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作畫

第50章 作畫

顏鳶心中驚疑, 但仍神色不變地叫鄭媽媽起身,關切問:“繡房離雨棠院有些距離,媽媽今日怎麽親自來了, 我可以派身邊的小丫鬟去取料子。”

鄭媽媽甩着手帕咧嘴笑:“大少夫人哪裏話,往日裏是要緊着疏雲居那邊, 所以老奴才很少到雨棠院來,今日布商将料子送到了侯府的小西門,正好離雨棠院進, 老奴便先來大少夫人這裏了。”

“也是想着大公子不日要被侯爺書奏請封世子, 得快些準備新衣衫。”

原是聽到陸宸要被請封的消息,所以才趕着到雨棠院, 讓她先選料子。

顏鳶閃了閃眸子, 明白雨棠院今日為何迎來了這位少見的媽媽。

鄭媽媽當真是個八面圓通的妙人。

顏鳶并沒有立即去看鄭媽媽箱籠內的東西,她抿了一口茶,問:“大人他要被封為世子?”

“我怎麽沒聽說過。”

鄭媽媽也不着急辦事, 她接過小杏遞給她的茶盞,捧着喝了口,道:“大少夫人不知道正常, 消息是從北堂傳來的, 再準确不過了,況且就算沒有北堂的消息, 這事情一猜就能猜到。”

顏鳶想了想, 覺得鄭媽媽說的倒也對。

陸珏病逝, 靖遠侯府現在只剩下兩名男丁, 其中一位還是個智齡不全的缺兒, 陸庭只能立陸宸做世子。

只是…

顏鳶想起喪夫兩月,眼下正獨自一人住在疏雲居的姐姐, 忽然心頭一酸。

若陸宸以後成為世子,不出意外自己便會替掉姐姐現在的一切,她那位貴氣了半輩子的姐姐心底多少都會不好受的罷。

姐姐平日裏對她百般呵護,現在一朝傾覆,她也不能讓這群眼利的奴婢們欺負了姐姐去。

想到這裏,顏鳶淡笑着提議:“正巧我約了姐姐到她那裏,鄭媽媽若是今日有空,可以同我一并去,我也好聽聽姐姐的主意。”

鄭媽媽本也覺得自己先來拜訪顏鳶有些魯莽,正擔心顏芙那會會不會過不去,見顏鳶如此說,忙欣悅應好:“還是大少夫人想得周到。”

去往疏雲居的路上,顏鳶再三同鄭媽媽叮囑:“一會見到世子夫人,就說你是在半路遇見我的,至于請封世子,萬萬不可在她的面前提。”

鄭媽媽點頭應是,悄悄瞄了眼打傘行在前面的顏鳶,猜出顏鳶這是有意維護顏芙,不禁回想起繡房這些年在疏雲居吃過的虧,感嘆顏鳶的手腕還是太軟。

疏雲居的那位可不是個善茬,至少在她接觸的這幾次裏,顏芙沒少給她軟刀子吃。

幸好這位大少夫人與顏芙沒有利益糾葛,不然怕是早就被扒掉一層皮,連死在何處都不知。

顏鳶一行人很快便走到疏雲居。

令人奇怪的是,她竟在疏雲居的門口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于此的人。

是陸宸身邊的随從夏平。

夏平見到來人是顏鳶,也是神情一怔,面頰上的肌肉不自覺地抽了抽,口氣慌張地問:“夫…人…你怎麽來了…”

顏芙看到夏平局促打算攔她的手,意識到事情貌似不簡單。

夏平既然在這裏,想必陸宸應該就在不遠處,可這裏是姐姐的疏雲居,男女有別,若無大事,陸宸不該來此。

而今夏平又想攔住進去的她。

該不會是陸宸在裏面正對姐姐做什麽逾矩的事情吧!

思及此,顏鳶的心冰涼一片,她靜默地立了很久,開口問:“可是大人在裏面。”

“是,大人有事想問世子夫人,所以在裏面。”夏平咬了咬唇,也不知道花亭內的陸宸是否搞到顏芙的手印。

搞到手還好,若是沒搞到手…

夏平想起自己離開前顏芙親自眼含溫情為陸宸挽袖磨墨的親昵,肩頭不覺簌簌戰栗,夫人若看到這個場景,肯定會作有他想,在心中與大人生出嫌隙。

自己現在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他有意拖延時間,幹笑了半晌,才裂開嘴沖着顏鳶作揖:“夫人若是有事,小的這就進去禀報公子。”

“不用。”顏鳶向夏平身後的圓拱門望了眼,道:“我到這裏不是來找大人的,我姐姐可在裏面?”

夏平繼續幹笑:“世子夫人…在…”

“嗯。”顏鳶點頭,随後猝不及防地繞過夏平的身側,半只腳踩進了圓拱門的門檻。

“啊!夫人你慢點。”夏平驚慌失措地瞪着眼,高聲地喊着試圖引起秀亭內的倆人的注意。

但是顏鳶還是見到了兩肩并倚,在閃色珠簾後作畫的陸宸和顏芙。

陸宸穿着件湛藍色的交領月袍,墨黑的頭發整潔地豎在一頂少瑕的白玉冠內,儀态端正,俊美無雙。

而姐姐顏芙今日則裝扮得簡單了些,除了發鬓邊的镂空嵌珍珠的銀簪,身上再無其他飾物,通身一條素淨的流蘇裙,裙擺葳蕤迤逦,宛如一朵層疊綻放的木芙蓉,大氣又不失馨香。

着實是一對好般配的璧人,顏鳶在心頭酸澀地想。

正在作畫的人是顏芙,但她手中無筆,只用纖細的指尖點蘸着筆洗旁的朱砂,然後将那鮮豔的顏色謹慎地按在鋪在石臺上的畫紙紙面。

她聽到了顏鳶行在秀亭旁的腳步聲,俏然地擡起頭,笑道:“妹妹來得正好,大伯今日教了我一種梅圖的新畫技,妹妹快過來看看。”

顏鳶也不應聲,緘默地撥開秀亭外的珠簾,站在陸宸的身邊看顏芙指給她的畫作。

陸宸的睫毛眨了眨,垂眸去看她,貌似是想同她有無聲的目光交流,但顏鳶全然無視他,只顧着注視顏芙指尖下的梅瓣。

用幹涸枯墨畫就的細枝上,或長或圓的朱砂指印點綴其中,指印的紋路清晰,環着圍成一朵“梅花”的樣子有些詭異。

顏鳶說不出“好看”一類的話。

顏芙看出她眼中的不贊同,有用指印在墨跡的尖頭點出一朵梅,笑着同她做示範:“梅花開在深冬,雖然烈焰,但終究還是有凋敝之感,應是偏暗些的紅。”

“所以這朱砂只是底色,在次之上輔以淡墨輕塗,這幅梅圖才算成就。”

話說到此,顏芙也不顧手上仍有殘留的紅,執起挂在松梨架子上的羊毫,用筆尖殘存的香墨一點點勾描指印梅花的花蕊,末了又帶了筆花瓣與花蕊相交處的溶色,一朵傲骨不屈的花就這樣在她的筆下栩栩如生的起來。

确實好看!

顏鳶彎了彎眼,誇贊道:“姐姐畫出的梅花确實與我往日所見的梅花不同,姐姐的這個更自然靈動。”

“妹妹別只誇我一人。”顏芙扭頭看向一直立在原地不語的陸宸,将話題扯到他的身上:“這技法是大伯想出的,妹妹若是想學,我可不教,你自己回雨棠院讓大伯教你。”

“知道啦,知道啦。”顏鳶依舊不理睬陸宸,她碎步走到顏芙的身邊,拉着她的手将人往外拉:“我來的時候剛好在路上碰到鄭媽媽,姐姐快淨手同我看看侯府制秋衣的緞子罷,我選不好顏色。”

顏芙溺了眼晃她手臂的顏鳶,語氣帶着無奈:“你都多大了,還欺負我幫你挑東西,說實話,我自己的都挑不明白…”

“姐姐。”顏鳶手上搖晃的動作加大:“就幫我挑一個。”

顏芙本意也只是調弄一下顏鳶,故而也不多堅持,一口應下,臨走前她向陸宸颔首,讓陸宸稍坐:“大伯,那我和妹妹就先去見鄭媽媽,這裏你自便。”

陸宸卻拱手告辭:“多謝世子夫人招待,陸某還有事,先回雨棠院去。”

顏鳶聽着身後熟悉的語調,內心百感交集。

無緣無故,陸宸為何突然到疏雲居教姐姐畫技。

還不是見姐姐孀寡伶仃一人,那藏了許久的心思再壓不住,自趕着上門提議。

她有一瞬替陸宸婉嘆。

陸宸和姐姐兒時交好她是知道的,但後來丞相府與靖遠侯府聯姻,姐姐義無反顧地選擇嫁給陸珏,這明擺着就是待陸宸做普通友人,與他并無男女之情。

而今日姐姐肯站在秀亭陪他一起作畫,只是姐姐性子溫和,不方便拒絕,勉強迎接罷了。

陸宸他不該執迷不悟。

這個渾渾噩噩的念頭一直持續到顏鳶選完料子離開疏雲居,走到芍藥苑的假山石亭旁才被迎面尋她來的綠棠攪散。

“夫人,不好了,丞相府來信了,送信的人說是急事。”綠棠用力跑到顏鳶面前,匆匆呈出一封信。

信?急事?

顏鳶狐疑地接過綠棠遞給她的信封,黃紙的封面上,留着的是李氏貼身婢女、春桃的名字。

撕開膠封的信頭,顏鳶抽出裏面的信紙,展開。

春桃不大會寫字,有好些地方都是用的墨點和圓圈代替,但顏鳶還是讀明白的信中的內容。

李姨娘的痛風又發作了,并且很嚴重!

“小杏,快去侯府外尋頂轎子,我們回丞相府。”顏鳶蹙着眉将信收進裏懷,吩咐小杏趕緊做準備。

小杏也看到了信中的內容,理解顏鳶的焦急,趕忙先幾步向靖遠侯府的大門處跑去…

當顏鳶趕到李姨娘所在的北院時,李姨娘已經被痛得暈厥過去,豆大般的冷汗簌簌地落,濕透了整個枕巾。

顏鳶吓壞了,她跪坐在地上,抓着李姨娘的手腕,不停地在呼喚:“小娘,你怎麽樣了?阿鳶過來看你了。”

“小娘,你若是還清醒着就說句話,要是說話艱難,哪怕是動動手指也是好的。”

“小娘,你別吓阿鳶,阿鳶求求你了。”

床上的人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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