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嗯……”
“一定要一起去……我的意思就是，一定要全程都和你在一起？手冢君如果提前和朋友約好了的話，我一個人沒關系的。”
送木汐回家的路上聽着她試探的聲音，這段時間下來和她相熟之後知道她真實性格的手冢國光不覺得冒犯，反而有些好笑地推了推眼鏡：“準确來說需要一起過去，之後都無所謂，回家的時候再一起回家。”
“果然，全世界的小孩子都是糊弄父母大師，沒有例外。”
聽着手冢國光這句話木汐瞥了他一眼，只覺得這張過于正直且沒有表情波動的臉用來糊弄爹媽可真是太讓人信服，普通人都沒這個效果：“謝謝，如果五月沒空，我媽媽回來後應該會帶我去。”
“沒關系，我知道。”
一般來說木汐不覺得會遇到什麽情況，然而在看到家鄉臺風結界難得失效，航班全部取消不說還取消了兩天，只覺得自己哽得慌。
【不是我！】
“沒說是你。”
要系統這麽能幹她也別想着種小番茄了，直接上交過去研究氣象武器：“沒事，我印象裏好像也有一場臺風。”
一個好臺風不應該是這樣的，現在這個就應該被除名。
和木昭女士通了電話再聽着外公外婆回家後氣勢十足的回應，以及對自己表示出的歉意與生日祝福，木汐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只不過讓她有些揪心的是明明臺風都來了，為什麽東京還是那麽熱。
好歹掃到個尾巴，降降溫啊。
“給我看看，看看那個！”
“哪，哪個？”
“就是汐汐侬種的小番茄呢，給我看一下！”
聽着外婆操着本地方言與普通話混合起來、又因為字正腔圓顯得特別好玩的混合語木汐笑了起來。
視頻裏的外婆外公很好奇後院，她也索性舉着手機，把攝像頭對準了自己的小番茄。
“哎呀，種的好看的，比你媽媽好！”
“沒有外婆種的好。”
“哎呀你的小蔥也好，漂亮的咧，不像我們家裏的小蔥，長得比我頭發還細。汐汐啊，一個人過生日寂不寂寞啊？有沒有交到朋友啊，和朋友出去玩玩嘛！哦對，朋友男的女的？好不好看？”
外婆，你好開放。
“別聽你媽媽的啊，就要談戀愛。我和你說啊，我在你這個年紀，哦，再過一年，都遇到你外公啦！”
木汐外婆搶過手機，無視身後兩個人得意洋洋地開口：“談戀愛很開心的，而且一定要對方帥，知道麽！別因為你媽遇人不淑就不想談，你看，我和你外公不就是挺好的嘛。”
“那是因為你慫恿我早點談，結果呢？”
“不喜歡就分啊，結婚了不開心就離啊，我就不明白了，你們年輕人怎麽還不如我們那會兒來得開放。
只要不犯原則錯誤，為什麽不能離婚？還有啊，我幾次和你說了，別因為你自己的經歷就硬要覺得汐汐肯定也會和你這樣，你這是犯了經驗主義的教條錯誤，懂不懂？”
聽着外婆的嘀嘀咕咕木汐嘆了口氣，多少年了，從以前到現在，自家外婆就從來沒變過。
後來她随手把「不想戀愛」這個鍋甩去催她戀愛的外婆頭上木昭女士居然還深以為然，就能看出自家外婆到底有多想看後輩的八卦。
“好啦好啦，汐汐你要去夏日祭的話就和國光那孩子一起去吧。在家熱了就開空調，不要省。但是也不能一直吹，過兩個小時就去院子裏走走，放松下多動動。”
“嗯，我知道。”
“什麽什麽，昭昭你說那個孩子叫什麽，這名字繞口的咧，男生女生？”
視頻被木昭女士立刻切斷的那刻讓木汐長出一口氣，只覺得自己在空調房裏都能出一身汗。
她的外婆這麽多年果然依舊不同凡響，讓人感嘆不愧是當年跋山涉水還能提木倉打野豬的彪悍存在。
不過現在真的只能跟着手冢國光去夏日祭的話……
“你有沒有想過穿浴衣？”
“浴衣？”
看到手機上對方發來的消息，木汐差點以為這是手冢彩菜搶了她兒子的手機。
然而聽到對方一板一眼的「體會氛圍」以及「夏日祭街邊會有浴衣出租，可以讓人幫忙穿」等計劃，木汐沒忍住戳了下系統，聽着它的聲音很是好奇：“系統，你會不會穿浴衣？”
【會，但是你覺得我會有手幫你？】
“呃……”很好，這個确實是個大問題。
雖然來了日本那麽多年，但她還真的不怎麽會穿浴衣——明明漢服能很快上手，但浴衣這種東西就很讓她頭疼。
“算了，穿就穿吧，我都沒穿過幾次。”
【浴衣好耶，CG錄入！】
“沒影的事，你給我閉嘴。”
把系統給按了回去，等到自己生日那天木昭女士倒是拿到了18號能夠開航班的消息。
對此木汐聽着她的道歉撐住下巴，聲音裏倒是多了點好奇：“明明是你痛的那天，為什麽要和我說對不起？”
“生你我沒疼啊，和便秘後拉……沒啥區別，真的。”
很好，果然是親媽。
面無表情地給木昭女士送了三分鐘黑名單大禮，木汐在家剛等到半下午就聽到了手冢國光的門鈴聲。
看到似乎剛從學校結束訓練沐浴完畢的少年，她突然覺得自己只在昨天洗了個頭真是太不尊重對方了點。
“晚上好，現在會不會……太早了？”
“不會，租借浴衣的地方如果去太晚排隊會很長。”
“可以等一下麽？沒關系，進來等好了。”
看了眼她有些風塵仆仆的樣子手冢國光猶豫了下，然而木汐已經跑回到院子裏，重新拿起了被自己裝滿的水壺：“麻煩手冢君等一等，我速度很快的。”
“這些都是你種的？”
“嗯。”
注視着她拿起水壺先是澆在植物根部，等到土壤徹底被水浸透才在用旁邊的噴壺快速而均勻地噴着葉片。
剛準備往前走兩步手冢國光就看到她盯住自己，似乎還帶着些許打量的模樣讓他有點好笑。
“需要我幫忙？”
“那就麻煩你在給水壺裏加滿水之前，先把我放在旁邊分裝好的小瓶子裏的東西倒進水壺，再放滿水。”
“好……”
她寫好的标簽上是自己不認識的漢字，手冢國光小心翼翼把那藍色的東西倒進水壺再加水，灌滿後遞給正好結束噴壺工作的木汐手中：“這是什麽？”
“別問，我不會霓虹語怎麽說。”
“呃……”木汐埋頭給自己的植物們澆水，表情很嚴肅：“我都是用紙筆和花店老板溝通的，在你們霓虹國學化學，簡直就是噩夢。”
她始終不敢相信一個簡單的「碳酸鈣」，在霓虹語中是什麽「炭酸卡魯休母」，她當年就看不懂，且大受震撼。
所以這個時候她就格外感謝老朱家定下的「子孫後輩起名用金木水火土偏旁輪流」這個規定，生造出一大堆字，造福了後世的化學發展。
“這個也一樣，先倒那個，再灌水。”
“好……”
有人幫自己跑腿，她的澆水工作也比往常更快結束。把整塊菜地都澆水完畢後木汐迅速去換了一身衣服再沖了下腳，帶上早就準備好的斜背包看着愣住的手冢國光歪頭：“怎麽了？”
“不，沒有。”
推了推臉上的眼鏡，手冢國光瞥了眼穿着一身連衣裙的鄰居少女，突然覺得和她走在路上這件事情讓他有點緊張。
或者說應該是偶爾轉頭看到她注視前方的樣子，他就會不自覺地把視線都放在她身上，再刻意地轉過頭去不和她說話。
“手冢君……”
“嗯……”
“夏日祭上，和動畫裏一樣什麽都有？”
“大概。”
聽着木汐的聲音手冢國光點了點頭，看到她比往常更有些期待的樣子不自覺地又低頭推了下眼鏡：“浴衣是可以租借的，基本上你想的應該都會有。”
“所以手冢君也會去租浴衣？”
“是的。”
畢竟如果說自己穿着自己的浴衣出來她卻沒有，這種落差感他有些擔心她會不會有種被冒犯到的感覺。
“你可以穿自己的浴衣，沒關系的，我不是櫻花妹，不會在意氛圍這種東西。”
用手搭在自己的包上，木汐側頭對着反而有些無措的少年眉眼舒展。
因為夏日祭所在的地方需要他們坐兩站車，等到走下電車看到那些熱鬧起來的攤位木汐眼睛一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記憶裏的夏日祭感覺一般，這次她倒是覺得比往常熱鬧不少。
“浴衣租借在哪裏？”
“我看一下……這裏……”
手冢國光似乎下意識想要帶自己過去的樣子木汐愣了愣，看他往自己方向伸來又放下的手低下頭，無聲地加快腳步跟在後面，發現浴衣攤位還能選衣服時她更加好奇起來。
“來得早，也會有很多選擇。”
“怪不得手冢君你讓我早點來。”
“而且現在大家都比較有空，還能幫忙穿哦，這位可愛的小姐喜歡那種款式？”
看着笑眯眯的店員，木汐猶豫了一下後選擇了一款淺藍底與雛菊花圖案的浴衣輕輕點了點：“這款還有麽？”
“哦！這款？好眼光，這款浴衣還在哦！姐姐這就來幫你穿！這位小哥呢？”
“藏青色就可以，多謝，我可以自己來。”
看到手冢國光對着自己輕輕點頭後低聲說着「等會見」，木汐跟着店員小姐姐走進臨時搭起來的帳篷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先拿出手機四處迅速掃了一遍。
【诶，你這是在做什麽？】
“以防萬一。”
感謝蘋果的成像沒有後來那麽高過濾掉了紅外線，也感謝現在應該沒有那麽多高科技的小東西，以及自己是在一個和諧友愛的世界。
【你為什麽不讓我來掃！不對，你怎麽會覺得會有這種東西？】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還有，你給我把眼睛閉上。”
【我沒眼睛。】
系統嘀咕了兩句後還是沒有再開口，木汐任由店員小姐姐左右上下折騰自己，該擡手就擡手，該轉身就轉身。天氣因為晚上的關系逐漸涼下來，穿着浴衣倒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熱。
當然，也涼快不到哪裏去。
“很好看哦，本來就是特別溫柔的顏色，很配小姐你呢。嗯，加油，一舉把對方拿下吧！”
“啊？”
“诶？”
看了眼等身鏡裏的自己，木汐踩着軟木墊的夾腳拖很是随意地又撫了撫浴衣上的褶皺：“抱歉，我們并不是那種關系。不過謝謝你，浴衣很好看。”
“不，不用謝。啊對了，我來幫小姐你攏一下頭發吧！放心，很快的！”
少女精致而又波瀾不驚的眉眼讓店員小姐姐尴尬地咳了一下，将她及肩的發絲迅速分成兩股分別編成辮子，然後又用幾個一字夾重新夾好繞成發髻，再給她後腦上別了個發卡。
“安心，配套配飾，不用多加錢。但是小心不用弄丢哦，弄丢就要了。”
“謝謝……”
黑發少女整理完手袋走出門，店員小姐姐看着她的背影吐出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說起來這個小姑娘好像是很冷硬的性格，配着這身溫柔的顏色倒是很貼切。淺藍也不會更加顯得清冷，反而在柔軟中多了點沉靜。
不是衣服給予人，而是人給了衣服這樣的感覺麽？
“等很久了？”
“不……”
轉頭看到木汐難得将頭發全部綁起，只留下劉海和鬓角兩縷發絲，整張臉的輪廓都凸顯出來時比平常更多了種精致的感覺。
色調溫柔的淺藍色浴衣沖淡了她原本有些冷硬的氣場，被那雙璀璨的眸注視着的那刻差點讓手冢國光不知道應該怎麽繼續開口。
“并沒有，我也才剛到。”
“那也挺久了，那位姐姐除了幫我穿好浴衣以外，還幫我編了頭發。”
聽到她完全不信任的話手冢國光也有點無奈，索性擡腳往前走。
這個時候街道上的燈光正在逐漸亮起，黑發少女跟在自己身側，注視着自己的那雙眼睛裏仿佛也同樣多出了一盞小小的燈。
“手冢君，接下來，我們應該先去哪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