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紐扣（4）
預審科小唐拿着卷宗來到辦公室，大概是因為對罪犯突然開口認罪感到意外，臉上喜滋滋的。趙宛韻仔細翻閱幾次審訊筆錄，又聽小唐說了情況，随後就将其打發走了。小唐剛走，辦公室電話鈴鈴鈴響起來，是法院打來的，要求分局刑偵大隊快點把案子總結一下，然後上報準備起訴。她說：“你們先別急，有一些情況我們還得落實一下。”放下話筒對黃局說：“我有一個想法要試一試。”
黃局問什麽想法？趙宛韻說：“我必須和呂大嫂家的那個殘疾小叔子好好談談。何老哥，你去幫我這個忙。”同為分局大隊偵查員的何邦正是剛才就邱華略的問題和趙宛韻争執地最兇的，他驚詫問：“在他身上能找到突破口？”趙宛韻說我認為他肯定能，你快去吧。
“我姓衛，名叫衛鵬濤。”殘疾小叔子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光棍，走路一瘸一拐，雙眼無神，不過身殘志不殘，他學得一手好推拿，喜歡研究音樂，性格開朗健談，這不才被請進公安分局和辦案偵查員們寒暄幾句，就主動介紹自己的情況：“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導致視力受損，眼睛看不清東西，幾乎半瞎。我這腿也是因為半瞎鬧出事故而變瘸的。””來，小衛同志。”趙宛韻給他遞來一杯熱茶：“喝一杯水。”衛鵬濤接過杯子，仰頭笑說：“謝謝趙警官。”
“喲喲喲，”趙宛韻驚奇道：“你視力差看不清東西，那怎麽記得我的？”衛鵬濤回答：“我雖然看不清你的臉，但我記得你的聲音。那天在村裏和我說過話不是？”趙宛韻聽罷心裏狂喜。“果然，早就聽說視力差的人，聽覺靈敏。”何邦正委婉地說：“聽見別人說過一次話，就能記得其聲音，果然如此。”“嗯，差不多吧。”衛鵬濤靠在椅背上悠然地說：“有句俗話說的好，老天為你關着一扇門，肯定也為你敞開一扇窗———我的聽力确實很不錯。全村人的聲音都記得，從來不會叫錯。”“那好。”趙宛韻問：“你再和我說說那天晚上你在小山包聽到的那個聲音。”衛鵬濤毫不猶豫地說好。趙宛韻打開微型錄音筆裏面傳出幾段邱華略的聲音。“像這個嘛。”
衛鵬濤低頭仔細聽了一會兒，搖頭否認，一臉肯定地說：“不是。那天晚上那聲音像是老頭子的。這聲音聽着脆生，完全不同。”趙宛韻問你真的肯定？衛鵬濤說當然了，錯不了！那天晚上荒郊野外的突然冒出來吓了我一跳，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衛鵬濤走後，老陳等人回到局裏，趙宛韻将事情的前後和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們，結果各位又産生了意見分歧，其中多數人寧願相信正常人的眼睛，也不相信半瞎的耳朵。況且是二比一，嫌疑人已經主動招供了。趙宛韻則堅持意見：“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會産生分歧。第一，衛鵬濤的聽力确實不錯，常言說，耳朵是盲人的眼睛，若要說憑借耳朵來認定一個聲音，是比較困難的，但要作為否定判斷價值就大了。第二，我仔細看過幾次審問記錄，邱華略招供的情節很多和我們在案發現場做出的分析和看到的情況不一樣。”
李建軍說：“主要情節吻合，是不是次要情節他說不清楚？”
趙宛韻說：“主要情節吻合并不能說明問題。我們當初走訪調查時已經把一部分線索暴露了出去，加上審訊邱華略時工作方法有問題，有時指供有時誘供，這也是在暴露我們辦案人員的意圖和一些細節，使得邱華略順杆子往上爬，按照我們的想法招供。”
“在半瞎的聽力這點上，我同意你的看法。但問題是，”老陳深思許久，說：“如果不是這個姓邱的殺人，他為什麽要招供？我們審訊從來不采用威逼利誘的辦法，也不存在什麽虐待現象，剛開始他不招，現在反倒突然招了。這如何解釋。”秦曼快快地說要不就是真的要不就是裝的，假招供。祁順海說空口無憑，真的假的，證據呢？
趙宛韻無法回答這幾個問題，她暫時找不到答案。這樁案件的分歧意見很快上報局黨委，然後轉到市委，市委的意見是慎重行事，暫且先擱一擱，進一步搜取證據。
專案組的人個個心情不快。這天下班以後，老陳怏怏走出了辦公大樓，低着頭想着案子的事，差點撞上一個人，“呵呵，老陳！真巧。”老陳擡頭定睛一看。原來是老熟人，東粦市公安局的老馬，馬偉興。兩人以前是警校的來同學，久未謀面卻又突然撞到一起，自然很高興，攀談起來：“喲喲喲，今天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可不是嘛一場大風。”馬偉興扭頭看了看左右，說：“最近我們市局破獲了一樁特大流氓盜竊犯罪團夥，該集團成員組織複雜，涉及面很大。2月28日他們當中有一夥人子啊光天化日之下搶劫并侵犯一名年輕女孩，還将其刺傷，我們抓住了好幾個，順藤摸瓜端了他們的老巢，幾天下來人已經抓得差不多，就是有一個，刺傷女孩的那個漏網潛逃。根據同夥‘阿健’的招供，只知道是雲溪鎮的一個工人，外號‘老九’，真實姓名住址不知道，但是認得出他的人，我親自帶幾個人押解阿健在雲溪鎮轉悠，也查遍了雲溪鎮所有職業職工的檔案，就是找不到‘老九’。我琢磨來琢磨去，這個‘老九’能躲到哪裏去？會不會是你們鎮分局裏面？要真是這樣，我可就省了許多力氣。”
“老九。”老陳頓時腦子靈光一閃，問：“長什麽樣子。”馬偉興說身高大概170左右，下巴有一大把胡須，腦門很窄。“好哇。”老陳喜出望外，一把揪住老友的手：“你來了可以事先通知我們一聲嘛。”“走走，去拘留所。”馬偉興驚詫地說難道我猜對了，要抓的人真在你們這裏？老陳嘿嘿笑幾聲：“老兄你去了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