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短暫的唇瓣相貼。下一秒及川月見就推開五條悟, 沖到桌子旁邊開始吐。
因為什麽都沒有吃所以什麽都吐不出來,整個人難受到幾乎要昏倒過去,耳邊全是混亂打鬥的聲音——她的視線變得很模糊, 無意中抓住了旁邊的抽屜把手。
及川月見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抓住的是抽屜把手, 直到抽屜因為慣性, 随着她的力道被拽開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拉開了抽屜。
抽屜裏是大團蠕動的菌絲, 那些菌絲纏繞在一本深色牛皮筆記本上面。鬼使神差的, 及川月見伸手抓住那本筆記本;不等她打開去看筆記本的內容,肩膀就被人抓住, 耳邊驟然響起五條悟的一聲‘快跑!’。
因為場面過于混亂,而及川月見的腦子又不清不楚的,她根本分不清最後一聲快跑是誰發出來的。明明是五條悟的聲音, 但有可能是五條悟本人發出來的, 也有可能是那個假的五條悟發出來的?
及川月見被拽着肩膀貓腰穿過木門的破洞, 她來不及去拿那盞煤油燈, 和五條悟一起跑進無法辨認道路的黑暗中。
她完全是被五條悟拽着跑, 黑暗中無法看清楚路, 跑着跑着, 及川月見一腳踩空。她意識到自己是跑到了樓梯上,不過踩空之後及川月見并沒有摔下去。
她被五條悟撈住了, 整個人挂在青年臂彎,差點又吐出來。
“忍一下, 離開這層樓就沒事了。”
五條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及川月見捂着嘴強行忍下想要嘔吐的**, 緊緊抓着五條悟的胳膊——手掌心能捏到五條悟手臂上的肌肉, 感覺一拳能打八個自己……
很快眼前就有了昏暗的光線, 及川月見勉強能辨物了,連忙扯着五條悟的袖子拽了拽:“先、先放我下來——我想吐。”
五條悟松手,及川月見落地後踉跄幾步,臉色蒼白的迅速和五條悟拉開距離。他眨了眨眼,但一反常态的沒有說什麽,反而自己主動把頭轉開,漂亮的臉蛋上暈滿紅色。
嘔吐欲一直在,但及川月見實在是吐不出什麽東西了。她滿臉痛苦的揉了揉自己肚子,又回頭去看二人跑出來的地方:身後是一片濃黑,只能勉強辨別出一點樓梯的輪廓。
她又摸了摸自己懷裏的牛皮筆記本,稍微定了定神,“那個人,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個,你認識嗎?”
五條悟抿了抿唇,視線錯開沒有看及川月見,“我的人設裏面不是有個慘遭殺害的弟弟嗎?他就是。”
及川月見:“……啊?”
因為太驚訝,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發愣。五條悟擡手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躲閃的視線還是偶爾落到及川月見臉上——她眼角留有另外一個人用力揉搓留下的紅色指印,偏偏表情還這樣無知無覺的模樣。
五條悟像是被火星撩了一下,急促的挪開視線,“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嗎?我和‘弟弟’是從水庫裏誕生的。‘我’是在某次偷聽村長和他兒子的談話時得知了這個秘密,而五條月——”
“大概是在死後才知道的這個秘密。你還記得村口木板房裏那具男性屍體嗎?那就是五條月的屍體。”
“等等,那這張照片上穿女裝的也是五條月?”
及川月見想到了那張照片,但是等她把手伸進衛衣口袋時,又突然想起來:那張照片還在原本的外套口袋裏。
經歷了摔泥塘和泡雨水等一系列操作之後,說不定照片早就爛了。
五條悟問:“什麽照片?”
“我之前和夏油傑住在村長家的時候,我住的是五島茉莉的房間。在五島茉莉的房間裏,有一張她和五條月的合影。而且從照片背面的留言看起來,五島茉莉和五條月的關系應該很不錯?”
她回憶着那張照片,以及照片上被撕掉的五島朝生。為什麽五島朝生被撕掉了?
因為五島茉莉讨厭五島朝生嗎?
五島朝生和夏油傑可能是雙胞胎……而自己則和五島茉莉可能是雙胞胎。五條悟和五條月是雙胞胎——七海建人呢?
他又是為什麽來到村子?
及川月見并沒有正面接觸過七海建人,甚至摸不清楚他是什麽樣的性格,只好放棄了沒什麽用處的推理,直接問五條悟:“七海同學什麽時候回來?我想問問他那邊有什麽線索。”
“不知道。”
五條悟攤開手,露出無奈的表情:“我來接你之前給他發了信息,但是他沒有回我。”
“說不定在公墓裏也遇到了被蘑菇孢子感染寄生的人,被纏住了吧。”
“……我先确認一邊,悟君你和夏油,還有七海同學,确實是一夥的沒錯吧?”
五條悟理直氣壯:“游戲裏沒有兄弟,只有輸贏!當然,如果是月醬的話我可以額外讓你欠我人情,帶你通關也沒有關系……”
及川月見不想聽五條悟在那黃婆賣瓜自賣自誇。她幹脆拉住五條悟的衣角向前快走,聲音低低軟軟的:“走吧走吧,我剛剛在那間屋子裏拿出來一本筆記本,找個有光的地方看一看上面寫着什麽。”
最後二人還是回到了一樓。樓上的五條月腳腕上還有鐵鏈拴着,所以暫時不用擔心他會追上來。
一樓兩面拉門都是打開的,借着外面的月光,即使不點燈也可以看清楚大部分東西。及川月見在檐廊的木質地板上坐下,把牛皮筆記本從懷裏取出來。
當時她鬼使神差的就把本子拿走了,根本沒有考慮上面纏繞的菌絲。
等到把筆記本取出來時,及川月見發現上面的菌絲都不見了。她一愣,拿着筆記本翻了翻又抖了幾下,筆記本上面幹幹淨淨的,一點菌絲的痕跡都沒有。
五條悟就看見及川月見拎着筆記本在那抖了好幾下,疑惑:“裏面有東西?”
“……沒有。”
雖然覺得很奇怪,但她轉念一想,菌絲沒了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及川月見很快就将這件事抛到腦後,打開筆記本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似乎是一本日記。
2005年4月2日
陪她去醫院複診。
原來生病的人要吃這麽多藥啊。
她偷偷把藥倒掉,讓我不要告訴其他人,這是我和她的小秘密。
2009年4月2日
陪她去了很遠的村莊收集蘑菇。
是叫神降村吧?
我讨厭這個村子。但因為是她的願望,所以來了。
2013年4月2日
陪她一起建立了天文學社。
以後可以一起看星星了。
月亮對于地球來說,确實很重要啊。
2015年4月2日
陪她去水族館看座頭鯨。
她給我講了塞壬的故事,她居然還相信這種神話故事……确實不太聰明。
2016年4月2日
參加她的葬禮。
我将她做成了一枚骰子。
2017年4月2日
她又回到我的身邊了,即使死亡也不能再将她奪走。
及川月見往後翻,後面是大片的空白。日記從2017年4月2日開始就斷掉了,本子上也沒有署名。她皺起眉:“沒有了——話說回來,現在才2007年吧?這游戲就已經把日記寫到2017年了?”
她的話沒有得到五條悟的回應,于是擡頭看向五條悟。五條悟愣愣看着及川月見手裏的筆記本,看起來有些失神。
及川月見伸出手在五條悟面前晃了晃,五條悟迅速回神,但表情還是很奇怪,他又看了一眼及川月見手裏的筆記本:“這是你從五條月抽屜裏拿到的筆記本?”
及川月見點頭。
五條悟單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眉心緊皺,“不對,這個筆記本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不應該啊……副本聯動?好像也不對——啧。”
及川月見聽不懂五條悟自言自語的內容,她捧着那本筆記本,有點不知所措:“這個筆記本有問題?”
“……不好說。算了,既然是你找到的,你就先收着吧。”
五條悟并沒有要搶道具的打算,随意擺了擺手。及川月見只好又把那本筆記本揣回自己衛衣裏。
五條悟從外套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啧,七海海還是沒有回我。算了,我們兩個先去水庫?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水庫,去那裏說不定就能解開這個村莊的秘密。”
“當然,要選跑路也行。不過神降村這個本如果選擇跑路的話十有**會遇到村長家的狗然後被咬斷腿,所以神降村又叫斷腿村。”
及川月見果斷道:“去水庫。”
斷腿聽起來就很痛。而且關于村長家的那只狗,及川月見也有點印象。說實話,那玩意兒已經不能叫狗了吧?純粹是大型犬科野獸啊!
外面還在下小雨,五條悟從牆壁上取下兩件雨衣,把熒光綠那件遞給及川月見。及川月見已經懶得吐槽他了,他遞過來,及川月見就接過穿上。
不過穿雨衣倒是讓及川月見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她追問五條悟:“你之前不是說要拍照給我看線索嗎?”
五條悟剛把雨衣穿上去,聞言便從自己外套口袋裏摸出手機,解鎖,然後扔給及川月見。
“自己看,我沒有鎖屏。”
他扔得随意,及川月見手忙腳亂的好不容易接住手機,忍不住在心裏暗暗撇嘴。五條悟的手機沒有設鎖屏密碼,屏保也是最開始的默認屏保。
及川月見猶豫了一下,“你相冊裏沒有別的東西吧?”
五條悟瞥了她一眼:“我拿到這個手機不超過三天,裏面能有什麽東西?”
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及川月見抿唇,打開五條悟的相冊。裏面只有一張照片,點開放大後可以看見男人背部漂亮的肌肉線條。
比肌肉更吸引人的,自然莫過于五條悟脊背上,對應肋骨位置的脊椎骨部分,蔓延出來的明藍色菌絲。那些菌絲若有若無的絞在肉裏,隐約從皮膚下面透出一點光芒來。
及川月見‘嘶’了一聲,擡頭頗為倉惶的看着五條悟:“你也是蘑菇人啊?”
五條悟嘴角抽了抽,看起來有點無語。他捏了捏自己的臉,反問:“蘑菇人能長出一張老子這麽帥的臉嗎?”
及川月見忍不住擡頭看了眼樓上,小聲嘀咕:“樓上那個蘑菇人不就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什麽一模一樣!那是同位體!是人類概念裏的雙胞胎——才不是蘑菇人!”
似乎是被及川月見‘蘑菇人’的說法氣得不輕,五條悟直接上手掐着及川月見的臉頰軟肉一頓揉搓,揉就算了,他還要惡聲惡氣的質問:“我像蘑菇人?蘑菇人?”
臉蛋被揉得有點痛,及川月見又掰不開五條悟的手。論力氣她實在不及五條悟,只好委委屈屈的承認錯誤:“不是蘑菇人,不像不像,一點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