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窗戶被推開,及川月見從裏面探出頭來。五條悟看着她淺杏色的頭發在夜色裏晃了晃,便擡臂向她招手。
及川月見垂眸,看見了五條悟。她向五條悟點頭致意,然後翻身從窗戶處爬了出來。
二樓距離地面有一定的距離,需要踩着一樓低矮的窗臺緩沖。
及川月見抓着二樓窗臺,繃直了足尖去試探一樓窗臺的位置。因為注意力大部分都在胳膊上,她無暇分心去看自己腳底,只能不斷試探的往下踩。
五條悟清楚看見那雙小巧的黑色皮鞋在半空中踩來踩去,距離一樓窗臺還有大約20厘米左右的距離。
及川月見踩了半天,實在踩不到實地,忍不住問:“我還差多少啊?”
五條悟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渾然不在意的說着瞎話:“少說半米吧。”
及川月見信了,但又沒有全信。她帶着最後一點對自己身高的自尊,質疑:“不可能啊,我算過距離的,我好歹有一米六呢!”
五條悟仰頭,剛要嘲笑人越缺少什麽越要強調什麽,一擡頭卻看見了自己不該看的東西。他吓了一跳,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頭就先轉開,視線胡亂掠過旁邊的灌木叢。
及川月見還在嘀嘀咕咕:“五條老師,你沒有估算錯嗎?不可能還差半米啊……”
“少廢話,你踩着我肩膀下來不是更快?”
五條悟擡手按了按自己的脖子,聲音有點僵硬:“快點,別浪費時間,等會被發現就麻煩了。”
及川月見晃了晃腿,小腿撞到五條悟的頭。五條悟悶哼一聲,及川月見吓得曲起了小腿:“五條老師,你沒事吧?”
五條悟不耐煩的擡手抓住她腳腕,按到自己肩膀上:“踩這裏。”
及川月見的腳腕皮膚微涼,被攥在青年滾燙的掌心。她腳底終于踩到實地,松了口氣:“那我踩了?”
五條悟慢半拍的撒開手,依舊維持看着旁邊灌木叢的姿勢:“快點。”
及川月見把重量完全踩到五條悟肩膀上,然後松手,想要直接從五條悟肩膀上跳下來;她剛往下跳,就被五條悟攔腰撈住——被勒住的腰上軟肉一陣陣疼,及川月見小小的叫了一聲,兩手撐住五條悟胳膊。
五條悟摟住及川月見給她緩沖了一下,随即松手。
及川月見站穩,理了理自己卷起的裙子:“謝謝五條老師。”
五條悟擡手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鞋印,擡眸一掃二樓到一樓陽臺的距離:“噗——月見同學,你真的有一米六嗎?一米六踩不到窗臺?”
他踮腳擡手,稍微起跳,手指輕易夠到了二樓的窗臺:“這——麽——矮——的——窗——臺——”
及川月見:“……”
一道手電光越過灌木叢掃射過來,及川月見反應迅速拽住五條悟胳膊蹲下。害怕五條悟個子太高過于顯眼,及川月見伸手壓着他的後腦勺按到自己肩膀上:“是學生會的巡邏隊,噓——”
五條悟挑眉,沒有反抗,順從的垂首,鼻尖貼着及川月見的肩膀。
她好像是剛洗過澡,校服外套上有很幹淨的洗衣液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沐浴露味道。沐浴露大概是花香一類的?五條悟一時半會沒有聞出來。
“月見同學,你這樣是在占老師的便宜嗎?”
“……五條老師,你真的是自己考的教師證嗎?”
五條悟笑眯眯的彎起眼眸,高明度的眸色璀璨如同寶石:“月見同學這樣質疑老師,老師好傷心啊。明明我剛才還救了你,難道不應該說一句謝謝五條老師嗎?”
及川月見茫然:“你什麽時候救過我了?”
五條悟剛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話,灌木叢外的巡邏人員疑惑:“這裏面是不是有人?”
“沒人啊。”
“可是我好像聽見有人說話了。”
……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踩在地板上,逐漸接近。及川月見緊張的一把捂住五條悟嘴巴,沖他搖頭,示意他安靜。
她柔軟的指腹壓在五條悟嘴唇上,五條悟覺得有點癢,又莫名的臉上發熱。他覺得及川月見的手掌心溫度好像太高了,捂得他整顆腦袋都在發熱。
腳步聲和他們藏身的灌木叢錯開,那兩個人向另外一個方向巡邏過去了。
及川月見松開五條悟,長舒出一口氣:“吓死我了。”
五條悟沒有說話。
及川月見轉頭:“五條老師,你以後別……”
她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看着五條悟通紅的臉,愣住。五條悟‘刷’的站起來,幾根橫生出來的灌木樹枝啪啦跨擦的劃過他腦袋,在白色短發上面挂了好幾片葉子。
及川月見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點懵,跟着‘刷’的一下站起來。
五條悟捏住及川月見的臉:“不準學老師!”
臉頰又像面團一樣被揉來揉去,及川月見努力試圖拉開五條悟的手臂,艱難道:“我沒有學老師——是五條老師你自己先莫名其妙臉紅,又莫名其妙站起來的。”
五條悟兩手往上移,在揉臉的同時,手掌還蓋住了及川月見的臉:“月見,睜眼說瞎話是不對的!”
視線裏已經完全被遮住的及川月見:“……”
算了,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吧,稱呼問題也懶得去計較了。
及川月見用力把五條悟的手扒拉下來:“五條老師,不要浪費時間!”
“我帶路,我們從樹林繞去學生活動中心,就不用走比較危險的大道了。”
及川月見明顯比五條悟更熟悉學校。她帶着五條悟繞出灌木叢,走進連接着宿舍樓和學生活動中心的小樹林。
樹林裏種的都是桦樹,樹幹筆直,樹葉相對較少。一陣一陣的夏風吹過去時,樹葉相撞的聲音很清脆,可以掩蓋他們的腳步聲。
五條悟想起之前在教學樓附近種的也是桦樹:“你們學校怎麽種這麽多桦樹?”
及川月見擡頭看了眼頭頂樹葉交織的陰影,道:“為了符合校訓,所以才種的。”
“我們的校訓是堅毅勇敢,前校長覺得這則校訓剛好與桦樹的寓意相近,所以就在學校建築之間的空地都種了桦樹。”
“到了。”
及川月見停下腳步,順勢拉了拉五條悟的袖子。五條悟反應迅速的縮回手臂,滿臉正色:“你和我說話就說話吧,好好的為什麽要扯我袖子?”
及川月見:“……?”
她迷惑的擡起頭,看五條悟的眼神仿佛在關愛一個智障。五條悟義正言辭:“你這樣拉了我的袖子,我以後找不到女朋友怎麽辦?”
及川月見深呼吸,按着自己急速起伏的胸口順氣:“五條老師,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是自己考的教師證嗎?”
五條悟眨眼給了她一個俏皮可愛的k:“如假包換,我就是國家蓋公章承認的人民教師哦~”
“別生氣嘛,我是看你太緊張了,幫你放松一下。”
五條悟單手搭上及川月見的肩膀,略微俯身,将嬌小的少女整個籠罩進自己身體投下的陰影之中,“等會我出去解決那些巡邏的學生會成員,你到窗戶底下等我。”
及川月見:“可是——”
“快去快去~早點解決完老子還要去買新出的甜品啦!”
撒嬌的語氣從一米八多的青年嘴裏說出來,即使他有一張帥到遠超人類男性高質量水準的臉,也多少讓人有點招架不住。
及川月見還沒有從那股惡心的勁兒裏緩過來,五條悟已經松開她的肩膀,走了出去。
從桦樹林出來之後有一片空地,月光與手電筒的光芒一同照在地面上;五條悟在走出去的同時,從自己口袋裏抽出一張早有準備的布條蒙在臉上。
布條是他撕了被單做的,粉藍色布料上還印着清新的白色小雛菊。
他一登場,七八道手電筒齊刷刷的照過來。拿着手電筒的都是學生,猝然看見一米八多的高大青年時多少感到壓迫感,沒有第一時間沖上去。
有人厲聲質問:“什麽人?過了六點還敢在外面游蕩……”
他的話音未落,五條悟已經拿出自己綁好的椅子腿充作武器揮了過去;巡邏學生悚然一驚,下意識想要躲避。但五條悟的速度和力氣卻遠遠快過巡邏學生的反應速度,等他腦子裏冒出這個念頭時,人已經被一棍子抽飛出去。
其他的巡邏員見狀不再猶豫,所有人一起沖了上來,企圖從數量上壓制五條悟。看着向自己沖過來的十幾個高大學生,五條悟甩了甩胳膊,骨頭活動時發出輕微的脆響:“哇哦,看起來還不錯啊~”
悶哼,慘叫,混合着骨頭斷裂的聲音,不斷回蕩在這個窄小的小廣場。
不遠處的宿舍窗戶漸次亮起燈光,又如同風中燭火般惶恐的熄滅。
五條悟擡手,用大拇指抹去眉骨眼睫上沾染的血跡:“就這種程度?弱爆了啊。”
感覺連及川月見的一畫架都挨不住,還真是……
他越過空無一人的一樓客廳,一樓被股濃郁的香甜氣息籠罩着。五條悟有意屏住呼吸,向二樓走去。
一樓還有點燈,但二樓卻是完全沒有點燈的。他走過一二樓之間的樓梯轉角時,便察覺到那股過分濃郁的香氣消失了。
黑暗對五條悟的視力影響并不大,更何況還有外面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
他找到二樓入口的窗戶,将其推開往外看:外面是片桦樹林和稀疏的灌木叢,五條悟靠着窗戶框,探頭出去:“月見?”
灌木叢抖動幾下,緊接着及川月見從裏面鑽了出來。她懷裏還抱着一個不知道從哪找來的醫療箱,淺杏色頭發被樹枝勾得亂糟糟的,幾片葉子纏在上面。
五條悟看着她懷裏的醫療箱,眉骨輕聳:他記得二周目的時候及川月見也使用過這個醫療箱。
這家夥到底還私藏了多少道具?
及川月見小跑到窗戶底下,先将醫療箱扔上一樓窗臺,然後自己爬上去。
爬上去後她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把醫療箱抱起來,踮腳遞給五條悟:“先把這個接過去。”
五條悟垂眸,沒有接:“你把醫療箱抱着,然後伸手給我。”
及川月見愣了愣:“你直接拉我上去?我可不輕啊,而且這樣拽上去手臂容易脫臼……”
五條悟單手拉下自己臉上的布條,眼睫低垂,蒼藍色的眸子有股勝過晴天明月的恣意。
那雙眸子裏倒映出及川月見淺色的長發,還有居高臨下時可以清楚看見的兩個發旋。及川月見感覺自己不太能坳得過五條悟,猶豫了一下,仍舊按照他所說的,一手抱住醫療箱,一手伸向五條悟。
五條悟抓住她的手腕往上拽,人被拽起來的瞬間胳膊确實是痛的,但又沒有及川月見想象中的那麽痛。她不太好形容,感覺是骨頭和身體都沒有反應過來時,五條悟原本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就瞬移到了胳膊上,然後又輕松攬住她的腰,連人帶醫藥箱一起抱進了窗戶裏。
及川月見幾乎是一頭撞進了五條悟胸口,撞得鼻梁骨都要斷了,眼淚差點留下來。
五條悟倒是一點感覺都沒有,把及川月見放下來後順手拿走她懷裏抱着的醫療箱:“你從哪拿的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