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薛後 “我都已經成親了啊

寧晚心的手重新收回了袖子。

回去的路上, 日頭向西,兩人的影子在身旁拉長。

寧晚心走在魏瀾身側,聽他說:“……安歲禾說的都是沒影的事兒, 雜家還不至于饑不擇食。”

寧晚心這時候只覺的好笑,她生氣原也不是因為這個, 她沒甚麽不信魏瀾的, 他倆一路磕磕絆絆走到現在, 都這時候還不信他,她腦子才是被門擠了。

她氣的是,為何所有人都覺着她的總管大人是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人呢?

遠處有隐隐傳來人聲, 魏瀾自然地退後半步,走在寧晚心側後方。

寧晚心下意識想拉他的袖子,袖口卻從手中滑了出去。

自她恢複之後,魏瀾便不許她在路上同他挨挨蹭蹭,一舉一動守規矩得很。

寧晚心雖然有些失落,卻也不惱。

她彎起眼睛笑笑,看着地上的影子,稍稍擡手,日光下, 交相依偎的兩個影子的手便仿佛牽在一處一般。

魏瀾明明那麽溫柔。

寧晚心偏頭欲同魏瀾說句話,迎面卻傳來一聲尖細的呼喚。

“嘉瑞郡主請留步。”

寧晚心訝然擡頭, 見是金色的銮駕,轎上坐了一個陌生的宮裝美人, 正笑着看向這邊。

那內侍小跑過來跟她見禮, “請郡主安,皇後娘娘有請。”

寧晚心怔了下方轉過神來,這位皇後娘娘是陛下不日前新婚的晉國公府嫡幼女薛汀蘭。

當日苦于燕帝指婚給纨绔子陸檢堂, 如今也是名正言順的皇後了。

寧晚心同薛汀蘭本身并無交集,聞此略有些驚訝,下意識回頭看魏瀾。

魏瀾稍一躬身托住她小臂,小聲道:“看雜家做甚,想去便去。”

寧晚心卻微微蹙眉。

她不顧小內監的目光,反手拉住魏瀾的手臂,讓他直起身。

“你別這樣。”

魏瀾一怔,最後還是敗在寧晚心不滿的目光下。

他先一步松開手,溫聲道:“去吧,雜家回去等你。”

皇後傳她說話,寧晚心不好直接拒絕,只能也暫且放手,跟着那內侍走了。

她一步三回頭的模樣太有趣,薛汀蘭幹脆也下來同她一塊兒走。

“魏總管怎麽了嗎?”

寧晚心正擰着眉想事情,聞言看向她,抱歉一笑,“并無,讓娘娘見笑了。”

薛汀蘭柔聲說:“你如若有何難處,只管同本宮提就是,無需客氣。”

寧晚心如何是不敢當真的,臉上卻露出溫和無害的笑意,“多謝娘娘擡愛。”只是心中想,薛汀蘭此人不簡單,須得小心防範。

昔日燕帝的薛皇後已經搬離鳳儀宮,新皇親自題名,改鳳儀宮為晏清宮,中宮則成。

薛汀蘭仿佛當真只是請她去閑話家常的,問得一應是“飲食上可習慣?用度可周全?”聽着竟仿若寧晚心是才入宮的那個。

她不确定薛汀蘭的心思,心中不敢大意,因此并未拂了薛汀蘭的面子。

天色漸晚,臨走時薛汀蘭着人取來兩匹富貴團紋的宮緞并一柄玉如意,“一些小玩意兒,不值當甚,郡主別推辭,拿回去玩吧。”

寧晚心思量片刻,笑着接過,說了句讨巧的話,“娘娘心意可貴,如何敢辭,這便謝過了。”

“瞧瞧,這是打趣上本宮了。”薛汀蘭面上笑意加深,說:“本宮難能碰見個談得來的同輩,郡主閑時多來晏清宮走動,也配本宮說說話解解悶。”

“娘娘既然發話,豈有不從的。”寧晚心行過禮,起身告辭。

薛汀蘭差一小宮女引着她去。

寧晚心走到門口,才聽見她仿佛漫不經心地一句提醒:“本宮方才的話,郡主回去……仔細思量思量。”

腳步一停,寧晚心聞言,片刻後笑了下,微微側頭點了一下,“謹遵娘娘吩咐。”

薛汀蘭目送她離去,瞧着人背影逐漸淡出視線。

身旁的嬷嬷低聲問:“娘娘覺着,嘉瑞郡主如何?”

“不好說。”薛汀蘭眯了眯眼,“她似乎是真心想跟魏瀾過日子,可她容顏太出衆了,本宮擔心……”

“以老奴之見,娘娘倒不必思慮過多,只要郡主的心思不在陛下身上不就好了。”

“不在嗎?你信嗎?”太監跟皇帝,傻子都知道如何選。

薛汀蘭淡淡反問,不置可否。

回到福寧宮偏院,晚膳已經擺好,魏瀾果真坐在桌邊等她。

寧晚心于是腦子裏半點薛汀蘭也不剩,滿滿當當塞得全是魏瀾。

“笑什麽,淨手。”

魏瀾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嫌棄,寧晚心全不在意,高高興興在他身邊凳子上坐下,接過鹹慶遞來的濕布巾擦手。

正準備用膳,魏瀾卻伸過筷子敲了下她的手,“慢着,還有一道菜。”

五香肘子端上來的時候,寧晚心覺得自己眼眶都熱了,簡直要落淚。

“我可太想肉了,快給我吃一口。”

魏瀾從容地夾了一筷子三絲拌豆,在她嚼着肘子,唇上泛着油光,滿臉都寫着滿足的時候,平淡地說:“藥還沒斷,傷口也才結痂,忌口仍是需要忌口的,吃一口解解饞得了。”

寧晚心咀嚼的動作驟然停下,“……”

“……可是你又不吃,這不是浪費食物麽?”寧晚心試圖讨價還價。

“不浪費。”

魏瀾咽下一口粳米粥,筷子前伸,撕下一條肥瘦相間瞧着沒那麽油膩的肘子肉送到嘴裏,“唔……”

他連嚼一下都沒,讓寧晚心撲過來吻住嘴唇,齒關尚未閉合,靈活的小舌頭一卷,他口中就空了,只留下一點兒調料混着肘子肉香的味道。

再看一邊,寧晚心坐了回去,明亮的眸子裏閃着狡黠的笑意。

魏瀾舌頭下意識勾了下,垂着眼眸,覺着嘴裏仿若空了一塊兒。

就因着搶了這塊肉,寧晚心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哎,我的栗子糕呢?”寧晚心掀開送上來的八寶盒子,本該有的栗子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撮兒裹了鹽巴的油炸花生米。

她嗜甜如命,不愛吃這個。

魏瀾知道。

他手上書翻過一頁,嗤笑:“欠的你,多搶一口肉吃,沒旁的零嘴給你。”

鹹慶都快笑瘋了,被寧晚心眼刀子一甩才消停,默默出門去給這倆人騰地方。

她用手捏一粒花生米送到嘴裏,果然還是不愛這味道,勉強咽進腹中,吐了吐舌頭。

瞧着魏瀾不再說什麽,寧晚心便腆着臉又蹭到他身邊擠着,讨他杯中茶水喝。

“……你倒不嫌熱。”魏瀾管也管不住,便也随她去了,不忘警告一句:“手上仔細點,雜家這緞面褥子新裁的,灑上甚麽腌臢東西你後半生一口肉也別想碰。”

寧晚心口中“是是、哎哎”地胡亂答應着,仲夏的日子偏往人身上膩,煩人得緊。

魏瀾天生體寒,肌膚白皙細膩,說一句冰肌玉骨也不為過。饒是如此,讓寧晚心挨着,這裏碰一碰那裏摸一摸折騰半晌,也是出了一身的汗。

他簡直煩不勝煩,手裏書擱到一邊,兩手使力把寧晚心身子從自己腿上搬下去,讓她自己坐正。

“……再動一下就出去吹風。”

“總管別生氣嘛,”寧晚心玩夠了也不繼續鬧人,安靜地捧着魏瀾的舊窯茶杯喝一口茶,誰也沒她更乖了,“來,吃花生。”

魏瀾懶得理她。

寧晚心自己安靜地坐了會兒想事情,眉頭不自覺擰起來,自己也沒留意。

魏瀾沒聽見她再折騰,擡眸淡淡掃了一眼,見她這模樣,過了會兒才道:“在晏清宮裏遇見什麽事兒了?說來聽聽。”

寧晚心一怔,脫口而出:“你如何得知?”

魏瀾勾勾唇,嘲道:“就你那點小心思,都寫在臉上了,能瞞過雜家甚麽?”

是嗷。寧晚心道。

她少時家庭太過和睦,父母心意相通,父親更是連個通房都沒,耳濡目染的都是兵家事,紙上談兵尚可,反倒是這些內宅女人的心思算計習慣不了,也不大應付得來。

想了一圈并無甚不能說的,寧晚心幹脆把薛汀蘭那裏說的事情全盤托出:“……除了這些有的沒的,我聽薛皇後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說要在宮中另外安排一個宮苑給我,或是她跟陛下提,給我在宮外修一府邸。”

“但我總感覺她似乎在提醒警告我甚麽的意思,沒敢順着她的話說,怕落了她陷阱去。”

“這位薛皇後,心思可比前頭的薛皇後深得多啊。”寧晚心說着話,心有餘悸,想來想去仍是不得章法,問魏瀾:“你說她叫我過去敲打一番到底作何用意?”

跟寧晚心恰好相反,魏瀾還年少時就混跡內廷,慣會揣摩宮廷裏這些主子奴才的心思,要寧晚心仔細複述幾個地方薛汀蘭具體所言,心裏就明白了個大概。

又問她:“最近你跟陛下有過接觸嗎?”

“當然啊,”寧晚心奇怪道:“你不是知曉麽?陛下知道我修寧氏祠堂,賞了一些東西,還傳我去說了話。可能是安撫吧,也可能是惦記虎符,我懶得想。”

魏瀾心道果然,他說:“雜家跟你,包括陛下,都覺着他傳你是安撫,也可能是做一副明君的樣子給人看。”

“但是薛皇後可未必這麽想。”

“那她怎麽想?”寧晚心仍是摸不到關竅。

魏瀾嗤笑:“八成是覺着,陛下對你有意思吧。”

異姓郡主一旦成為後妃,可比薛汀蘭出身尊貴不知道多少,一門心思鑽營到皇後的位置,可容不得半路殺出人來搶。

魏瀾對她那些小心思了如指掌,也不覺意外。

倒是寧晚心覺着匪夷所思,直言薛汀蘭都想的事情根本就不靠譜。

“哦?”魏瀾挑眉,真沒想到她對這事居然還有自己的見解,來了點興趣。

寧晚心理所當然道:“我都已經成親了啊。”

魏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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