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距離驟然變近。
理智上及川月見并不讨厭五條悟。但debuff這種東西明顯是并不受她理智影響的, 因為在五條悟說完話的下一秒,她就捂着自己的胃部蜷縮起來, 嘔吐欲從胃部一路往上湧。
五條悟把玩着那面小鏡子,鏡面反光閃過及川月見的眼睛,她被強光刺得下意識閉上眼。
夏油傑猛然站起來,攥住五條悟手腕——他面上收斂了剛剛對着及川月見時特有的溫和笑意,看向五條悟:“這位先生,和小朋友計較就沒有意思了吧?”
五條悟挑眉:“小朋友?噗,快要成年的小朋友嗎?哇哦, 你就是傳說中慣着熊孩子的家長吧?”
他被夏油傑攥着的手腕緩慢往回收,夏油傑又加重力道攥緊他手腕往外拽。那面小鏡子在兩人力道的角逐中反複移動, 每次都反射光晃到及川月見臉上。
胃痛還頭痛,被晃得睜不開眼睛的及川月見感覺自己快要死在公交車上了。她用力按着自己的腹部,虛弱的抓住夏油傑袖子, 壓低聲音:“算、算了……那個鏡子,我不要了。”
夏油傑本來要堅持的——但是他忽然間改變了主意,松開五條悟的手腕,垂眼看向及川月見:“真的不要了?”
及川月見點頭:“不要了。”
夏油傑摸了摸她的發頂:“那就不管他了。”
五條悟勾一勾唇角, 但是沒有說話。他抛着手裏的小鏡子,每次鏡子在他手心跳起落下時,鏡面反射的光芒就要晃過及川月見手臂。
她抿了抿唇,幹脆把外套蓋到臉上, 眼不見心不煩。
外套籠住腦袋之後眼前就成了一片漆黑,及川月見閉着眼睛想其他的事情:這是個秘密游戲, 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秘密。
她和夏油傑是為了參加親戚的葬禮才來到神降村, 那麽五條悟和七海建人又是因為什麽而來到神降村?肯定和身份設定有關系……五條悟的身份會是什麽?
“阿月?阿月, 醒醒——別睡了, 我們到了。”
迷迷糊糊的聽見有人喊自己,及川月見從半睡半醒的狀态清醒過來。她扯下蓋在自己頭上的外套,茫然了數秒,視線遲鈍的往上移,正對上夏油傑關切的臉。
及川月見反應過來:“啊,到神降村了嗎?”
夏油傑幫她拿起外套,牽着她的手拉她起來:“到了,你大伯說他會到村口來接我們。”
大伯?
對哦,角色設定就是要去參加大伯母的葬禮來着……
及川月見跟着夏油傑下了公交車,下車之前她回頭再度看了眼老舊的公交車:車內被青黃色的落日餘晖填滿,幹瘦的司機像死人一樣躺在駕駛位上。
五條悟和七海建人并不在車上,大概是先他們一步下車了。
及川月見看了眼手機時間,此時是五點二十七分。她剛打開手機屏幕,上面就跳出來一條未讀消息——是五條悟發來的,只有簡短的一句話。
【五條悟:小心‘大伯’。】
及川月見看着短信,愣了一下。
“阿月?怎麽了?”
頭頂傳來夏油傑的聲音,她迅速熄掉手機屏幕:“看時間。”
下車之後下公路還需要走一段土路,要穿過一個小小的松樹林。松樹的葉子在昏黃光線下呈現出綠色和橘黃色交接的某種色彩,密集挨擠的樹木之間,可以看見幾個蒼白的墳墓。
隔着一段距離,及川月見好奇的好開手機的手電筒,往墳墓方向掃去。因為有樹幹遮擋,墓碑上的字并無法完全看清楚,只能隐約看見幾個字。
【……五條……墓……】
刻字中間還貼着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裝在金屬邊框裏。
照片看不清晰,及川月見有些失望的關掉了手機的手電筒。
走出松樹林後天色已經變暗許多,太陽變成了赤紅色的圓盤綴在山尖上。他們眼前展開大片水稻田,一個中年男人站在田埂上,手裏握着一支長煙槍,正在吞雲吐霧。
他穿着半舊不新的黑色衣服和深藍色短褲,寸頭,建模眉眼和夏油傑有點像。和他對視之後,及川月見又忍不住擡眼瞥了瞥夏油傑——确實很像,不過夏油傑要更好看一點。
對方抽着旱煙走近,迎面而來的煙味讓及川月見有些不适應,往夏油傑身後躲了躲——男人看都沒有看一眼及川月見,只是懶洋洋的看着夏油傑:“走吧,現在回去剛好還能趕上一頓晚飯。”
光從外表上也看不出對方到底是難過還是不難過,不過死了老婆,多少應該表現出一點難過吧?
夏油傑牽着及川月見的手,但是并沒有阻止及川月見往自己身後躲的動作。他垂眼輕笑,提醒及川月見:“這是你大伯,五島加南。你從來沒有回過村子,所以不認識他也正常。”
及川月見禮貌而小聲的與對方打招呼:“大伯好。”
五島加南瞥了她一眼——他看及川月見的眼神很怪,是及川月見形容不出來的怪。但是五島加南也就看了這麽一眼,便迅速的移開視線了。
“嗯。”
靠近村口的田埂邊有一棟木制的小房子。因為四面都是水稻田,所以突然出現的房子就顯得十分突兀,及川月見忍不住多看了房子一眼:房子門前堆着很高的柴,門是虛掩的,門插斜耷拉着,似乎是壞掉之後就沒有人去修理了。
她從夏油傑身後探出頭,問:“大伯,這個房子是拿來幹什麽的?”
五島加南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煙,頭也不回的答:“堆柴,堆麥稈,放雜物用的。”
“有時候下雨,收上來的谷子來不及拖回家,就先堆在房子裏。”
及川月見:“這樣子啊……”
五島加南嗤笑:“還真是五谷不分的大小姐。”
及川月見:“……”
這個nc好像不太喜歡她?
“喵嗚——”
嬌氣嗲嗲的貓叫聲突兀的響起。聲音是從木制房子裏發出來的,及川月見下意識看向那座房子。
房門口高高的柴堆上,蹲坐着一只雪白的貓咪。它舔着自己的一只爪子,聲音甜膩。在及川月見看過來的瞬間,貓咪也垂眼看向及川月見——它深紫色的右眼下面,有一枚同樣深紫的倒王冠狀印記。
及川月見從來沒有見過那只貓是會長出這種印記的,不自覺停下腳步,仰頭呆呆看着那只貓。
忽然,貓咪歪着頭,眨眼給了及川月見一個k。
及川月見:“!!!“
這只貓!它會k!好可愛!
眨完眼後,貓咪轉身從狹窄的窗戶口跳入房間,很快就消失在及川月見視野裏。這時候夏油傑在前面喊她名字,及川月見只好暫時先放棄白毛大貓,小跑跟上夏油傑他們。
走過田埂後又走了十幾分鐘,才到五島加南家。
五島加南家是那種典型的鄉下日式建築,兩層樓外帶一個院子。及川月見和夏油傑一起進院子裏時,院門旁邊沖出來一只大黑狗,向着二人狂吠。
及川月見吓了一跳,夏油傑也吓了一跳——他看起來好像比及川月見吓得還狠,整個人都差點跳起來,額角那撮劉海不安的跳動着。
【玩家‘夏油傑’做出了不符合人設的行為,角色值扣除1點,目前角色值32點。】
差點躲到及川月見身後去的夏油傑:“……”
只是被聲音吓了一跳,已經迅速冷靜下來的及川月見:“……”
夏油傑幹咳一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腿軟的試圖走到及川月見前面去繼續扮演‘二十四孝好父親’。及川月見适時拉住他的衣角,拽着他貼着牆根進屋。
五島加南沖裏屋大聲喊了一句:“朝生!把狗牽進去!”
裏屋走出一個身材高大,手握鐮刀的青年。他板着臉,神色嚴肅而不茍言笑,走到狗面前;當他走到狗面前時,剛剛還狂吠的狗夾着尾巴安靜了下來,小聲嗚咽。
五島朝生解開狗鏈子,将狗拖進了旁邊一間低矮的屋子。
五島加南握着煙杆往牆壁上敲了敲,道:“喏,朝生,我兒子——你叫他大哥就行了。”
這句話明顯是對及川月見說的,及川月見愣了愣,小聲:“好。”
狗被牽走之後,夏油傑臉色緩和許多。五島加南走進屋,臉上又扯起嘲諷似的笑容:“你還是這麽怕狗,一點長進都沒有。”
突然被nc怼了的夏油傑暫時無話可說。畢竟他确實怕狗。
主要是前幾個周目被這只狗團滅太多次,夏油傑已經有心理陰影了。
他們進屋後還沒來得及坐下,五島朝生也走了進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基因的強大,他們三個不同年齡段的男人站在一起時,讓及川月見有種這個屋子裏站着三個夏油傑的錯覺……
是為了配合劇情嗎?
三個人都好像。說起來,如果大伯是姓五島的話,夏油君也應該姓五島吧?游戲bug?還是說有設定在裏面?
晚飯就是很普通的味增湯加三個小菜。吃完後五島加南吩咐兒子:“你帶小妹去茉莉的房間住。”
五島朝生沉默的站起來,盯着及川月見。他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及川月見要跟着自己走——及川月見下意識看向夏油傑。夏油傑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微笑:“去吧,多和你表哥聊聊天,熟悉一下村子也挺不錯的。”
及川月見眨了眨眼,點頭。
她跟着五島朝生離開飯廳,從旁邊狹窄昏暗的樓梯往上走。五島朝生走在她前面,日光燈從樓梯頂照下來時,他高大身體所投下的陰影恰好可以完全遮住及川月見。
及川月見想到分開前夏油傑對自己說的話,咽了咽口水,試圖和對方搭話:“大哥你幾歲了啊?”
五島朝生:“24。”
及川月見:“……那比我大5歲耶。”
五島朝生:“嗯。”
他極度的沉默寡言,及川月見絞盡腦汁試圖延續着尴尬的對話:“剛剛大伯說讓我住茉莉的房間——茉莉是誰啊?”
聽到‘茉莉’的名字時,五島朝生腳下步伐有片刻的停頓。但因為他是背對着及川月見的,所以及川月見無法看出他的表情如何,只能聽見他與之前并無異樣的說話語氣:“是我的小妹,她跟你同歲。”
及川月見:【我可以過一個心理學,看他有沒有說謊嗎?】
【當然可以啦~】
【玩家及川月見 過一個心理學。】
【哇哇哇——是大成功哦~】
【那麽,你沒有從他身上看出任何說謊的痕跡。同時你也察覺到,當五島朝生提到‘茉莉’這個名字時,全身的肌肉都極度緊張的繃緊,是好像随時要攻擊誰一樣的極端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