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阿寶懵了。蘇雲錦也懵了。
那一霎那，江少明整個人被各種五光十色的記錄法術包圍着，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程阿寶幾乎已經可以想見第二天所有媒體、自媒體平臺那驚悚的标題。是天問閣還是昆侖仙境更加正義這個标題，原本是多麽有話題性，卻因為江少明的一句話，再也無法激起大衆的興趣了。
蘇雲錦面無表情，心中卻是崩潰的：他說出來了！他竟然會這麽說！
人非草木，孰能無感？其實江少明對自己隐隐約約的心思，蘇雲錦倒也知道一二。不過她從小到大，已經有太多的修者向她示好之後再無下文，她也早已習慣做一個曾經被仰慕、但是卻無疾而終的天煞孤星。
蘇雲錦原本認為，江少明的這種感情來源自他少年時候，蘇雲錦對于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和提拔。原本如璞玉般純樸、不為人所知的少年，經昆侖仙境第一女劍仙青眼有加，一路提拔，最終跻身成為整個雲山大陸的佼佼者。這種夾雜了崇拜、感激和親近、信賴的感情在常年日積月累之後，也許會令少年本人有所迷惑，區分不清楚這種感情的性質，誤會那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和愛。
蘇雲錦覺得這種因為迷惑導致變質的感情會随着時間的推移慢慢消失。所以對此早已熟稔的她并沒有因此有太多的行動，該關心江少明的時候依舊關心，該鞭策他的時候依舊鞭策，她認為，随着時間的推移，江少明會結識越來越多的朋友，會遇到令他心動乃至刻骨銘心、願意攜手走完一生的女修。在江少明成名、她自以為可以功成身退以後，其實她已經有意避免和江少明的來往，反而把更多的時間放在指導白念冰的修行課業方面，或者躲在煉丹房裏煉丹，幾天蓬頭垢面、煙熏火燎地不見人。可是江少明仍然喜歡有意無意間來尋她。有高興的事情說給她聽，有煩惱的事情說給她聽。
兩年前在昆侖仙境被以叛宗罪論處，散盡修為，緊接着又受了江少明的弑神箭的那一刻。盡管早有防備，但是蘇雲錦并非是對江少明沒有一點失望的。此後蘇雲錦選擇轉生重修，又聽說江少明即将和白青霜結為道侶，心中有些詫異之餘，但也為他感到高興。卻不料他突然逃出昆侖仙境，并且在衆目睽睽之下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請問江仙師，”盡管從江少明脫離昆侖仙境之日起，他的仙師之名就已經蕩然無存，然而從前的實力和名氣，使得發問的記者仍然謹慎地沿用了從前的稱謂，“雖然這麽做有些多餘，但是我還是想确認一下，請問您方才言談中所提及的愛，是否是我們普通人所思所想的男女之愛？”
這個問題雖然看起來有些多餘。但是其實也是相當關鍵。仙師級別的存在大多有些廣為人知的小癖好，思維方式從不和普羅大衆混為一談。倘若這壁廂衆媒體急吼吼将江少明示愛的事情當作轟動性的頭版頭條發出去，那邊他再施施然辟謠說，他的所謂愛是大愛，是一種形而上的、玄而又玄的東西，那麽衆媒體也只能累得吐血幹瞪眼，再發文澄清，以免引起訴訟官司了。
不過至少這一次，江少明沒有要耍衆媒體的意思。
“是的。”他面色誠懇地答道，“我可以在此發下心魔誓。絕對是大家想的意思。”
江少明方才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不敢看蘇雲錦，如今破釜沉舟般将一切都說出來，把事情推到無可更改的地步。他才大着膽子回頭去看蘇雲錦的反應。
正在這時，正好也有記者熱情洋溢地請蘇雲錦回答問題：“江少明大膽示愛，那麽至此，我想對于蘇仙師的身份，已經是各種證據确鑿，再無争議了。那麽請問蘇仙師。您如何看待江少明的這一行為呢？面對他的大膽示愛，您有什麽想說的話嗎？是接受還是拒絕？”
程阿寶心知不妙，奮力擠了過去：“不好意思，我們的時間有限。這種超出了預算之外的問題，不予回答……”
可是媒體記者們都一個個亢奮得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哪個肯聽他的話？頓時蘇雲錦宛如置身喧嚣的海洋，身邊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
“請問蘇仙師，傳聞說您和江仙師在昆侖仙境的時候就已經郎情妾意，互通有無，請問該傳聞是真是假？”
“請問蘇仙師，事先您親自允諾發布的蜃影記錄之中，您的肩頭似乎有一個巨大的傷口，像極了弑神箭所為，請問這是為什麽？”
“請問蘇仙師，在您離開昆侖仙境之後，江仙師一度傳出即将與白青霜結為雙修道侶的傳聞，請問此事是否說明，你和江仙師當時發生了矛盾，處于冷戰期？”
幾乎是在一瞬之間，原本嚴肅認真的對昆侖仙境的讨伐以及正義與否之争，淪落為一場在蘇雲錦看來無關緊要的桃色新聞發布會現場。盡管她已經對緋聞炒作、出鏡宣傳等形式的觀感有所變化，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勉力配合，但是這次還是無可避免地有些崩潰。
“你們問的問題，全部都是無稽之談。”蘇雲錦冷漠回應，“不好意思，現在我不想回答這些問題。”
然而她耳邊還是被這種你愛我、我愛你的問題所充斥着。最後她不得不做出了一個極度任性的舉動：她轉身，離開了新聞發布會的現場。
望着她一言不發離去的身影，江少明面色大驚。他下意識地想追趕，卻被無數的記者給淹沒了：
“江仙師，請問這是怎麽一回事？難道到了新聞發布會的時候，你們尚沒有達成一致意見？”
“江仙師，難道你們的新聞發布會主題，不是說這件事情的嗎？為什麽蘇仙師會憤然退席，難道她已經厭倦了江仙師，或者另有所愛？”
“不好意思！”程阿寶終于奮力擠到了江少明面前，他臉上露出勉強的笑容，“事起倉促，今天的新聞發布會，到此結束。”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