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赴約 “雜家捧在手裏都怕摔了,她有甚……

魏瀾回來的路上, 鹹福過問安歲禾的事情。

本無甚可瞞着的,魏瀾略去了安歲禾色|誘那段,把安歲禾妄圖威脅他一事說給鹹福。

鹹福聽完整件事, 目瞪口呆,實在不知道該說甚麽好。

安歲禾當然想差了。

她以為自己手裏有魏瀾的把柄, 殊不知魏瀾行事一向小心, 如若真是要命的東西, 如何能留到她手裏這麽久。

魏瀾并沒有給燕帝下毒,或者說,他下的不是毒。

那茶包裏的東西本就是實實在在的補湯。不說是交由忠勤伯府, 再輾轉呈獻給陛下,就是燕帝尚未駕崩的時候,安歲禾直接把事情捅出來,魏瀾也壓根兒不懼任何人的任何查驗。

皇帝入口的東西何等小心,在飲食上用毒,虧安歲禾想得出來。

魏瀾非是不曾做過小動作,他只是未在這些東西上直接做手腳。

這個局布得太廣,早在分配貢納沉水香的時候魏瀾就在逐漸鋪開。

專供給福寧宮的龍涎香,分到鳳儀宮和常平宮裏的沉水香, 裏面都摻了點不同的東西,量微不顯, 也不是毒物,單燃一種亦不起反應, 任誰也想不到香上這一層有問題。

前頭禦醫給燕帝診脈, 魏瀾還特別問過元禮,得到的回答是“暑氣入體,肝火犯肺”, 因而放下心。

龍涎香裏加的是大補物,擡火氣,三、四月時候症狀不顯,可一連補到六月裏,身子內裏的火已然被擡燒起來,偏趕上伏天暑氣蒸騰,根本教人察覺不出異常。

進到鳳儀宮的沉水香中摻用的同龍涎香一般無二。因此燕帝在當時皇後宮中的時候,常顯得火氣旺盛,壓不住怒意,幾句話說不到一處就呵斥皇後,拂袖而去。

從鳳儀宮出來,偏愛朝安歲禾的常平宮走,在海棠院裏待得舒适,固然有安歲禾小意溫柔的緣故,卻也逃不開她宮裏燃的那些降火氣的沉水香。香是降火用的,是以燕帝在安歲禾宮中覺着沉靜,臨行一盞補身子的茶,讓回到福寧宮的燕帝再次覺得內火中燒。

當時燕帝或許有諸多考量,可這些安排确實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也着實燒壞掏空了燕帝的身子骨。

或許有人能察覺中間某一環的異樣,卻很難将這一環并一環系聯成結,通曉魏瀾在這上頭使的百轉千回的心思。

魏瀾全無擔憂其間事發,就算這些都被捅出來,他亦有應對的手段。

他現在煩心的是另一件事。

陛下王府後院的妻妾挪進宮中來住,少不得添置些大小用具。

寧晚心慣愛倚在榻上吃點心,魏瀾的一床袷紗被讓她蹭得油光斑斑,甚至灑過半碗牛乳在上頭。

趁着這次添置修葺後宮裏各宮各院,魏瀾也走私庫打了間填漆雕镂花樣的小床,專給寧晚心小食玩玩耍用。那袷紗被他更是碰都不願再碰,幹脆鋪在填漆床上給她用。

哪成想,這些都給她備好了,最後卻全成了擺設。就算有自己的小床,寧晚心還是跟原來一樣,偏擠着魏瀾往榻上坐。

魏瀾本歪在榻上,把玩着兩顆玉核桃閉目養神,胳膊邊驟然挨了個溫熱的腦袋,用腳想也知曉是誰,不耐地單手推她,“那麽大地方,跟雜家擠甚,起開。”

推不開。

寧晚心跟小年糕似的挨着他磨磨蹭蹭,小姑娘軟和起來甜得不行,再硬的心腸都讓她磨軟了。

結果一開口,全是為了吃。

“我能吃一口糖蒸酥酪嗎?”

魏瀾揉她腦袋的手改摸為拍,把她撥到一邊去。

“不能。”

寧晚心失望地“哎”了一聲,“我今天的藥都喝完了,都不給一口甜的嗎?”

“你三歲?”魏瀾睨她一眼,“喝個藥作個沒完。”

寧晚心不滿地拉着他胳膊搖搖晃晃,“那以前不是你說的……姑娘要是想吃,就給做點糖蒸酥酪啦,茯苓糖糕啦,栗子糕蔥油餅子也成啊。”

“你怎麽不幹脆給雜家報本菜名呢?”魏瀾嗤笑,“更別提那時候是傻子的特權。”

寧晚心:“……”早知道還不如不恢複神智,最起碼日子過得舒坦惬意。

“那普通人過得還不如傻子,也說不過去啊……”她自己在哪兒嘟嘟囔囔,魏瀾推開她自出了門。

不多時,鹹慶打着哈欠,手上托一漆盤進來,“外頭太陽正毒着,小廚房裏蒸籠似的,非要吃這些熱膩費功夫的東西,小廚房那頭掌膳嬷嬷罵了我好半天。”

焦糖的香味撲鼻,可不是糖蒸酥酪。

碗還燙着,鹹慶不讓她用手碰,把東西擱在桌案上,墊着布巾掀開覆在碗蓋上的錫箔。

寧晚心聞見鹹慶的話,也覺着自己給人添了麻煩。然而再多愧疚也越不過魏瀾去,寧晚心笑嘻嘻地問鹹慶,“是你師父讓你找人給我做的?”

“不然呢?”鹹慶翻了個白眼,“這大太陽的誰理你。”

寧晚心“嘿嘿”一笑,往自己櫥櫃裏取出兩小塊金锞子來,“給鹹慶公公賠罪啦,吶,一塊給你,一塊你幫我轉交給掌膳的姑姑那裏呗。”

鹹慶本也就是随口一說,沒想到寧晚心能來這一手,确實有點兒被驚着了,意外地道;“真是出息了,賞人都會了?”

寧晚心始終笑呵呵的,或者說自打宮變之後,她除了給族人立衣冠冢那日,剩下的時候都沒甚不高興的。

鹹慶有些好奇,“你哪兒來這麽多錢?一出手就一塊金锞子,金的。”

“陛下賞的啊,”寧晚心使小瓷勺舀了一點兒酥酪,入口尚有些燙,她“嘶”了一聲,吐吐舌頭,“賞了二百兩金,前面用了些,還剩下不少。”

鹹慶給她倒一杯茶水遞過去,逗她:“差點都忘了,您是郡主了,咱們可能再跟您沒大沒小的了。”

寧晚心擡手在他肩上拍了下,“那我還是你師娘呢,也沒見你跟我見過禮。”

兩人正鬧着,外頭守門的小內監過來說,常平宮的安嫔娘娘想見嘉瑞郡主。

“見我做甚?”寧晚心摸不清安歲禾的念頭。

“該是着急了吧。”燕帝駕崩,禮部已在拟定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封號,擇日薛皇後和敬妃就要跟着一起搬出皇宮。有子嗣的嫔妃已經安排妥當,無所出的妃嫔去向也在安排,逃不出守陵和打發去皇家廟宇為燕帝祈福。

鹹慶對內務府那邊的情況如數家珍,猜安歲禾八成是不想去守陵着急了,同她這般那般一說,說明白前因後果,就想跟那小內監說,讓去回絕了。

開玩笑。安歲禾如今何等身份,寧晚心又是何等身份。

一個嫔位的先帝後妃傳郡主過去見面,說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家的牙。

寧晚心卻對那小內監點點頭,說:“應下。”

鹹慶微微瞪大眼睛:“你說啥?應下?”

寧晚心笑他:“怪不得你師父出門都帶着鹹福不帶你,鹹福公公,喜怒不形于色一點兒,你這樣半點威嚴也無,怎麽管人?”

鹹慶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麽個人,讓她欺負得都忘了?她一求你就心軟想幫忙了?”

“誰想幫忙了,”寧晚心轉回屋裏翻自己的衣櫃,口中道:“安歲禾鬼主意多,辭了一回,下回總還有旁的幺蛾子要使,倒不如幹脆一點兒瞧瞧她要做甚。”

“你別幹看着,幫我找那件暖杏色銀繡珍珠的襖裙出來。”

鹹慶覺得倒也是這麽個理,過去幫她找衣服,問道:“你不是不喜歡那件,嫌顏色累得慌珠子晃眼睛來着?”

寧晚心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鹹慶瞬間明了。

寧晚心素來不喜這些花裏胡哨的裝飾,但是安歲禾喜歡啊,她不是愛比較這些外物麽,寧晚心就偏穿給她看。

果然,安歲禾見了寧晚心一身華貴裝扮,先是一怔,眼中那抹妒忌和不甘藏都藏不住。

寧晚心淡淡一笑,“許久不見了。”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該喚她娘娘還是閨名,幹脆什麽也不說,就這樣吧。

安歲禾垂下眼簾,半晌淡淡道:“你是不是以為我叫你來,是想要你幫我尋個去處?”

“你放心,同樣的事情,自取其辱一次就夠了,我不會再那般傻地期待你會真心幫我。”

寧晚心微微眯眼,“這麽久以來,你就是依着這件事告訴自己,是我不顧情誼,是我對不住你,以此來恨我的?當真可笑。”

安歲禾猛地擡頭,“如果不是你不肯幫我……”

“為何你總要旁人幫你呢?你自己為何不肯堂堂正正做一些事情?”寧晚心看她的眼神不帶分毫情緒,同魏瀾盯人的神情如出一轍,她說:“當日我同你說的清楚,我二哥已有心上人,母親已經請媒人打聽了,母親絕不會因你一句不想嫁入燕王府就毀了二哥一樁姻緣。并非是不留情面,就算換成是我,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你就因為這一件事指摘我袖手旁觀,全然忘記我母親昔時如何待你。安歲禾,誰才是白眼狼?”

安歲禾垂頭,半晌沒有作聲。

寧晚心沒等來她旁的話,也不願意再理會,起身欲離開。

轉身的時候,安歲禾的聲音幽幽傳來。

“我不必求你幫我,因為魏瀾會做。”

寧晚心眉頭一皺,不明白她為何要扯上魏瀾,“你威脅他?”

“威脅?”安歲禾譏諷一笑,“哪裏是威脅?春風一度罷了。”

“魏大人床上弄人的手段真夠狠的,你同他日日相伴,可是辛苦了。”

寧晚心面上神色冷下來。

沒等她發作,只聽門板“哐”一聲遭人大力推開。

魏瀾站在門邊面無表情道:“雜家捧在手裏都怕摔了,她有甚辛苦的?”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相關推薦

發表評論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