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隐藏什麽?
城市的霓虹閃閃爍爍,長街上點滿了明燈。
白天熱鬧,喧嚣,雜亂的購物廣場,現在留下的只是一片狼藉,那些被随意丢棄的宣傳頁在風中呼啦啦飄了老遠,那白色的塑料袋兒也迎着風刮到了廣場中央的鐘樓上,發出刺刺拉拉的尖銳哨聲,易拉罐啪嗒嗒在風中翻滾,摔打在街角那店鋪的鐵皮卷簾門上。
遠遠地傳來高跟鞋的踩踏聲,像是踩在人的心髒上,“噠……噠……噠”。那聲音穿過黑暗的街巷,越來越近。
黑暗中看不真切那人的面貌,模糊看出是個女人,長長的及腰的頭發在風中恣意飛揚,身上穿着一件暗色的T恤,修長的腿上罩着一條超短褲,腳上踩着一雙靴筒長至膝蓋的皮靴。
走到鐘樓下的時候,她停住腳步,歪着頭朝上看了一眼,又低下頭擡起手看了看挂在手腕上的表,秒針一下一下走動,指到了正中央的十二點的位置。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紅豔的嘴唇透着遠處的燈光,更加魅惑。
“铛……铛……铛……”聖教堂零點的鐘聲敲響,穿過幽幽街巷,昭示着新一天的到來。
那女人朝着教堂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角的笑意較深,眼中閃過一抹暗紅,轉瞬消失在夜色裏。高跟鞋的響聲再次響起,她繞過鐘樓朝着偏僻的小巷慢慢走去。巷子幽深黑暗,寂靜無風,沒有半點兒聲響,就連一邊人家門口栽種的綠樹也靜止下來,樹葉半分未動。似乎在這裏,一切都是死物,沒有生機。
在巷子的盡頭往右拐,在一間狹窄的門前站定,門口的牆上挂着兩盞青色的燈,往外散着幽冷的光。透過那幽幽的燈光能看到那挂在燈下的木牌,上好的金絲楠木。那牌子上狂書寫草地寫着五個字,“招靈格子鋪”。
“今天倒是挺準時啊!”眼前的門吱呀一聲慢慢開啓,揚起一層淡淡的灰塵。一雙青色透明的手從門中探出來,朝着門口的女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女人瞥了一眼那兩只青幽幽的完全由氣幻化的手掌,擡手揉了揉鼻子,擰着眉走了進去,“你這是用了多少藥粉?味道這麽沖!”
“嗯……我也覺得是,啧啧……真是可惜了。”那充滿磁性的聲音陰陽莫辯,一句話落地,那兩只青色透明的手瞬間崩裂,變成一團青色的霧氣飄散在空氣中,慢慢地凝成一股細細的青煙飄進一邊燃着香的博山爐裏。
一個身着白色襯衫的男子慢慢從黑暗中走出,修長的手指拂過擺放在架子上的物品,這小小的格子鋪就像是一條幽深的長廊,緊靠着牆的兩邊擺着兩個架子,那架子被分成一個個小的格子,格子裏面擺放着雜七雜八的物品。
上了年代的沁血玉佩;斷成兩截的紫簫;一塊兒染血了的繡鴛鴦的紅蓋頭;斑駁破舊,木質的簡易陀螺;就連泛黃了的那種自制的紙風車也被擺放在架子上。
那男人捧着一邊的博山爐在門口的青燈下站定,伸手打開了那香爐的蓋子,伸手撥弄了兩下爐子裏的香灰,又将它放了回去。
男人長得相比于一般男生要秀美很多,尖尖的下巴更是讓他看起來仿若女孩子。一頭柔順的短發服帖地蓋在頭頂,趁着那昏黃幽暗的燈影,襯得他臉色更加蒼白,那張薄薄的嘴唇更是紅潤宛若染了新鮮血漬。
他一雙骨節分明透着蒼白涼意的手突然伸處,稍稍用力就将站在門口的女人拉到懷裏,圈在自己與架子中間,一手攬着她纖細的腰,那沾染的香灰的手指劃過女人白皙紅潤的臉頰,最後輕輕捏住她的下巴,慢慢低下頭,吻在她鮮紅如櫻桃般的嘴唇上,“今天玩兒得開心麽?”
“嗯……”因為男人的觸碰,她臉上暈起潮紅,喉嚨裏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她向來無法抗拒他的溫柔,頭擱在他的肩頭,雙手緊緊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她略微有些氣短,眯着眼睛像是小貓一樣舔了舔他冰涼的嘴唇,“開心……嗯……”
她眼神迷離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伸手撫摸他瓷白的臉頰,手心之下是淡淡的涼意,額前的碎發半遮着他的眼睛,她的手探至他的眉骨,将那垂在額前的黑發拂開,露出那只暗紅色的眼睛。她踮着腳尖,勾住他的脖子,吻在那紅色的眼眸上。随後沿着他高挺的鼻梁,吻在他的薄薄的嘴唇上。這一刻,她感受着他的存在,感受着他的溫柔。
一晌貪歡。
男人名叫辛卓,是這間格子鋪的主人,女人名為念靈。
心卓為悼,悼念死去生靈;念靈,自然也是追憶逝去的靈魂。
沒有人知道這一男一女是什麽來頭,即便窺見其中秘密的人也只是了解一星半點的訊息,知道他們這間店鋪只是午夜十二點鐘的時候開門迎客,在太陽初升之前關店休息。就像是那午夜的怨靈,只能在黑暗中生存。一旦處于陽光下,等待他們的就是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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