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
鄭星和周越的婚禮辦在了玉龍雪山之上。他們在海拔三千多米的草地上、林海間舉行了婚禮。
白琤坐在嘉賓席裏,背後是郁郁蔥蔥的林海,前方是覆蓋着皚皚白雪的雪山,雪山上雲海翻卷,陽光從極高極遠的天空下斜射下來,照在山脈的積雪之上又反射出粒粒晶瑩的微光。
駱天就坐在她的左邊。雪山上的空氣入鼻後是冷冽的清新,白琤很喜歡聞這種味道。
悠揚的樂聲響起,鄭星挽着父親的手走上地毯,向周越走去。周越牽過鄭星的手,他們看着對方,柔情蜜意,随神父宣讀誓詞。
“周越,你是否願意娶鄭星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于她,直到離開世界”
“我願意。”
“鄭星,你是否願意嫁周越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于他,直到離開世界”
“我願意。”
新郎和新娘的臉上都是一臉的幸福。
白琤看着臺上互換戒指的兩人,陽光從他倆之間射過來,給他們的頭頂籠罩上一層溫暖的光暈,聖潔的就像不在人間。
白琤的眼眶有點濕了。朦胧之中,她仿佛看到了陸珩,陸珩就站在臺上,身穿潔白西裝,一如以前一樣好看,他正在為身穿潔白婚紗的自己緩緩戴上戒指。
白琤的眼淚奪眶而出,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等到視線再一次清明起來,臺上的陸珩和白琤已經消失不見,眼前的一對璧人重新變回了正在擁吻的鄭星和周越。
白琤坐在座位上攥緊裙邊,微微弓着上身,低頭哭泣。眼淚落在裙子上,洇濕了一大片。
駱天伸出右手,輕輕的覆上了白琤攥緊裙邊的左手,在她手背上輕拍了兩下。白琤看到駱天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夾着一方墨綠手帕。白琤翻手抓住了那方手帕,駱天随即抽回了自己的手。
白琤捏着那方手帕,卻連擡手擦眼淚的力氣都沒有。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借着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順勢抹去了臉上的淚水,重新看回臺上的一對新人。
儀式結束後,賓客們開始吃飯喝酒相互寒暄,白琤悄悄的對駱天說自己想到處走走。于是駱天就陪着她,在林海中穿行。
兩人走到一處平坦的空地,空地的前方是萬丈懸崖,無路可走。懸崖邊緣處有一段水平延伸出去的長長的平臺,平臺四面毫無遮擋。白琤抱着雙腿坐在空地上,看着眼前的林海。滿目的綠色讓她哭的有些幹澀的眼睛舒服了很多。駱天頭枕着自己的手躺在林地上,屈着一條腿閉目養神。
林間的霧氣已經消散的差不多,遠處的雪山更加的清晰可見。
白琤想起剛才在婚禮上昙花一現的陸珩,再一次難受的喘不過氣來。陸珩的眉眼還是一如從前的好看,那張臉幾乎陪伴着白琤度過了迄今為止所有的歲月,可如今他就和這山間的雲霧一樣,眨眼間便再也看不見找不着了。
白琤痛苦的喘着氣,原本躺着的駱天瞬間坐了起來:“你沒事吧?”
白琤一邊不停的大口喘氣一邊說:“沒事。我喘一會兒就好了。”
“你是不是想到他了?”
白琤搖搖頭,苦笑着說:“不,這一次我看到他了。”
“我看到他穿着白西裝,正在給我戴戒指。是我看錯了,我心裏很清楚。”白琤接着說。“但我就是很難過。”
“這段時間我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每晚每晚的做噩夢了,所以我也很少再夢到他了。我今天在婚禮上看到的那個他,很幹淨、很溫暖,就是他,眉眼間的笑意一如生前。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去到了哪個世界。”
“你看見那些雪山了嗎?”駱天指着遠方綿延的雪山說。
白琤看着駱天,點了點頭。
“聖經的最後一書《啓示錄》裏說,有一座上帝之城,那裏無需太陽與月亮,因為上帝的榮光在照耀。上帝的家門為人類而開,上帝會與人類同在。他将抹去所有的眼淚,那裏沒有死亡,更沒有不幸、憂傷與疼痛。只有那些由耶稣潔淨的人們才被準入那個不可毀滅的可愛新世界,世界上所有純淨的靈魂都栖息在那裏。雪山的上方就是天,也許上帝之城就在那裏。強大而慈悲的神,一定指引着陸珩的靈魂,帶他去到了那裏。也許你剛剛看到的陸珩,就是他的靈魂再度降落下來,想要告訴你,他也很想你,還有他現在在那個世界裏過的很好。”
白琤站起來,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走上了懸崖邊緣那段延伸出去的平臺。
駱天緊跟在她身後,準備随時撈回她。
白琤走到懸崖延伸出去的盡頭站定,她合攏雙手成喇叭狀圍在嘴邊,對着遠方綿延層疊的雪山喊着:“陸珩,陸珩,你還好嗎?”
“陸珩,你還好嗎?”
她一遍一遍的喊着,聲音越來越大,她的喊聲一遍遍的在山林之間回響。
她漸漸的沒了力氣,喊聲也逐漸嘶啞起來。她捂着胸口,大腦有些了缺氧,恍惚之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陸珩,陸珩就懸浮在半空中,笑着看她。
白琤口中呢喃着“陸珩”,朝懸崖邁了出去。在踩空的那一瞬間,身後的駱天抓住了白琤的右手,一把把她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白琤跌進了駱天的懷裏。
駱天抱着白琤連連後退幾步,離開了懸崖邊緣。
他稍稍松開了自己的懷抱,想問問白琤有沒有事,白琤卻抱他抱的很緊。
白琤抓着他後背的衣服,埋在他的肩頭痛哭。
駱天将白琤摟得緊了些,他擡起右手覆住了白琤的後腦勺,輕輕的摸着她的頭。
駱天就這樣被白琤抱了很久,直到他慢慢的感覺到懷裏的那個人兒顫抖的幅度漸漸變小,最終平息下來。
駱天感覺到白琤的雙手從他背上滑落,整個人也向下滑了下去,駱天一把将白琤橫抱起來,一臉緊張的問:“你怎麽了?”
白琤被他橫抱在懷裏,頭埋進駱天寬厚的胸膛,頭發遮住了她小半邊的臉。
“我頭好疼。”白琤虛弱的說。
“我帶你回去。”駱天抱着白琤回到了婚禮現場,和鄭星解釋了一下就帶白琤先回了民宿。
回民宿的路上,白琤在車裏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駱天把白琤抱回房間,就出來坐在院子裏曬着太陽和大劉視頻通話,詢問警局的情況。視頻一打開,大劉和大李兩顆頭就同時出現在了屏幕裏。大劉說警局一切都好,案件有什麽最新進展都會第一時間線上和他同步,最後說到方副隊長後天就要出院了,警隊準備派幾個代表接他出院,問駱天要不要回來一起去接方崇出院。
駱天還沒說話,旁邊的大李就用手肘推了推大劉,眼神示意他閉嘴,然後轉頭對駱天說:“駱隊,你不用着急回來,方副隊長我們去接就行。你在麗江盡情的散心,警局交給我們不會出問題的。”
大劉這才恍然大悟,在一旁跟腔說:“對對對,駱隊,你在外面開開心心的玩就行,警隊随時歡迎你歸隊。”
駱天回他們:“行,我知道了,我後天跟你們一起接老方出院。”
視頻那邊的大劉和大李高興的異口同聲:“好的駱隊,我們等着你回來。”
挂掉電話後,駱天靠在椅子上,繼續曬太陽。
下午的陽光不是那麽的刺眼,灑下來非常細密和柔和,駱天曬着太陽竟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等他懶洋洋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白琤就坐在他身邊,看樣子也是剛醒不久。
“你醒啦?”
“你醒啦?”
兩人異口同聲,然後又不約而同的笑了。
“謝謝你,這段時間真的非常謝謝你。”白琤說。
“謝什麽。我把你帶過來的,肯定要把你一根頭發都不少的帶回去。”
“可是我的頭發被海風吹得少了好多呢。”白琤故意的說。
“頭發被風吹掉了也要賴我?”
白琤一副“那又怎樣”的小挑釁的表情。
“算了,你賴就賴吧。大不了我拿我的胡子賠你。你看,我這一圈都是胡子,全都賠給你。”駱天比劃着自己的絡腮胡對白琤說。
“誰要你的絡腮胡。”白琤說完繼續仰頭曬太陽。
“明天我們就回去吧,後天老方出院,我得接他出院呢。”駱天說。
“好啊。”白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