄糊塗了:什麽?鄭隊怎麽回事?我們明明是鎮公安分局的刑警,怎麽突然變成達宏機械廠的機修工?沒等她反應過來鄭勁松用肘子碰碰她:“我們乘這個機會和老師傅多學點技術,再順便請教幾個問題。”他掏出煙盒遞給對方,趙宛韻看着鄒師傅高高興興吸了一口煙,大大咧咧說:“你們有什麽問題盡管問,電梯方面什麽也難不倒我。我也不是吹牛,只要給我材料,造一架都可以!哈哈哈。”
“這個。”鄭勁松遞給趙宛韻幾顆薄荷糖,自己也叼一支吞雲吐霧:“請問這電梯通常最容易發生什麽故障?”
“剎車失靈。”老鄒打開話匣子:“這失靈呢,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剎車無效,導致電梯不能停,一停就往下掉,另一種是剎車太松或太緊,導致電梯可以停但是和樓層相差半尺或者一尺,太松是低,太緊是高。比方說我們現在要修的這電梯,正式剎車鬧得毛病。停下來電梯比樓層低半尺。這種故障修起來容易,快點只需要一支煙功夫,慢點也不過喝一杯茶得時間。”
“還有呢?”
“還有就是被鋼絲繩軋住。這可不能小看,一軋住就必須關掉電動機,否則鋼絲繩會被絞斷,電梯往下摔,闖大禍喽。”
“原來如此。明白了。”鄭勁松擺出一副十分重視的樣子,紙和筆把對方得話記錄下來,此舉令鄒師傅非常高興,主動提出要帶他們上去樓頂電梯機房參觀,當場傳授糾正剎車失靈得方法。直到這時候趙宛韻才想起那天殷路生提供得那條線索,原來鄭隊這是在核實啊。她認為這事只要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便沒有跟着上樓,一個人在走廊裏溜達。
這裏雖然號稱“實驗大樓”,其實名不副實。雲溪鎮人民醫院只是一家規模不大的鄉鎮醫院,并不足以擁有自己的研究機構。此樓名字據說是沿襲而來,鎮人民醫院的前身是雲溪鎮國醫學院的附屬醫院,此樓是國醫學院的實驗樓,後來國醫學院搬遷到東粦市更名為中醫藥大學,醫院被劃分出來更名為鎮人民醫院,實驗大樓一部分房間用來堆放藥品,器械,書籍,醫療檔案等物品,另一部分房間則分給具備一定業務水平的醫生當工作室,讓他們有地方專心學習和研究醫療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