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雲案件（8）
雲溪鎮公安分局要犯羁押室是個十平米左右的單間。室內一角的單人鐵床和方桌，都是固定在地面的。安着鐵栅的氣窗高高地開在兩米以上的牆頭，使室內白天也處于半昏暗狀态。此時，在那張窄小而零亂的鐵床上正坐着舒曉華的妻子徐麗。她懷裏抱着不滿四歲的孩子千裏迢迢趕到雲溪鎮，一下車便進了關押丈夫的房間。
望着自取滅亡的丈夫，她的面龐凄惋而充滿痛苦。“吭……吭吭……”孩子禁不住室內污濁空氣的刺激，猛烈地咳嗽了。舒曉華一愣，嘴唇抖了兩下，立即揪滅香煙從妻子手中抱過孩子，胡碴碴的面頰緊貼上去，大顆的淚珠滾滾滴落。“曉華，你……吸個夠吧。孩子……不礙。”徐麗極力忍住眼淚，又從桌上取支煙遞給丈夫。
“不！我不抽了！”舒曉華暴躁地嚷着，愕了一下，把臉深深埋進孩子胸部，悲切地嗚咽起來。“媽媽！……我要媽媽！”孩子受驚了，小手在空中亂伸亂抓。許久之後，舒曉華放下兒子，無限悔恨地對妻子說，“我……我真想再抱你一回。可我……沒臉……”
“不……甭說了。”妻子捂住他的嘴，慢慢仰起臉來，悄然閉阖了眼睑。舒曉華渾身瑟索地低下頭，剛與妻子嘴唇相碰，又觸電般閃開了。“阿麗，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孩子，對不起爸媽，也……對不起祖宗！”他抽泣着哀聲傾訴，“我……兩年多……沒給你寄錢。我還想……想過離婚。”他扶住妻子肩頭，沉重地舉起頭說，“我也對不起死掉的蘇如雲，和她的……媽媽……”
“別說了。”徐麗推開丈夫，兩行酸淚滾滾而下，坐到了嗓門吵啞的孩子身邊。
舒曉華木然望着妻子，禁不住又要抽煙，劃着火柴時，一見孩子瘦削的臉蛋，倏地扔了火柴，重新踱到妻子跟前，哽咽道：“我在銀行……有一千五百塊存款，請你送五百……給蘇如雲母親，剩下的，你和孩子…….，我走了後，只求你一件事，”舒曉華凄哀地說，“每年清明，代我去給爹媽上墳。我……死也瞑目……。阿麗，以後如果遇到合适的機會，你再找一個好人嫁了吧。孩子也需要一個好父親教導，才不會誤入歧途。”
“曉華！”徐麗渾身顫栗，一把摟緊孩子，悲痛欲絕地失聲大哭…….
雲溪鎮火車站。站臺上人流熙攘，包囊相撞。昆城開往濱江（邬洲中轉）的特快列車再有兩分鐘就要發車了。硬座車第二節車廂中部，鄭勁松和趙宛韻，正在車窗底下與徐麗母子告別。開車鈴刺耳地暴響起來。徐麗默默掏出一張折好的紙條遞給趙宛韻說：“這是他寫給您的，請您開車後再看。”接着遞下一本存折，“這是他的折子，我實在沒臉去見蘇如雲家屬，請您替我轉交并替我向她請罪。我會向她老人家叩頭的。”
“不用，政府會照顧她的。”趙宛韻忙将存折往車上送去，可是列車已經起動。徐麗輕輕搖頭，然後拿起孩子的小手，慢慢地、慢慢地向站臺上的兩名刑警揮手。“真難想象，一個月前，案件發生在濱江南下經過雲溪鎮的特快列車輪下，今天卻結束在昆城北上經過雲溪鎮的特快列車旁邊。”趙宛韻望着漸漸遠去的列車深有感觸地慨嘆。她慢慢展開手中紙條，幾行潦草的字跡躍入眼簾：
趙警官：我受到應得的懲罰後，請将我的犯罪過程如實向社會公布。也許這能提醒那些與我類似的、正在進行或正準備進行某種犯罪的人們！
罪人舒曉華
提醒那些類似的正在或即将犯罪的人們！趙宛韻籲了口氣，沉重地擡起頭來。遠處，特快列車拉響了加速的汽笛，迅速消逝在淡淡的霧岚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