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蕭書玉和楚玄成婚在即,卻突然啞了嗓子不能成語,為了早日康複,她就跟着祖母老寧國公夫人到金陵城外六濟山上的靜慈庵祈福。
不知為何,那天皇上也秘密去了六濟山,結果居然就在六濟山上臨幸了蕭書玉。
按說,臨幸了太子的未婚妻本已是大錯,皇上就該秘密處置此事,找個借口掩蓋過去,重新為楚玄選一門妻室,等過一段時日,夫妻父子間的隔閡也就慢慢淡去。
誰知道,這位當今天子還是個多情的種,他竟是一意孤行要納蕭書玉入宮,還一舉封為貴妃,這才鬧得滿城風雨,所有人都知道楚玄被自己的父皇戴了綠帽子。
此事傳出,無異于在天下人面前扇了蘇皇後和楚玄一個耳光,楚玄和蕭書玉連大定都過了,再有幾日就要成親了,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皇上如此行徑,蘇皇後再如何賢良淑德都免不了心生怨怼,再加之自己親手挑給兒子的兒媳婦,如今卻成了後宮裏與她共侍一夫的姐妹,蘇皇後當時就病了半個月。病好之後雖未在後宮裏為難蕭書玉,到底是待蕭書玉極為冷淡,與皇上之間也生出了嫌隙。
皇上也知道自己這事做得不厚道,頗對不住楚玄,但他畢竟是皇上,不可能低頭認錯,為了掩蓋自己心裏的尴尬內疚,他反而漸漸疏遠起楚玄。
那些與蘇家和楚玄不和之人,一見蘇家和楚玄隐有失寵之勢,就開始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屢屢讒言挑撥,更令得蘇皇後和楚玄被皇帝冷待,就連蘇閣老也幾次被皇帝無故當衆訓斥,蘇家開始被打壓。
就在此時,忽然有人上書彈劾蘇閣老貪贓枉法、不臣謀逆等等數條大罪。其中一條罪狀是與先帝隐太子一黨有所勾結,曾經故意縱走隐太子之師張政一家,并且多年來對張政一家的下落隐瞞不報。
在三法司派人抓到張政一家,并從張政家中搜出了蘇閣老之孫蘇暮言寫給張政的多封親筆信,仔細驗過那些親筆信的字跡無僞之後,皇帝悖然大怒,下令将蘇閣老在東華門杖斃,蘇暮言被判淩遲,蘇氏一門和張政一家全部處斬。
這一番驟變,讓楚玄和蘇皇後措手不及,怪只怪那些想對付蘇家的人出手太狠,當年皇上在先皇病危之時,在內宮假借謀反之名擊殺隐太子,逼得先皇不得不傳位于他,最終先皇含恨離世,他才坐上了皇位。
後來,隐太子一黨到處宣揚當今皇上轼兄篡位,名不正,言不順,是亂臣賊子,引得皇上血洗金陵,把隐太子一黨連根拔起,務求雞犬不留,再無後患。
一番鐵腕壓制之後,再無人敢提當年皇上篡位之事,但隐太子多年來依舊是皇上心中最陰暗的禁忌,這陰暗始終提醒着他身下的皇位是如何得來的,提醒着他那些知道真相的人是怎麽看他的。
可是現在蘇家卻是觸碰了這禁忌,自然是非死不可。
蘇皇後在後宮中聽到自己父親的死訊,和蘇家被判滿門抄斬的旨意後,就在自己的朝陽宮自缢而死,只留下四字血書——“清者自清”。
據說,蘇皇後死的那天,皇上在朝陽宮陪着蘇皇後的遺體坐了一整夜。最終,他沒有廢去蘇皇後的皇後之位,下令将蘇皇後陪葬帝陵,但終究是沒有賜蘇皇後任何谥號,喪禮也極其簡陋,更不許官員百姓為之守喪。
唯一為蘇皇後守喪的只有楚玄一人,那時,他已不是太子了。蘇皇後死後第二天,立刻就有不少官員跳出來往蘇閣老和蘇家身上潑髒水,更波及到楚玄身上。當時的楚玄孤立無援,根本無力反擊,皇上就借勢下旨廢他太子之位,改封成王。
半年後,北魏和南梁議和,兩國交換質子,梁國送來的是梁帝幼子,當時年僅八歲的慕容英,魏國送去的就是成王楚玄。
可憐原本的天之驕子,卻在梁國當了六年質子,直到如今還要由梁帝派遣才能回到魏國。
身為魏國皇子,卻成為梁國前來向魏帝賀壽的使臣,這是多麽諷刺的事情。
果然就如那《東窗記》的戲詞——功也徒然,名也徒然。
都敵不過帝心多疑。
也許,楚玄會讓姬淵為他唱那出《告奠》,也是對施全的悲憤心有戚戚。
墨紫幽看着前方那輛馬車上,曾經昭示榮寵的白澤紋,忍不住嘆息。
楚烈說得對,楚玄就算這次回到魏國,如果皇上不發話,他也是無法留下的,還是要回梁國做質子。
不過,墨紫幽相信楚玄這是有備而來,定會想辦法留下的。
他回來的目的也許跟前世一樣——皇位。
只是,前世梁國的确派了使臣前來給魏帝賀壽,還給西狼求親之事添了不少波折,但是楚玄根本未随同梁使前來,這一點她很清楚。
到底是什麽引發了這樣的改變?
今生在她回金陵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她前世的記憶發生的,她也利用了這個優勢悄悄攢下了不小的産業。
可是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卻與前世大不相同,先是她提前遇上山賊,接着又遇到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楚玄,還有姬淵,這一切,前世都不曾發生。
墨紫幽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她在雲都的某些動作,引發了這樣的改變?
忽然傳來一陣麻雀叽叽喳喳的叫聲,墨紫幽擡頭看去,就見半空中,一群麻雀振翅飛過。
“《籠雀》。”她喃喃自語。
“小姐說什麽?”坐在一旁昏昏欲睡的飛螢一下清醒過來。
“沒什麽。”墨紫幽放下油布,怔怔坐着出神。
她想起了前世幽司鐵獄裏一牆之隔的男子,還有他那不甘又獨孤的琴聲。想起他作的那首《籠雀》,還有他最後握住她的手。
明明,她根本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姓名。
明明,他們只是從未有過交集的陌生人。
明明,他們只是在生命的最後攜手共死。
可那人手心的溫度和他不甘的琴聲,卻是在她心裏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刻痕。
他,是否也像她一樣獲得了重生?
這一世,她還會遇見他麽?
***
墨紫幽沒想到楚玄還真的是一路四處賞玩着回金陵,原本最多半天的路程,硬生生被他拖到第二天未初時分才進了金陵城。
剛進金陵城外城的正南門,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墨紫幽聽見楚玄向一人打招呼道,“小皇叔,好久不見。”
她心一跳,悄悄把油布車簾掀開一條縫,向前看去,只見楚玄的馬車旁有一身穿甲胄的武将,騎着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駿馬,正側着臉同打開馬車車窗的楚玄說話,“好久不見,你可好?”
他的聲音極沉,透着一種武将獨有的剛毅,他的側臉線條如同刀削斧刻般淩厲,騎在馬背上的身姿挺拔如松,英武不凡。
雲王。
墨紫幽沒有想到今生這麽快就會遇上他。
雲王楚卓然是皇上最小的弟弟,也是皇上碩果僅存的幾個兄弟當中唯一手握實權的。
當年,皇上轼兄奪位,自然是引得許多兄弟不滿,發生了好幾場叛亂,都被皇上以鐵血手段鎮壓下去。所以皇上對同胞兄弟都深為忌憚,唯有當時年僅七歲,而且生母早喪還未封王的楚卓然讓皇上覺得毫無威脅。
也許是因為皇上殺掉了太多兄弟,心中多少有所不安內疚,後來他就一直都對楚卓然極為疼愛。楚卓然可以說是皇上帶在身邊一手培養大的,等到長大封王之後,他就到軍中效命,年紀輕輕就屢立奇功,十六歲就能統率三軍,最終成為大魏朝最年輕的一等武将。
許多人暗地裏都曾揣測過,雲王手握兵權久了,會不會生出別的心思來。于是,每每他帶兵出征凱旋歸來時,總會有那些言官上竄下跳地找出一大堆借口彈劾他。
開始幾次,皇上都将剛剛立下戰功的楚卓然大罵一頓,然後命他交出兵符回府閉門思過。楚卓然每次都沒有任何辯解地交出兵權閉門思過,就連諸将士為他鳴不平,他也不置一詞。
其實皇上心裏清楚那些彈劾不過是小人作祟,但他也有意要試探楚卓然,所以順勢而為。
只是那時,魏國與梁國,還有西狼之間的關系都很不穩定,邊境時有交戰。皇上幾次奪了楚卓然兵權,過不了幾個月,往往又再次命他領兵出征。
楚卓然也從不借機擺架子或者為自己讨要好處補償,皇上要奪他兵權,他就放手,皇上要他為國征戰,他就披上甲胄。無論遇上多少不公,他都毫無怨怼,所有人都驚訝這個軍事奇才居然如此好性子。
幾次折騰下來,皇上都對他沒脾氣了,在那群言官們再次對着楚卓然上竄下跳地彈劾的時候,皇上更是怒而下令将那些人拖到東華門狠狠打了一頓,打得再無人敢胡亂彈劾楚卓然。
皇上安心了,楚卓然也清靜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非更新,修改一個細節)
這兩章交待一下兩個主要男配的背景,這篇文架構比較大,一堆人設我就寫了快兩萬,開始劇情會有點點慢。
不過老讀者的話應該懂的,我是屬于劇情流的,請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