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起名

第04章 起名

申正,除了陸珏,侯府的人全部到齊,一家人圍在一起開始用膳,顏鳶坐在陸宸的身邊,默默地看着他夾給她的菜。

鮮嫩的魚肉白滑透澤,裹着薄薄的一層燒汁,香氣滿溢。

但顏鳶毫無胃口。

陸宸見她遲遲不動,說道:“阿鳶,這鳜魚我吃着還好,你嘗嘗。”言罷又夾了一塊魚肉給她。

“謝謝夫君。”顏鳶将魚肉夾起放進嘴裏咀嚼,又低頭扒了一小口米飯。

無論是魚肉還是米飯,都同白開水一樣毫無味道,她放下筷子不想再吃,微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陸宸,突然很想問他關于那個東西的下落。

不過她不敢,她害怕陸宸嫌她話多。

陸宸又給她舀了一小碗蛋花湯,她笑着婉拒,言示自己已經吃飽,陸宸擔憂地看了一眼她,不信,卻也沒再強迫她吃什麽。

靖遠候在此時問道:“如珩,聽說度支副使莊承繁之子殺了人,此案在京城風語頗多,你近幾日這樣忙碌,可是在大理寺查辦此案?”

陸宸據實已告:“回父親大人,正是此案,度支司度支副使的兒子莊翰于七月十一酉時在城南的一處小院共殺人兩名,其中一名死者是柳月樓的花娘,而另一位死者系為花娘之女,人證物證俱全,莊翰死刑本為無疑案,沒想到案件複核并沒有交到刑部,而是轉給了大理寺,大理寺諸吏連夜錄問檢法,皆認為莊翰死罪難逃,我今日與劉少卿寫了案實,已經送到了審刑院…”

“如珩。”陸庭聽得眉頭緊皺,他打斷陸宸說的話:“事出反常必有妖,無疑案件送到大理寺應該就是莊承繁一手操控的,莊承繁私底下就沒有求你們網開一面?”

按大郢律,無疑案件的複核交給刑部,有疑案件的複核則交到大理寺。

陸宸沒有出聲,只點了一下頭。

那箱黃澄澄燙手的金子至今還放在他在大理寺臨時休憩的衙署裏,不知要如何還回去。

陸庭冷哼,言語忽然犀利起來:“如珩,此事你做的不對,雖說殺人需償命,但是莊翰是度支副使莊承繁之子,度支司掌管整個大郢的財政收支,度支副使又是何等重要的位置,這明明就是一個與莊大人結交的好機會,你們就應該順着他的意願放他兒子一條生路。”

“而你如此不給他情面,逼迫人家的兒子去死,只怕是莊承繁已經記恨上你了,以後有你吃虧的地方。”

陸宸沒有料到陸庭會如此說,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陸庭,臉頰隐隐抽動,眉毛也開始變得扭曲:“父親,莊翰殺了人,殺了兩個人,他該死!”

“怎麽,你認為為父說的不對?”陸庭薄怒的聲音隔着半個桌子傳來:“你是大理寺少卿又怎樣,大理寺少卿也是朝廷命官,是官員就應該遵守官場上的道理,不然你最後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父親…”

“嗯!你還要反駁!”

“父…”陸宸額角的青筋鼓鼓凸起,他不甘地閉上眼,良久,道:“父親所言…甚是…”

陸庭很不滿意陸宸的态度,他瞥了陸宸一眼,冷哼了一聲,撂下筷子,拂袖而去。

桌上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呂氏忘了眼陸庭離去的方向,也瞥向陸宸,斥道:“以後少頂撞你的父親。”

也不等陸宸有所回答,呂氏緊接着遣散廳內諸人:“此事以後在侯爺面前不要再提,都散了吧。”

“是,母親。”陸宸第一個站起身,作勢要走。

顏鳶見狀忙也向呂氏告別,踩着碎步跟上陸宸。

仲夏的酉時天還未黑,顏鳶走在陸宸身後半步遠的地方,凝着他的背影出神。

今日的他頸背微偻,神情落寞,有種說不出的破碎感,與往日挺拔的身子全然不同。

顏鳶想安慰他,卻不知該從何安慰。

“阿鳶,這有幾處臺階,我帶着你一起走。”

行在前面的陸宸忽然回頭牽起顏鳶的手腕,攙着她,叫她小心腳下的臺階。

顏鳶愣了瞬,沒想到心情如此低落的陸宸還念着她的穩妥。

目光觸及陸宸眼底的倔強,心底的那抹猶豫當即化開,她鬼使神差地拽了拽陸宸的衣袖。

“嗯?”陸宸側臉看她。

顏鳶咬了咬唇,停下前進的步子,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支持:“夫君,不管侯爺如何說,我覺得你做得對,我雖是婦道人家,卻信因果輪回,莊翰犯了如此大惡,就算他最後僥幸逃出生天,也不會得到善終。”

這是她第一次開導安慰陸宸,顏鳶不知道自己說的對錯與否,一席話言罷,便匆匆移挪視線,去看身旁那叢盛開在假山石縫中的小野花。

許久,陸宸都沒有說話。

看來陸宸并不需要她的安慰,顏鳶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妄談。

她又想逃離,因此頭垂得更低,嗓音結巴:“夫君…我先回…雨棠院了…”說完,回頭欲招呼小杏到她面前帶路。

“小杏”兩個字剛吐出半音,顏鳶忽覺腰腹一緊,肩背上覆來一道身影,她縮着身子回頭,一眼便見到了陸宸眼底的漣漣濕影。

“阿鳶,你別走。”

“讓我抱抱你,抱抱我們的孩子。”

顏鳶沒想過自己會見到陸宸如此失意脆弱的樣子,心底軟得一塌糊塗,她抛開對陸宸種種不安,安安靜靜地站在小徑旁,任由陸宸抱着他。

“我永遠贊同夫君的決定。”她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道。

“嗯。”陸宸回應的聲音沙啞低沉,他頓了稍許,又補充道:“其實,父親有一句話說的對,我已經得罪了莊承繁。”

顏鳶聽後也不免得揪心起來,她想繼續安慰陸宸,卻不知道從哪裏說起,猶豫了半晌,最後只是輕輕地拍了拍陸宸的手背。

陸宸卻将她抱得更緊了,顏鳶靠在他的懷裏,能夠清楚地聽到他的呼吸聲。

“阿鳶,你有想過我們的孩子以後叫什麽名字嗎?”

陸宸突然轉移了話題,弄的顏鳶有些怔楞,她遲鈍地搖了搖頭:“沒有想過。”

她聽見懷抱這她的人笑了笑,那笑聲依舊沙啞,卻藏了幾分釋然在其中,他說:“那我們今天就先給他們起小名罷,男孩子的我來起,女孩子的你來起。”

“我先說,如果生下是男孩子,小字就喚正均,取平正衡均之意。”

顏鳶也笑:“好。”卻沒有繼續要說的意思。

陸宸催促道:“阿鳶,輪到你了,你會給我們的女兒起什麽名字?”

“嗯…”顏鳶低頭,沉吟了一會說道:“就叫一兩罷,一兩銀錢的一兩。”

“一兩?!”陸宸有些不解,他湊近到顏鳶的耳邊,呵着氣問:“為什麽是一兩,這個名字好生潦草。”

顏鳶受不住耳畔的癢,一邊別着頭去躲,一邊睜着亮晶晶的眼睛道:“不告訴你,如果這一胎誕下來的真是女兒,我再告訴你。”

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幫她讨還的荷包裏有一兩銀錢。

陸宸勾着唇去揉顏鳶的小腦袋,有意逗弄她:“哦,你這麽說我倒真希望這一胎是女兒了,或者是一男一女也可以。”

“不要揉頭發,一會發髻該亂了。”顏鳶扒開陸宸在頭頂亂動的大手。

“對了,有件事需要你的婢女幫忙跑一趟。”陸宸突然松開環抱着她的臂膀,從懷裏掏出一件物什。

“這是?”顏鳶腦海轟然一震。

只見陸宸手裏躺着的是一個繡着并蒂鴛鴦的荷包。

“這是世子夫人的荷包,世子最近的病情貌似又不太好了,剛剛用膳前,世子夫人托我有空到太醫院問問有沒有其他術法高明的醫家,想要為世子請進府來診治,她走出很遠後,我才發現地上有這個荷包,但那是人已走遠,不方便高聲召喚,便想着用完膳派人送到疏雲居。”

“原來是這樣。”顏鳶聽着陸宸的坦白,鼻尖酸了又酸,一股暖流在胸腔內湧動。

她喚了小杏到近前,把陸宸手中的荷包遞給小杏:“小杏,這是世子夫人的荷包,你走一趟疏雲居,将它還回去。”

小杏知道顏鳶的心結所在,見陸宸真把撿到的東西拿了出來,簡直喜出望外,她蹲身應諾,小心地把荷包收好,随即快步向疏雲居走去。

“阿鳶,還有一件事。”荷包的事了,陸宸握着顏鳶的手,眉眼忽然認真起來:“月初,母親終于同意我可以再前往靜土庵,不想被公務當擱到現在,明日旬休,我打算趁這個機會去一趟靜土庵,告訴阿娘我們的孩子已經七個月大了。”

“你的身子方便一同去嗎,若是不方便,我自己一個人去也可以。”

陸宸的阿娘是侯夫人呂氏身邊陪嫁丫鬟,姓許,當年呂氏體寒,遲遲未能生養,她便想了個法子,将許氏指成通房伺候陸庭,一年後,許氏順利地生下一子,陸庭覺得她有功,擡她為姨娘,這本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情,但不知為何,剛升為姨娘沒多久的許氏吵着要剃度出家,呂氏幾番勸說無果,沒有辦法,只能将許氏送到城外的靜土庵修行。

沒有了生母照料的陸宸被呂氏抱進了扶香居,一直養到成人。

直到成婚,陸宸才秉着孝道,攜着顏鳶去靜土庵見到了許氏的第一面。

而明天,是第二面。

顏鳶明白這其中的含義,幹脆地點頭,笑道:“夫君,我沒事的,可以一起去。”

“好,明天又辛苦夫人了。”

“去見婆婆,我不嫌辛苦。”

夏平一臉憨笑地遠遠地綴在後面,看着顏鳶和陸宸在刮着醺風的夕景小路上相攜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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