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頭疼 “你蹲那兒作甚,地上有吃的?”……

按說唐氏沒見過寧晩心,不至于乍一見就能認出她來。

這事說開了還要怪晏明軒。

既是心悅寧晩心,當初何苦妥協于富貴功名。既然選擇為了榮華利祿舍去寧晩心娶了新夫人,就也不必再對舊愛念念不忘。

都成親的人,還寶貝似的藏着一副寧晩心的畫像,夫人整日打點內院,不被發現才是奇了。

端一副情深幾許的模樣,其實是給自己給旁人找麻煩,實在是拎不清。

晏唐氏緩步走到寧晚心身前站定,繞着她上下打量一番,旋即勾起唇露出個諷刺的笑容。

“我說明軒怎麽最近一門心思往宮中跑,本以為是在差事上頭上心,沒想到是宮裏有狐媚子勾着魂,樂不思蜀啊。”

寧晚心讓魏瀾打點的裝束發飾沒一樣不齊整,晏唐氏心裏愈發憤恨難平。

她自己穿的也是一身新裁的衣裳,用料樣式俱是京中當下最時興的,跟皇後和命婦比不了,同旁的新婦相比卻足夠讓人羨慕。不得不說她穿這一身來,本就存了讓人誇贊他們夫妻和睦,她受夫君喜愛的心思。

卻沒想到,她身上的一身,在寧晚心跟前竟然也被比了下去。

她存了攀比的心思,就必然要被比下去的。外頭的繡娘再好,哪裏比得上宮中的繡娘?布料花樣再時興,從名貴雅致上看,也越不過進上的布匹。

晏唐氏心裏憋了一大口怨氣,“說你狐媚倒真沒冤煞了你,”晏唐氏袅娜着朝她又走近兩步,伸手扯了一把寧晚心的衣裳,不屑道:“這樣的境遇,還能穿上雲錦,可不是我少見多怪了。”

寧晚心讓她扯了一把,擰着眉掙開她。

晏唐氏幹脆地松了手,反倒是寧晚心沒穩住腳步,往後退了退,險些絆個跟頭。

明軒?

寧晚心沒忽視這女人看向自己的、讓人不适的眼神,卻還是眨了眨明亮無邪的眼睛,問道:“那是誰?”

竟仿佛真的從未聽聞這名字一般。

這也怪不得寧晚心。她小腦袋瓜裏光記着魏瀾的好都怕存不住,哪裏有閑心記得不相幹的人事。所以晏明軒這三個字和這個人,早被她忘在腦後。

“當然是……”晏唐氏一滞,覺得自己遭她戲弄,随即眸光冷下來,“你耍我?”

“唔……”寧晚心剛想說些什麽,腦袋裏卻有熟悉的疼痛感傳來,寧晚心最近常這麽疼,已然快習慣了,然而這次疼得卻比以往更厲害一些。

晏唐氏尚未察覺寧晚心的變化,想起點什麽來,複笑了,“我差一點就忘記,你腦子害了病。”

她轉念一想,又想到,若是寧晚心不記得晏明軒,那晏明軒何必巴巴的跑宮裏獻殷勤。這麽一推斷,她又斷定,寧晚心癡傻或許是真,可是仍舊記得晏明軒這個人也是真。

寧晚心沒得到的,被她奪走了。光是想到這一茬,就足夠她開心的。

她看着寧晚心衣裙上頭的光鮮,想到無人處寧晚心遭受的磋磨,笑得更開心了,譏諷道:“聽說那位總管大人脾氣不太好?我看着還行吧,這用度上也沒缺了你,平日打一下罵一句忍忍也就罷了。說來還是你有本事。公侯世家出身的小姐,給太監做對食不說,還能勾引別人的夫君。你們侯府當真是好教養。”

“只不曉得,忠義侯拒絕投誠寧死不降的時候,寧小侯爺拒接繼任诏書的時候,若是知曉寧家的女兒沒有半點铮铮傲骨,淪為滿京的笑柄,會不會後悔留了你這個不肖子孫。”

寧晚心按揉着自己的前額,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晏唐氏見狀,以為她聽了這些話覺着誅心,言語上更不肯放過她,“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晏大學士是你能肖想的?你識相一點,來求我,也許我心情一好發發善心,不追究……”

“……你來求我,也許我不把你言辭間對陛下不敬的事情說出去。”寧晚心突然擡頭看向她。

雖然方才晏唐氏不斷提及忠義侯和小侯爺,她頭疼得宛如遭斧子劈裂一般。然而這會兒,她奇跡般地鎮定下來,定定地看着面前晏唐氏被怒火和嫉妒侵蝕了修養的模樣,神色間少了幾分懵懂,多了些內斂。

寧晚心平靜道:“陛下廢寧氏滿門為庶人,晏夫人卻屢次提及忠義侯府,可見未将陛下金口放在心上。”

“你說什麽?簡直一派胡言!”晏唐氏不是傻子,回憶起方才自己所言,心裏也是一陣忐忑,竟然以為寧晚心害瘋病就大意失言,然而很快,她回過神來之後就不再擔心這些了。

晏唐氏不屑道:“你說出去又如何?總不會有人相信一個癡傻之人的瘋言瘋語吧。”

與晏唐氏得疾言令色相比,寧晚心就顯得平靜多了。

她溫聲細語,言語間似有淡淡的不解,“我只是疑惑,你引以為榮的東西,不過是你丈夫貪生怕死薄情寡義的見證,為甚麽你偏認為這值得炫耀呢?”

“這麽說起來,你的姻親也只談得上是一場利益牽扯,單薄不幸的一碰就碎,所以你才這般在意我。而你每炫耀一次你夫婦二人的地位,就提醒自己一次,晏明軒有今天的成就,是踩着我族人的頭,餐其肉飲其血得來的。你越羞辱我,就越能讓我看見你的難過失意。”

晏唐氏羞辱寧晚心不成,反被數落一通,更是被說到了心事,所以愈發氣悶,擔心這邊動靜弄得太大惹來皇後娘娘的不滿,只得氣急敗壞地離開。

寧晚心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眸中光影沉下來,她蹲在地上,兩手緩緩擡起,抱住了自己的頭。

魏瀾交代完事情出來的時候,就見寧晚心這般姿勢,全無禮節體面可言地蹲在地上。

“傻姑娘?咱們走了,你蹲那兒作甚,地上有吃的?”

寧晚心聞見他的聲音,頓了片刻,環抱着自己的兩手垂下,她緩緩地回眸,魏瀾瞧見她通紅的眼眶,怔了一下,旋即臉色就放了下來。

“怎麽了?”魏瀾陰着臉問,“有人欺負你?”

鳳儀宮管事嬷嬷送魏瀾出門,剛巧聽見這句,冷汗就下來了。

“大人哪裏的話,這邊向來沒甚麽人走動,如何能沖撞了挽心姑娘?”

魏瀾不答,詢問的目光始終停在寧晚心臉上。

寧晚心眨眨眼,一顆晶瑩的淚珠滾了下來。

她搖搖頭,腮邊還挂着眼淚,卻對着魏瀾笑起來,聲音帶着委屈,“我頭疼。”

“頭疼都疼哭了。”沈太醫過來的時候魏瀾還在內務府理事,鹹慶留在偏院陪着寧晚心,跟沈太醫講這些事情,“她不藏病,這次應該疼得挺嚴重,之前頭疼也見沒哭過啊,也不知道病根在甚……”

鹹慶說着,又開始編排魏瀾:“姑娘跟着我的時候也不見這些毛病,一到師父照看着就犯頭疼,保不齊是師父跟前風水不好,跟姑娘犯沖呢。”鹹慶煞有介事地嘆了口氣。

寧晚心一雙明眸尚能看出哭過的痕跡,她也跟着嘆了口氣。

“那如何是好?可也太疼了。”

沈太醫和鹹慶就都笑了起來。

沈太醫跟魏瀾他們熟悉,照着鹹慶胳膊拍了一巴掌,不教他瞎逗寧晚心。小姑娘沒心眼兒,萬一當真了怕是要鑽牛角尖。到時候又要挨魏瀾的罵。

“你怎麽回事?被魏大人收拾沒夠?”

鹹慶倒不是很在意,“您是不常見姑娘在師父面前什麽樣,甭管多大個牛,牛角多大個尖,在她那兒都不抵師父一句話有用。”

沈太醫詳細問過寧晚心的症狀,又給號脈按捏頭部的穴位之後,給出的結果同之前江禦醫給的一般無二。

“頭部痛覺不是外傷導致的,也不是其他疾病的症兆,可能是最近沒休息好,近來入夏,暑氣重,還是注意調養。”

差不多的醫囑大致聽過一遍,鹹慶聞言,不怎麽意外。

沈太醫說到這裏,倒是又想起一件事,“如今天愈發熱起來,姑娘家苦夏胃口不好是常事。我這裏有個山楂糕的方子,是家裏小子的乳母弄來給孩子們開胃消食的。雖然暑氣燥人,也不能貪涼,挽心姑娘如是吃不下東西,可以用膳前給她吃一點這些酸甜清涼的小食……”

“給她開胃?”鹹慶沒憋住樂了,連連擺手。

“咱們姑娘真不用再開胃了,我都擔心師父的小金庫讓她給吃沒了。真的,就姑娘這個吃法,我都有點兒心疼師父了……”

寧晚心在吃食上比其他事情都上心,耳朵尖地聽見“山楂糕”,眼睛瞬間亮了,頭也不疼了。

“謝謝沈太醫。”

“喲,”沈太醫沒料到她能想起來道謝,驚訝地笑笑,剛覺着寧晚心好像比之前的時候靈透些許,就聽見她接上後半句,“……山楂糕。”

推門而入的魏瀾:“……”

魏瀾這日惦記着寧晚心金貴的腦袋,特意提早結束了內務府裏的事情往回趕。

沒承想,人還沒見着,先聽見她跟人家太醫要山楂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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