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白臉
五條悟道:“那我也不回去了。”
你把剝好栗子遞給詩,詩紅着臉接過,惹得五條悟瞪你一眼:“要回去看看嗎?”
詩想了想。
緩緩搖搖頭:“我記得你說過,我離開的話,那裏不久之後就會搬來一戶淳樸善良的人家,他們會把那裏照顧得很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去打擾他們了。”
她開啓了新生活,也不應該妨礙別人開啓新生活。
你們都決定不回去,桔梗開始采辦所有人的年貨。
你最不客氣。
把從五條家吃拿卡要的錢,以及售賣風鈴護身符所賺到的錢統統交給她,讓她給你置辦所有能讓居住變得更舒适的東西。
“要不要頭花?”
桔梗想起什麽。
摸了摸你用發帶紮起的高馬尾。
你出身富庶武家,卻似乎并不喜歡女孩子都喜歡的胭脂水粉、金玉首飾,除了做工細致的羽織,身上素淨得仿佛尋常人家孩子。
你搖搖頭:“不要,又不好玩,我更喜歡看別人扯頭花。”
桔梗忍俊不禁。
你還真是把找樂子貫穿始終啊。
這天。
是難得放晴了。
琉璃一般的太陽高高挂在天穹,陽光并不溫暖,但依然明亮,落在厚厚的積雪上,折射出漂亮的七彩光芒。
你精力旺盛。
一點也閑不下來。
剛睡醒就指揮着五條悟操縱無下限術式,把通往神社參道上的積雪壓實。
五條悟打了個哈欠。
他還沒怎麽睡醒,用手背揉了揉眼,聲音含含混混的:“……是不是搞錯了?這樣容易滑倒吧?”
“沒錯。”
你正色颔首。
就是要它變得滑溜溜。
五條悟腦子不大清醒。
但還是乖乖照你的話辦。
很快,一條冰雪滑道就出現在你面前。
為了讓它更好滑一點,你還讓炎蹄自上而下噴了一團火,火焰的高溫融化了表面的積雪,雪水下滲,在零下的氣溫中凝固成冰,只要坐在上面,就能從頭滑到尾,并因為摩擦力近乎無的緣故,從長二三十米的坡道上滑下去很容易去勢不減,一頭紮進過膝的深雪之中。
有點危險。
但耐不住好玩啊!
你們在這裏嘻嘻哈哈,歡聲笑語很快吸引了村裏其他沒事兒幹的小孩子,他們一窩蜂湧過來,在得到允許後,加入你們的行列。
他們也大膽,不等前面的人爬起來,下一個就滑下來,所幸你跟五條悟都足夠手疾眼快,一薅一個準,不至于讓他們發生撞車,動不動就缺胳膊斷腿的。
大家都玩得很痛快。
衣物濕了,就去炎蹄旁邊取暖、烘烤,但衣服破了可就沒辦法了。
如今的衣服并不耐穿。
無論是好點的正絹生絲,還是差點的棉麻葛衣,都是天然植物纖維,這也就意味着它們很容易出現磨損。
你們玩滑滑梯是玩爽了,但原本就是大的穿完小的穿,不知道縫縫補補用了多少年的衣物,很快就在屁股位置磨出口子。
最先發現自己衣服壞了的是個小姑娘。
她六神無主站在原地,不知道想起什麽,眼眶立刻紅了,啪嗒啪嗒掉眼淚。
其他小孩子們也趕緊檢查自己的衣服,沒壞的還好,也壞了的立刻也露出天塌了的痛苦表情。
一個小孩子哭沒看頭。
可當他們一群小孩子圍在一起哭的時候,事情就變得格外有趣起來。
你津津有味吃着漬梅幹。
興致盎然欣賞小孩子們的泣顏。
無論是通紅的眼睛、蕭瑟的身影,還是小狗似的嗚咽,都讓你百看不厭。
你一邊吃,一邊分給詩,詩讪笑着謝絕了,又分給五條悟,他瞪你一眼,低頭就着你手指一口咬住,當即被酸得頭發絲都豎起來了。
你樂不可支。
楓有點看不下去。
暗暗用胳膊肘搗了搗你。
示意你收着點,幸災樂禍的表情太明顯了,小心被所有人讨厭。
你這才收了笑。
清了清嗓子,體貼開口:“不就是衣服壞了嗎?正好我最近屯了幾匹布,雖然品相一般,但勝在全新,誰有擅長做衣服的家人可以叫過來,快要過年了,大家也應該換新衣裳才對。”
楓呼吸一滞。
難以置信望向你。
簡直不敢相信這竟然是你能說出來的話!
明明你還是老樣子,看起來輕浮又嚣張,一點也不如桔梗姐姐沉穩靠譜,可不知怎得,她卻覺得此時此刻的你閃閃發光,往日裏那張她百般看不慣的臉都變得無比順眼起來,這讓她不自覺看着你失神,心髒怦怦跳。
小孩子們面面相觑。
并沒有因為你給出的解決辦法喜笑顏開。
“不、不用了。”
“這不是您的問題,是我們自己弄壞的……”
有人抽着鼻子拒絕。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附和。
“布匹是很珍貴的東西,您自己都還是小孩子呢,以後需要用的地方也多,您還是留着吧……您願意帶我們一起玩,我們就很開心了。”
“只是一點點口子,回去讓媽媽給我們補補就行了。”
“是啊,補補就行了。”
他們七嘴八舌地說着。
頂多就是挨父母一頓批評,也不是什麽大事。
想通了後,他們胡亂抹去臉上的眼淚,不停婉拒你的好意。
你嘆了口氣。
他們越懂事你就越高興不起來。
比起他們這種一捏都不會叫的菜雞,你還是更喜歡那種自命不凡、眼睛長到天上去,完全不把人當人看的菜雞,那會讓你玩得很爽。
像桔梗、五條悟、繼國岩勝這種有點菜,但又沒有那麽菜的天才菜雞也行,玩起來都挺有意思。
但眼前這群小孩子就太溫和無害了點,跟水做的似的,只會讓你想起遠在家鄉的母親,你不太喜歡這種相似的感覺,這會讓你莫名其妙無法下手。
“給你們就拿着。”
五條悟挺了挺胸膛。
覺得自己的實力被他們小瞧了,“區區幾匹布料而已,又不是金線辻花印染的珍貴絲綢,也值得你們百般推辭?”
“我可是京都五條家的少主,就算緣衣再能花,我都能供得起,別說只是給你們做衣服了,就算全村人往後的布料的都能供得起。”
然而——
“京都?”
“那是哪裏?”
“不知道,五條家是什麽東西?我沒聽說過,你聽說過嗎?”
被問到的人搖搖頭。
他們一邊觑着五條悟的臉色,一邊竊竊私語,“原來是這種關系嗎?我還以為悟君是緣衣大人的弟弟呢……”
“對啊,我看一直都是緣衣大人在出錢出力,也以為悟君是被緣衣大人養着的小白臉……”
“他真的好白啊。”
忽然有人感慨。
小孩子們默了默,随後話題一歪三千裏。
“是啊,又白又好看,真的很像我媽媽說過的小白臉……”
“緣衣大人在哪裏找到的小白臉?我也想要個。”
“別吧,小白臉光吃不幹活的,你養得起嗎?”
“可我就是想要嘛,他長得這麽好看……”
……
……
咒術師耳聰目明。
就算他們刻意壓低的聲音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五條悟額頭青筋暴起。
不是?
他怎麽就是弟弟了?
他怎麽就成小白臉了?
雖然這次出來的匆忙,他的确沒帶什麽錢,但風鈴護身符怎麽說都該有他一份功勞吧,他哪裏像個只會吃軟飯的小白臉了?
你眼前一亮。
赫灼色的眸子眨也不眨盯着他瞬息萬變的臉。
嗨呀。
就是這種感覺!
這種說不出憤怒還是羞惱更多一點表情,光是看着就足夠爽得人頭皮發麻!
五條悟似有所感。
藍寶石般璀璨的眸子倏然看過來。
視線相交的瞬間,一口銀牙咬得咯吱咯吱響:“……你這是什麽眼神?”
你莞爾一笑。
俯身湊到他耳邊,聲甜如蜜:“自然是看心愛丈夫的眼神。”
五條悟:“……!!”
小臉瞬間脹紅。
仿佛紮漏的氣球,氣勢一瀉千裏。
他羞赧地低下頭,忸怩捉住你袖口,含含混混了好一會兒,你才勉強聽清他在嘟囔什麽,大概意思是你的話太直白、太下流了,不要在人前說,以後在屋裏說給他聽。
……可愛死了!
……真想讓他露出更多可愛的表情!
念及此。
你擡起胳膊。
寬大的袖口投下陰影,将他罩入其中。
在他察覺光線變暗,不明所以仰頭看來之際,飛快在他側臉落下蜻蜓點水的吻。
瞧着那雙宛若晴空延展的漂亮藍眼睛受驚般瞪圓,整個人都陷入不可名狀地呆滞之中,無法形容的愉悅湧上心頭,讓你唇角比AK都難壓。
你這頭作弄五條悟。
那頭孩子們就找來了擅長縫制衣物的大人。
她們都是村裏最為手巧的婦人,華麗精美的貴族禮服不敢下手,生怕弄壞了布料,但簡單的小袖袴着還是挺順手的。
寬闊的神社後殿。
桔梗把漏瑚吊在木棚之上。
早已成為智能控溫小火爐的它面如死灰,卻還是盡職盡責散發着恰到好處的高溫,讓這個寒冷的冬日變成溫暖的春天。
衆人其樂融融聚在一起。
每個人都有條不紊趕着自己的活兒。
有的負責測量,有的負責裁剪,有的負責縫制,還有手更巧的,負責給大家做鞋子——這個人就是你。
你是最強。
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你更懂如何用刀,削木屐。
五條悟是最先穿上新衣服的那個。
從原本公家的圓領水幹換成武家的小袖袴着,衣物精美細致程度有了天壤之別,但漂亮的小公子依舊光彩奪目。
發睫如雪。
眸若冰湖。
天人般的面容閃閃發亮。
衆人之中,他就是唯一的鶴,漂亮得讓人根本移不開眼。
少見多怪的小孩子圍簇在他身邊,紛紛發出此起彼伏地驚嘆,惹得小公子愈發得意地翹起尾巴。
他們本來不熟的。
五條悟總是跟在你身邊。
而你是變态,啊不,是特立獨行的武家人,村民本能畏懼你。
相比于被楓帶着很好融入村子的詩,你們兩個就顯得格格不入了。
但小孩子嘛。
沒有太多彎彎繞繞的小心思。
會因為大人的話心生敬畏,也會因為玩得好立刻就跟你們親近起來。
就像現在。
他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小夥伴擁有一張極其漂亮的臉。
哪怕他們的兜比臉還幹淨,也會發自內心地唏噓,如果是他的話,自己完全不介意讓他做個吃軟飯的小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