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上的戒指摘掉,晃眼睛。”抵達目的地拉薩之後,夏洛克終于打破僵局,冷不丁講了這麽一句話。
沉寂了許久,忽然聽到那低沉的聲音,茉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戒指,的确有些太亮眼了,的确不太适合逃難主題。
“是,少爺!”茉莉很識趣地摘下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包裏,既然是來當保姆的,少爺發話照做就對啦。摘下“光環”之後,茉莉感覺到沒有自帶光環的自己果然與普通人民群衆沒有任何區別。哎,灰姑娘嘛。茉莉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說這個時候,茉莉還沒有懷疑夏洛克包含了私怨的成分在裏面的話,那麽當他說“這是我夫人索菲亞”的時候,就真切地感受到了滿滿的惡意。她開始懷疑他是真的跟他的哥哥有仇而不是表面傲嬌而已了。
“不不不,別那副表情看着我。麥考夫沒搶我藍精靈,也沒弄壞我的兵人。拜托,這其實還是麥考夫的主意。畢竟你真的和我們長得不像,總不能跟別人直說……”
“我知道,我只是想說,房東太太走了,可以松手了。”茉莉很平靜地吐出這麽一句話,很高興地欣賞着夏洛克的精彩表情,有一種大愁得報的快感。
“咳,高原反應嘛,反應遲鈍,出現……幻覺。”
“嗯嗯,從你的高原紅看出來了。”不過這可提醒了茉莉,她問道:“跳樓之後沒有什麽後遺症吧?有沒哪裏不舒服?”
“摔壞腦子了。是不是就是想聽這個?”
“沒錯,看來沒摔壞。”
“吃一個?”
“什麽玩意兒?”
“西洋參切片啊,你不是什麽都知道的嗎?”
“理論上。”
“有感冒嗎?這幾天要特別小心着涼,不然很可能引發肺水腫。”
“有點……”
“吃藥了嗎?”
“沒有,最煩吃藥!”
“有沒有常識啊?你這是在拉薩,全世界海拔最高的城市,平均海拔3650米。3000米以上高原反應發作率高達50%!”
“你這麽大吼大叫的最容易發作。”
茉莉手忙腳亂地從藥箱裏面翻出了感冒藥,維生素和紅花膠囊,花花綠綠的一大把,強制性一股腦兒塞進夏洛克嘴裏。她總算明白為什麽夏洛克都已經快三十的人了,麥考夫還非得24小時監控外加找個人跟着他了。這發際線果然不是遺傳的,看來福爾摩斯家的基因依舊是無懈可擊的,主要是弟弟太不省心。
“你一法醫充什麽醫生?”
“我好歹上學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是會涉及到的,軍醫都能,為啥我不能?”
“行行行,我先去睡會兒。”
“吃完飯再睡吧。”
“不餓。”
“吃飯是因為餓嗎?”
“我如果不餓為什麽要吃飯呢?”夏洛克忽然覺得這句話有點熟:“也許……調情?”想起來了,艾琳艾德勒。沒錯,高原反應,大腦缺氧果然反應遲鈍。
“嗯,麥考夫叫你吃飯。”
“他言傳身教得非常好,我從來沒聽說過麥考夫在政府工作之後有那一頓是好好吃的。睡一會,你一會兒叫我好了。還有,不要老拿我哥來壓我!”
“你要直接聽我的才可以啊。”茉莉腹诽道,“我可以請您量個體溫嗎?”
當然,茉莉并沒有因為他乖乖去量體溫而高興太久。相反,她擔心自己大概要小命不保了,畢竟38度的高溫,還沒考慮上高原低壓。換言之,其實就是39度高燒了。
“夏洛克,醒醒。房東太太做了些粥,還有一些當地的草藥。你先吃點東西,一會給你退燒藥。”
“不錯啊,這麽快就和房東太太混熟了?”
“這個年紀的太太都很和藹的,而且我會一點點中文。”
“真的假的?”
“有什麽稀奇的,我爸爸精通二十幾種語言,選幾個大點的語種學着玩而已。你的挪威語又是為什麽學?”
“日耳曼語系啊,和丹麥,瑞典語都差不多的。以前小時候經常和麥考夫比比誰先學會這些語言。”
“唯一贏的一個?”
“雖然我冒充的是挪威人,但是也不代表我只能贏這一個吧,只不過其他的是南美語言。再說了,那可是麥考夫!只贏兩個也不是什麽太……丢臉的事。”夏洛克底氣不足,自然越說越小聲,後面的話幾乎是咬着牙說的,并且按照慣例,還要損上幾句:“麥考夫整個就一人工計算機。從體型上看,大概是圖靈機。”
“不丢臉,不丢臉。哎,悄悄告訴我,贏了多少?一兩秒?”
“一般也就是幾個小時的事兒,麥考夫贏我也不會超過幾分鐘。麥考夫的記憶力”
“哦,按照慣例,麥考夫居然沒有讓着你點嗎?還是說,讓着就這樣了……”
“雖然麥考夫是個糟透了的爛哥哥,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從小到大,我要什麽,他是從來不會跟我搶的,全部都可以讓給我。但是只有游戲,從來不讓。”
“我的天啊,夏洛克,麥考夫是爛哥哥?拜托,他可以是爛上司,爛丈夫,就算是個爛官員都不會是爛哥哥的。”
“那你為什麽還嫁給他?”
茉莉本來想開個玩笑搪塞過去,看他一臉認真,決定還是算了:“粥涼了,你先吃……”
“為什麽?”夏洛克接過了粥,不耐煩地打斷了茉莉,繼續追問道。
“這個……這個……呃……因為他……呃……優雅睿智又英俊啊!”
“聽起來像在說我。”
“我說睿智……”
“我知道。如果我說你配得上麥考夫,那這已經是我知道的這個世界上最高的評價了。雖然你說的這些贊譽的确如是,但是,這和你嫁給他有什麽關系呢?”
“好吧,這麽跟你說吧。這是兩個需要婚姻家庭對彼此并沒有惡感,符合對方各項要求和标準的人理所當然的選擇。”
“要求和指标是什麽?”
“我不嫁給蠢貨,他睿智。他需要有人幫忙操心他不省心的弟弟,我很樂意效勞。”
“所以你是因為我才嫁給他的咯?”
“夏洛克!你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你大腦運轉出現了問題。”
“OK。你去問過房東太太……”
“知道啦。你說的僧院我已經知道在哪裏了,那裏需要人義務教授英語。你可以趁機去和大喇嘛聊一聊,探查一下周邊的動向。不過這不是你現在要想的問題了,這幾天你還是乖乖在家裏呆着吧。”
“憑什麽?”
“聽着,夏洛克,你可以相信我,你想知道什麽,了解什麽,我替你去辦。麻煩你消停幾天,把燒退了再說。來,吃藥。”
“怎麽還有?這次是什麽?”
茉莉把水杯遞給他,看着他吞下後,很小心地從他手裏接過水杯,轉移到他夠不着的位置,方才回答:“安眠藥!”
是的。安眠藥,當然!上次夏洛克在貝克街生病的時候,一晚上可以鬧上好大一出,親身演繹何為無理取鬧。茉莉本來由躺着睡沙發變成坐着睡板凳已經夠可憐的了,她可經不住他這麽折騰。
果然,茉莉在旁邊守了一夜,不鬧了的夏洛克省心多了。而且病情倒是穩定,不過還是高燒不退。即便如此,一大早,夏洛克醒來第一句話還是叫茉莉去僧院看看。
于是,一晚上沒好好睡而且心懷鬼胎的茉莉,在教英語的時候頗有些心不在焉,只得佯裝高原反應,水土不服。唯一的發現就是幾根羊毛和其它一些細碎且不明的毛皮。
當茉莉回到家,看了看地面,有不明顯的雨傘劃過的痕跡,知道債主來過了。見屋內只有夏洛克,松了口氣:“瞧這樣子,麥考夫是來過了?”打量了他一眼:“怎麽他前腳剛走,你就敢跑出門去?剛回來?”
見夏洛克沒什麽響動,茉莉也不理他,自顧到包包裏翻出今天找到的東西。
“如果你是在翻你的戒指,那麽它在我這裏。哦,不,前不久,它在我這裏,現在它在回倫敦的路上。”
“你說什麽?你開玩笑呢吧?”
“你看我像開玩笑的樣子?”
“呃……不像。好吧,反正也不知道這個鬼地方是治安怎麽樣。”
“看來你有禮物給我。”
“是的,不過,我很抱歉,其實也沒什麽發現,就是一些疑似動物的細碎皮毛,在僧院裏發現的,畢竟海拔這麽高的地方這些動物不可能存活……”
“謝謝,其實你不用解釋我也聽得懂,不過還不錯,本來也沒指望你能發現什麽。”夏洛克從她手裏接過那個透明袋子,茉莉驚訝地發現他無名指上的戒指。
“哦,天啊!”
“如你所見,你猜的不錯。這是給你的……也許類似于禮物之類的東西,介意我幫你戴上嗎?”
“呃……謝謝。”茉莉對于他對這些小細節上近乎強迫症的苛求有些無語,老實說,她現在有些尴尬,而且擔憂多于歡喜。
夏洛克見她似乎并不反對,但卻也沒有主動伸出手,非常“有”紳士風度地拽過茉莉的手給她戴上。
哦,上帝啊,這感覺太詭異了。茉莉內心深處有些許悸動,有些不平常的波瀾在她心中激蕩着,這不免讓她對自己産生了極大的怨恨,這當然是可恥的!
冷靜一下,這只是角色扮演,一些類似校園舞臺劇。該死,她的指尖感受到了電流。她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而得體:“謝謝你,西格森。”
“不客氣,親愛的索菲亞。”夏洛克回過身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因為我忽然發現這大概是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信息量還是蠻足的,至少三個人的心路歷程我都寫得蠻詳細了。結合上一章,大概你就能明白現在這三個人是一種什麽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