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穩的呼吸聲,一聲一聲在我耳邊均勻響起。
原本就沒睡意的我更加清醒了,從床上坐起來,我豎耳傾聽,那聲音非但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清晰。
我心裏一陣發慌,能聽得這麽清楚,那人必定就在我的身旁。
可是容予說這邊沒有人住的,除了我,就只有容予睡在隔壁。
莫不是這隔音效果太差。容予的聲音可以這麽清楚地傳進來?
“容予!”我輕聲叫了兩聲,沒有回應,但是那微弱的呼吸聲卻停止了。
想來應該是容予吧,大抵是他聽到了有人喚他,翻了個身又睡過去,而呼吸聲也就這樣停止了。
想到這裏,我稍微安了心,複又躺下去睡,不想剛睡下,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繁重的呼吸聲。清晰無遺地,每一聲都沉重無比,一聲一聲敲打着我的心。
真的是太煩人了,我翻來覆去,終于忍不住坐了起來。
翻身下床,抓起枕邊的碧破我就走了出去,屋外風聲鶴唳,竹葉在風中‘刷刷’搖晃着。
豎着耳朵凝神聽了聽,并沒有其它什麽聲響。
望着容予緊閉的房門,我猶豫了許久。還是過到門邊聽了聽,沒有動靜,看來不是從他房間裏傳出來的。
視線掃過周圍,到處都是?漆漆的一片,即使藏了什麽人。那也不至于連他的呼吸聲我都能聽見吧。
我有些氣餒,轉身想回房,側身便看到院落的石柱後站着一個人影。
“瑤瑤!”一道沙啞的聲音從寂靜的寒夜中響了起來。
我打着電光照過去,正好看到她站在那裏,一身樸素的?衣,紮着一根?花辮,滿臉含笑地看着我。
“媽……”我愣愣站在那裏,鼻子酸得像是灑了醋,邁動腳步想撲過去,腦中卻閃現出她已經死了的事實。
我媽早在陰村就已經死了,她怎麽可能還會出現在這裏。即使是魂魄,她也不會來到這裏,因為人死後魂魄只會去往她曾經去過的地方。
我媽她沒有來過這裏,她的魂魄就沒有理由會出現在這裏。
所以,這個女人不會是我媽!
盡管她有着和我媽相同的容貌,相同的笑顏,可終究是同面不同心,她們不是同一個人。
我站在原地,努力壓抑着自己內心的激動,沒有上前。
“瑤瑤。過來啊!”我向我招手,慈祥的笑容溫暖着我的心。
可是從前已經上過幾次這樣的當了,我又怎麽還會被這種小兒科所迷住。
她不是我媽,不是我媽!我在心裏一遍一遍告訴我自己,轉身進屋,猛地将門關上。
滑稽的事情就是出現在這裏,我‘媽’她……她居然在門外嘤嘤哭了起來。
悲恸的哭泣聲,弱小地就像個一個需要安撫的孩子。
我不禁冷笑出聲,我媽怎麽可能有這麽孩子氣,這個裝扮成我媽的東西,智商真是堪憂。
若是楚傾玄在,他必定連對她出手的心情都沒有。
心裏這般想着,門外卻适時響起了他的聲音:“瑤兒……”
是楚傾玄!
我心一顫,心裏剛想起他,他竟然就出現了!
我難以描述我此刻的心情,驚喜交加,五味雜陳,轉過身,我直接就打開了門。
可不就是嗎,門外站着的。正是我日思夜想的楚傾玄。
他靜立在門外,長袍裹身,秀發如瀑,面上笑意淺淺,迷人眼目。
“……傾玄。”我擡頭望着他。萬千思緒在一瞬間湧上心頭,不知如何開口。
“跟我走。”他拉起我的手,冰涼的觸感蔓延着手心,情不自禁地,我就移動腳步,跟他出了門。
“孽畜,看劍!”一聲高喝徒然劃破蒼穹,我擡眉一看,容予已迎面一劍刺來……
“傾玄!”眼看劍尖就要刺到傾玄的胸口,我的心霎時提到嗓子眼!
撕拉!
一聲輕響。桃木劍一下刺破了他的身體,我仿佛能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可是下一秒,只聽得傾玄一聲哀嚎,他整個身體瞬間消散,化為了一縷煙雲。
怎麽會這樣?我看向容予。
“瑤瑤!”容予一把拉過我。“他不是楚傾玄,那是妖物施法的幻術。”
幻術?我愣愣看着他,目光移向庭院處的石柱旁,我媽已經不在了。
而真實的楚傾玄,他不會那麽不禁打。更甚者,他不會給容予刺他的機會。
所以我不得不相信容予的話,一切都是幻覺。我想見的人,不會在我想他時出現。
“可是平白無故,我為什麽會出現幻覺?”
容予避開我詢問的目光。視線移向別處,道:“有種東西能在暗處窺探你的內心,你內心所想是什麽,它就能變幻出什麽。”
我一怔:“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這麽厲害,竟然能窺探出我內心所想?
“是妖。”容予淡淡吐出一個字,卻是把我吓得一愣一愣的。
最初,我是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鬼的,可是後來,當一切詭異的事情發生在我面前時,我卻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有鬼的。
而今容予說這個世上還有妖,我真是不得不信了,不僅是因為這話是從容予口中說出來的,而是因為剛剛它變幻出我媽和楚傾玄的樣子,是我親眼所見。
“瑤瑤!雖然我們這是道觀,但總有些東西喜歡進來搗點小亂。不管你看見誰,都切記不要跟他走。因為我們誰也無法斷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容予眉頭緊緊擰成一團,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
我點點頭:“我會注意的。”
雖是如此,但我心裏還是凸凸的,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妖,還有它對我的目的,所以我才擔心,才覺得可怕。
“現在應該不會再出什麽事了,你進去睡吧,有什麽事就先叫我。”容予說着推我進屋,而後帶上了房門。
躺在床上,心裏依舊堵得慌,翻來覆去折騰了許久,我才睡着。
所幸一夜未再發生什麽事,我一覺睡到大天亮。
打開門走出房間。卻看到容予竟然躺在門邊睡着了。
“容予!”我伸手推他,感受他的手一片冰涼,明顯是凍得太久了。
“容予!”我一連叫了好幾聲,容予才驚醒過來。
“瑤瑤!”他立馬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塵土,整理儀容。
“你一晚上就睡這兒了?”我望着他,心有些酸。
“不是,我本來是想等你睡着了再走的,誰曾想……”他尴尬地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我滿臉?線,但更加覺得他是個可靠的朋友,跟他在一起,他不會讓你缺乏安全感。
“以後不要這樣了。”我有些過意不去,他這般為我,我卻什麽都不能為他做。
容予直笑笑,沒再說什麽。而彼時米小樂正好趕過來叫我們吃早飯,這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昨天一夜都是外沒有燈光的寂寥中度過的,我以為這樣的一個道觀,即使是早餐也必然是粗茶淡飯,鹹菜白粥了。不想到了桌上,我看到的竟是面包牛奶。
跟之前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姐姐,過來吃啊!”小樂給嘴裏塞進一大塊面包。鼓着腮幫子就過來拉我的手。
細嫩的手還沒觸摸到我,就被一旁的容予一巴掌打了下去:“不得無禮!”他厲聲呵斥。
“容予!”我拉拉他的袖子,“別這樣。”
容予無奈地沖我撇撇嘴,看小樂的眼光依舊充滿了嚴厲。
小樂滿是不情願地縮回手,在他窄小的道袍上擦了又擦。嘴裏不停嘟囔:“有了媳婦就忘了師弟……”
媳婦?
我瞪大眼,正欲解釋,大師兄忽然緩步走了進來,看到我,他勾着笑意問道:“楚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我愣愣點點頭,可他對我的答案似乎不甚滿意:“姑娘昨夜就沒遇到點兒什麽怪事嗎?”
他嘴角噙着笑意,可笑意未達眼底,讓我覺得特別別扭。
而且他話裏有話,似早已知道了我昨夜遇到了什麽。
我目光緊盯着他,試探性的話語脫口而出:“大師兄昨夜,可是看到了什麽?”
大師兄怔了一怔,随即解釋:“姑娘別誤會,鄙人向來有個愛好,喜歡晚上到後山練功,故而昨夜看到了一點兒,當然……”
他忽然轉了話題,目光掃向容予:“我還看到了我這傻師弟為了姑娘不惜在這寒氣森森房門外替姑娘守門一夜,要知道,容師弟可從沒為誰做過這些。”
我沉下眼睑,沒有說話。
容予亦是臉?如碳,看着大師兄,聲音冷冽如絲:“大師兄看到的還真多。”
确實如此,若真是練功,哪還有時間來看這些。更何況那時天那麽?,他從後山看下來,真的可以看到什麽嗎?
對于我們的疑問,大師兄不怒反笑:“你是知道的,師兄就這點愛好……練功一向練到深夜很晚。”
“對的。”一旁吃得嘴都快塞不下的小樂插嘴道,“大師兄就有這點愛好。”
他眨着一雙水靈的大眼,沖我不停使眼色:“姐姐,你要小心哦。”
小……小心?
“滾!”大師兄突然別過頭,沖他一聲厲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