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來陪小嫂子的。”
“公主,不是奴婢鬥膽,绛雲小姐真不在。”
“哼。”明慧公主拿出羅森給的玉牌,扔給她,“怎樣?小嫂子在還是不在?”
“公主,绛雲小姐在玉閣彈琴。來,奴婢陪您上去。“紫雲不敢待慢,連忙陪她登上玉閣。
“喂,小嫂子,你好呀。我來了,也不過去見我,還……”明慧公主佯作生氣,大咧咧地坐在绛雲身旁。
绛雲一驚,不覺斷了根弦。“公主,您是怎麽來的?”
“我怎麽來的?小嫂子莫非你不想見我?”
“不是的,公主。你別誤會,绛雲真的沒別的意思,只是剛才沒人通報我,我……”
“我知道驚著你了,是我那霸道的哥哥不準你見我,對不?”
“公主,別誤會,森沒有……”
“小嫂子,我真服了你了。”明慧含笑搖了搖頭,“也不知森哥給你吃了什麽迷魂藥,你怎麽這麽聽他的話?”
“公主。”绛雲臉一紅,垂下頭來。
“算了小嫂子,跟你開個玩笑,別當真。”明慧笑嘻嘻地摟著她。“是森哥叫我來的,不然的話,我哪見得著你。你不知道森哥有多小氣,連親妹妹也提防,好像我會拐了你似的。”
“公主,你又取笑我了。”绛雲臉一紅。
“森哥如此寶貝你,我哪敢呀?若讓他知道我讓你屈著,還不把我的皮剝了。”
“公主!”
雪兒在一旁陪笑,說:“四公主,快別拿我們小姐打趣了。若讓外面的人知道,還不知又要捏出什麽樣的瞎心話來編造我們小姐。”
绛雲臉色頓時變得一片雪白。
明慧嘆了口氣:“小嫂子,你又在胡思亂想了。母後就怕你這樣,才命我來陪你兩天,好好安撫你一下。其實外頭的話,你也不用太在意的。下個月初三,父皇會為你和森哥主婚,等你成了南天王妃之後,就沒有人敢在你面前說長道短。”
“沒有用的,森是不會答應立我為妃的。”绛雲突然撫在桌上哭了。
“小嫂子,盡管放心。森哥已經跟母後承認他愛你,母後也跟他說明厲害關系,他說他不會讓任何人欺辱你的。”明慧嘻嘻一笑。“小嫂子其實森哥好愛你的,從前他一直很冷漠,我長這麽大,從未見他臉上出現過表情。母後常說是你改變了他,自你入園以來,森哥變得像個正常人一樣。有了笑,也會生氣紅臉,小嫂子別擔心,父皇和母後都會補償你的。”
绛雲聞言雖喜,但又嘆了口氣:“明慧公主,你不明白的,森……”
“小嫂子放心,森哥已經和父皇和解,他這兩天要幫父皇處理政事,所以要我回來陪你。嘻嘻……森哥是怕你一個人寂寞,沒的人又胡思亂想。”
“這麽說他是打算接受南帝的封號了。”绛雲心往下一沉,“他是不會帶我去了……”
“不會什麽?小嫂子,森哥是不是許諾過你什麽?”明慧見绛雲沒頭腦的說出一句話,不覺大驚,難怪母後會讓自己來勸慰绛雲,森哥果然有離開天界的意思。
“沒……沒什麽。”绛雲頓時省悟以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把話岔開,“不過是要帶我四下游玩,對了公主,你想吃些什麽?我吩咐人去準備一下。”
“小嫂子,你先坐下。有句話我必須告訴你,森哥是沒法離開天界的,他是父皇的兒子,這誰也否認不了。他師父和我母後都不會縱容他任性下去,接任南帝是遲早的事。不管他對你許諾過什麽,你都不要抱著和他走的希望,他的身體是走不開的,不然他也不會留到今天。”
绛雲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小嫂子,你瞧你又在胡思亂想了。森哥雖拿你的名份和父皇賭氣。卻是真心愛你,你別瞧他對你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其實他才在乎你哩。你以為你當了南妃,他就真的不要你了?這樣想那就大錯特錯了。他呀……明慧邪邪地笑了笑,“是心裏有鬼。怕你和別人親近了。小嫂子,你自己說說看,每次他在人前罵了你,事後,是不是又格外寵你、愛你。”
绛雲回想羅森所為,不禁羞得滿臉通紅。嬌聲嗔道:“公主,別說這些好嗎?咱們下去看看花,園裏的牡丹全都開了。”
“行啊,我正有此意。”明慧公主原是活潑好動之人,一來見绛雲不好意思往下說;二來,她也想去賞賞花,萬盛園的牡丹花,可是出了名的美。
飄飄見她們一行數人離開玉閣,連忙登盤入閣,将手中的黑漆上匣子,放在羅森的櫃子裏,同時将櫃門打開,露出一條縫。
绛雲則和明慧在花園之中游戲、賞花,同時品嘗著侍女獻上的瓜果點心。
明慧一面吃點心,一面笑道:“小嫂子,明天是觀音大士的壽辰,咱們去觀音廟玩一天好嗎?”
“好呀。”绛雲聞言,立刻有了精神,可不一會又黯了下來,“可是森讓我最近一段日子少出去。”
“绛雲呀!你什麽都好,就是太怕森哥了。有我在,難道還怕他吃了你不成?”明慧最受不了的,就是绛雲過于聽哥哥的話了。“女人難道就不是人了?憑什麽就要事事依順男人。你呀,就是太順他了,所以他才總欺負你。聽我的,給他點顏色看,也讓他知道,女人不是呼之而來,喝之而去的;也是有自尊自愛的。”
明慧一席話,說得兩旁侍候的人都笑了。“公主,難怪園主不讓绛雲小姐跟你在一起,你果真是在教唆她。”
“什麽教唆?明明森哥太自以為是的。”明慧聽人說,羅森敢在背後如此抵毀她?虧自己費了多少力氣幫他,真是良心讓狗吃了,“我是看不慣他那副得性。”
绛雲見明慧生氣,連忙喝住衆人,“你們瞎說些什麽?園主只是一句玩笑話,你們就當了真。公主是園主的親妹妹,園主怎麽不準我和她親近,明慧你也別生氣了,森只是說著玩的。”
“他才不是說的玩笑話,剛才若非母後發威,他才不會讓我來找你。哼,森哥……”
“公主,明天我陪你去還不行嗎?”
“這還差不多。對了绛雲,你今後也該有些主見才是,別老那麽順著他。我告訴你,這次母後問你,你可要說真心話,這王妃一位可讓不得人。森哥的用意我還不清楚嗎?他哪裏是為你著想,他是自尊心做怪,怕你有了父皇母後撐腰,便不會對他百依百順的,自私又小氣。”
“公主,你可不是又在教唆绛雲小姐呀。”
“你們懂什麽?我這是為绛雲著想,她一旦成為南妃,森哥哪敢開口閉口挾制她。”
绛雲讪讪笑了笑,岔開話題。
**
*隔天大早,明慧和绛雲各著一身民女服飾,走出萬盛園,來到雲郊觀音廟。
觀音廟前人山人海,熱鬧非凡,绛雲心中有事,拉著明慧的手說:“公主,先陪我抽支簽好嗎?”
“好呀!他們都說觀音廟的簽很靈,你去抽支也好。”明慧點頭笑笑,吩咐侍女去買香燭、紙馬。
绛雲燒了香燭、紙馬,便跪在地下,暗聲低語:“天地神明,菩薩在上,小女绛雲自知福薄,不敢求榮圖利,只求與他長相厮守,永不分離。”許過願後,拜了四拜,搖動竹筒,抽出一簽。明慧搶過一看,四二簽,便笑著拉她過去,在師太處取過簽文,上面寫著四句話:花自戀月月戀花,人不留情天有情。
三生石上系姻緣,來年春歸君自歸。
明慧笑道:“小嫂子,是支上簽耶!看來你和森哥有酒喝了。”
绛雲接過來,輕聲念過一遍,也不由得心中一喜,明媚如水的眸中,閃出一絲奪人眼目的光彩。
明慧見狀笑道:“小嫂子,你就該多笑笑。你笑起來好美,難怪森哥如此小氣,連親妹妹也防著。森哥怕是只想你只對他一個人笑。”
绛雲臉一紅,嗔道:“公主,佛門衆地,你瞧你說些什麽呀!”越顯得嬌媚無比。
“好,出去說總行了吧,我的小美人嫂子。”姑嫂二人說說笑笑,走出觀音廟。不想迎面正遇上單氏母女和一群三姑六婆。
李思佳和衆人上前見過明慧公主,明慧公主笑道:“免禮。現在外面不用多禮,本公主不想讓人知道身份。”
李思佳見绛雲雖荊釵布裙,粉黛不施,照舊是豔若芙蓉,嬌媚迷人。不禁恨得牙癢癢,若非礙于公主在場,早就上去,把她那張欺霜壓雪的粉臉撕個稀八爛,看她還拿什麽勾人。
單氏連忙抓了抓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燥。李思佳會心一笑,走過去,故作親熱地抓住绛雲的手,說:“這就是绛雲妹妹吧!果然漂亮,難怪森會對你依依不舍的,一雙秋水眼還真能勾魂,我見猶憐,何況國人?”
“喲!果然是媚得很,難怪這麽大駕子。見了正牌王妃都不知道行禮,到底是……”一名貴婦故作不屑地看了绛雲一眼。
“是呀,還是李夫人教導有方,大家閨秀嘛!難得羅園主會識人,娶妻要娶賢惠的,不比逢場作戲,光有張臉蛋就行了。要門當戶對……”
“大膽!本公主在此,誰敢胡說八道。我父皇幾時禦筆欽點她為南妃的?”明慧公主一把拉過臉色雪白,渾身發抖的绛雲,往外就走。
“喲!绛雲妹妹,待會森要來接我,不如一起走吧。”李思佳為氣死绛雲,不惜拿自己做賭注。“你不知道,他昨晚上我那,跟我談了好久,也讓我順便對你好點。說到底,你年輕貌美,諸事不能齊全。放心!我不會聽信那些謠言的,我愛他的,你雖無名份,可好歹也是他的女人,我會盡量照顧你些。”
绛雲只覺得天旋地轉,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
“喲,李夫人,你可真教了個好女兒。我的女兒若有她一半懂事就好了;還好,有我看著,倒還不至于做出些傷風敗俗,不知羞恥的勾當兒。”
“小嫂子,你沒事吧?不如等森哥……”
“不要提他,我不想聽他的名字。”绛雲捂住耳朵,朝外奔去,一時又頭昏目旋,忘了走哪條路回去,一味的在人群中亂竄。
明慧公主焦急萬分地跟在後面,叫喚她。
“喲,這不是許丫頭嗎?怎麽一年多不見,不想我嗎?”绛雲不知是自己撞上的,還是讓人一把抱住?
“放開我,你是誰?快放開我,不然我喊人了!”
“放開你,小雲兒。你當初在床上可沒這麽說過,你總是要個不夠。小騷貨,怎麽?才跟他幾個月,就把你的李哥哥給忘記。”
“你……無恥!”绛雲氣得咽喉一甜,吐出一口血,伸手去打那無賴。
“喲,‘無恥’,你不就喜歡我無恥嗎?小騷貨,不過多日不見,你倒是比從前漂亮些,這裏也更圓潤了。”那名無賴邊說邊去摸绛雲的胸口。
“你……”绛雲幾乎給氣昏過去,張嘴咬住無賴的手。“小賤人,你敢咬我,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看我待會怎麽收拾你。”無賴痛得擡手甩了绛雲一掌,繼續作賤她。
“小賤人,別以為進了萬盛園就可以飛上枝頭做鳳凰。你最好搞清楚一點,仗著有幾分姿色又如何?還不過是個殘花敗柳,他只是玩你罷了,他若真愛你,哪會任人作賤你不管。”
“小嫂子,你沒事吧?”明慧見绛雲氣得不停吐血,也吓得臉色慘白,暗悔不該帶她出來,讓她受此奇恥大辱。
“我就說呢,怎麽殿下不肯立她為妃,原來是個殘花敗柳,虧她還是大家小姐。”
“是呀,我看她簡直比妓女都不如。”
“怪不得萬盛無主三五次說明她只是個侍寝的賤婢,你瞧她那賤樣……”
明慧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眼見绛雲搖晃不定,連忙扶住她,冷喝一聲,端出公主架式:“來人呀,只要誰把這無賴拿下,本公主賞銀千兩。小嫂子,別怕!森哥就要來了。”
“是呀,绛雲妹妹,森就要來接我了。”
“小騷貨,快跟我走。人家的正牌王妃在此,你待在園中有什麽意思,與其讓他玩膩後送人,不如跟我走,咱們還像從前一樣。”
明慧越聽越不對勁,這分明是誰設計好的圈套,等著绛雲來跳,不禁怒喝一聲:“誰把這獸牲拿下,本公主賞銀萬兩,我哥哥也有重賞。”
“哼!想抓本大爺,還早著哩!”無賴手持利劍,刺退數名勇夫,抓起绛雲便走。
绛雲仿若呆了一般,讓他拖著,不知反抗。
“救人呀!”明慧急得掉下淚來,若森哥知道绛雲在她手中出的差錯,還不把她給生吞下去。
“放開她!”人群之中走出一名俊雅不凡的青衣男子,持劍擋住那名無賴。
“臭小子,憑你也想跟本大爺争女人。”無賴漢邊說邊舉劍,兩人對持一陣,無賴自知不敵,一把将绛雲扔向他的劍鋒,還虧得青衣人手疾眼快,騰身接住绛雲,同時将劍刺在無賴身上。
明慧連忙命人綁住他。
“雲妹,真的是你!早上那童兒的話,還不假。”
“表哥。”绛雲睜開眼睛,突然嘴一哆嗦,撲在他懷中放聲大哭。“表哥,你怎麽才回來呀?”
她表兄張荩,一面輕輕拍绛雲的背,一面柔聲安慰她:“雲妹,表哥知道你受委屈了,全是姨父混帳,害的你。雲妹乖!別哭,表哥這就帶你走。”
“表哥。”绛雲越發哭得傷心。
“你好……”羅森聞訊趕來,見狀,氣得臉色發青。一把拖過绛雲,喝道:“沒事給我跑到這來丢人現眼。”
明慧見哥哥看绛雲的神色不對,知他誤會,“哥,你別誤會小嫂子,剛才她受了好大的委屈,差點沒讓那無賴傷著性命,你還罵她?”
“受委屈怪誰,還不都是她自己做的好事。沒事跑出來閑蕩,受罪活該。”羅森沒好氣地戳了绛雲一下,“看她今後學不學乖。”
“喲,那漢子果真沒作賤她,還真是個不要臉的女人。殘花敗柳,也不知跟了多少男人,難怪只配做個侍寝的賤婢,還真賤……”
“哥,你說的叫人話嗎?”
“你,”绛雲氣得臉色更加雪白,張嘴就吐出一口血來。“我恨你,你走,我再也不想見你了。”
“你。”羅森雖暗悔失言,但見绛雲在他面前和另一個男人親熱,也不禁惱了,冷哼一聲:“小绛兒,你的恨能有多久?留到晚上說吧。”
“森哥。”明慧連忙喝住她。
“你簡直不是人。”張荩氣得說不出話來。
“表哥,你帶我走,我再也不想見這個人。”绛雲搖晃著走過去,嘴角又流出不少血來。
“你敢走,回來。”羅森又氣又疼:“還不站住。”
绛雲恍若沒聽見一樣,一步一步走到張荩懷中。“表哥,我們走吧。”
“雲妹,走。表哥帶你去天池,看你最愛的天鵝。”張荩一面為她拭去嘴邊的血跡,一面扶著她慢慢走。
绛雲仿若一只游魂,滿面凄色。周圍的人不由自主地讓開一條路。
羅森冷喝一聲:“把劍拿來。”侍衛連忙呈上他的寶劍,羅森走過去,一把抓過绛雲,交給侍衛,“把她帶回玉閣,給我仔細看著。”
绛雲冷冷地說:“如果你敢傷他一根毛發,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還不帶她回去。”羅森見绛雲面如白紙,嘴角尚存刺眼的血跡,又氣又急,可立在衆目之下,又不便安撫她,恨恨地舉劍刺向绛雲表哥。
“森哥,你發什麽瘋?小嫂子是讓那無賴傷的,是他救的小嫂子。”明慧站過來,擋住張荩。
“你還說,是誰讓你帶她出來的?你明知外面謠言厲害,還帶她出來,讓人傷她。”羅森看見明慧就氣不打一處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你還有臉罵我,不是你和父皇賭氣,在大殿上拿她名節當兒戲,又有誰下得了蛆?虧你還聽得下去,你以為讓人說成侍寝女人,花錢買來取樂的好聽嗎?你傷了誰,是父皇還是母後,到頭來受傷的還不是绛雲。剛才那無賴就說绛雲是他的老相好,什麽不會記恨呀,把話留在床上說……這話出自誰的嘴,還不是你自己。虧你還說愛她,這就是你的愛,把心愛的女人當衆貶為妓女。森哥,你簡直是變态。”
“住嘴。”羅森厲聲喝道:“滾。”
“你兇什麽兇,誰怕誰呀?”明慧白了她一眼,“當我是绛雲呀,她就是因為太愛你了,才會不計一切。跟你……哼,哥,只怕她這次是對你死了心。哎!也好,反正她又年輕、又貌美,還怕沒人要不成。”
“來人呀,把她帶走。”
“等等,森哥。”明慧越想越不對勁,怎麽事情都遇得這麽巧。“這個無賴要好好審一下,我發覺今天的事,是個圈套,好像有人設計好的,非要制小嫂子于死地。森哥,不好,你趕快回去。”
“我的事不用你管。”
“哥,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小嫂子會有危險。你快去,你園中一定還有一步棋,絕對是有人要害小嫂子。”明慧心撲撲直跳。“哥,你快回去,這裏的事交給我。記住,別叫小嫂子落單。”
“好吧,就聽你一回。”羅森早就想走,只是怕讓人笑話,有失了大丈夫風度,故意留下,但聽明慧說明真相,也急忙上馬,直奔玉閣。
**
*绛雲像只游魂似的躺在床上,雪兒吓得直哭:“小姐,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倒是說句話呀。”
绛雲不言不語,目光渙散,淚水直流。
“小姐,你平常不是這樣的。是不是又聽了什麽閑言碎語的?”雪兒對近來盛傳的流言也略知一、二,原不打算放她出去,又恐她悶著。原想有公主陪伴,應該沒問題,但見這情形,不用問也看得出她又受了刺激。“小姐,你……”
正急著,羅森回來,喝道:“全都退下。”雪兒不敢多言,退出去。
“小绛兒,別難過了。”羅森小心地将她抱進懷中,柔聲說:“我立你為妃。”
绛雲依舊如只沒有生命的游魂,不言不語,盈如秋水、亮似星辰的眼睛,黯然無色。
羅森突然好生恐懼,绛雲就像一縷戲将消失的雲煙,一點一點從他身邊飄走。“小绛兒,別這樣好當了,不要再折磨我了,我知道你今天是我不好,不該當衆罵你。我答應你,再也不會罵你了。來,說句話,叫我一聲森,好嗎?”
绛雲依舊不言不語。
“小绛兒,我知道你生氣,是我自私,只顧和父皇鬥氣,疏忽了你的名節。但是,绛雲,我的好愛你,天地良心,我一定會查出散布流言的人,把她碎屍萬段,為你出氣。
羅森見绛雲依然不語,不禁著了急,抓住绛雲的肩,狠命搖晃,險些落下淚來。“小绛兒,求求你說句話好嗎?別在折磨我了,你生氣,可以朝我發脾氣,你打人罵人甚至殺人都行,就是別在傷害自己。求求你!說句話。只要你高興,讓我幹什麽都行。”
“放我走。”绛雲冷冷地看著他,明媚如水的眼中不再載滿愛戀,淡淡的沒有一絲生機。
“不行。”羅森渾身一顫,退後一步,“小绛兒,你想要什麽都行,就是不能走,我是真心愛你的。”
“哼,就算是我年輕不懂事,得罪了你,但你也玩了我幾個月,我犯的罪,如今也該還清了。你放我走。”绛雲的聲音冷得如冰。
“小绛兒,我羅森今生若有戲你之意,便讓我生不如死,痛苦孤獨一生。”羅森用力摟住她,就像她會馬上消失一樣。
“你不用再捉弄我了,如今的許绛雲已經不是半年前的許绛雲了。我累了,也沒有精力來承受你的慌言。”绛雲突然伸手取下銀镯,還給羅森,“這是你娘的遺物,還給你。”
“戴回去,不準你拿下它來。”羅森一把給她套上。“小绛兒,我立你為南妃,下月初三便是我們的黃道吉日。來,別跟我鬥氣好不好。”
“哼,你還在哄我?今天大街上的話你也聽到了,從前的許绛雲或許家勢差了點,但好歹也是清白人家姑娘,還略配得上你尊貴的身世,如今的許绛雲已成了人可盡夫,輕賤如煙花女子的人,如何與你相配?園主殿下,我雖然天真了點,但還自知身份,你拿走。雪兒……”绛雲一面将镯子扔在床上,一面朝外高呼一聲。
雪兒小心翼翼地上前侍候,“小姐,你想要什麽?”
“去,把咱們的衣服收拾一下,我們走。”
“不準拿,滾出去。”羅森冷喝一聲。
绛雲見雪兒遲疑,也喝道:“雪兒,還不去。”
“你敢,”羅森狠狠地瞪著雪兒。“還不滾,小心我一刀殺了你。”
“園主殿下,”绛雲起身下床,跪在他面前:“求求您放過绛雲吧!绛雲真的很累,實在沒有力氣侍候您。放了我吧,就算是可憐绛雲行不行?”
羅森見狀,又氣又急又心疼,眼見绛雲神色渙散,飄浮不定恍若流雲,讓他抓不住心魄?慌忙拉起她來。“小绛兒,我不是都說了,要立你為王妃,你……你到底還想我怎樣?”
“我什麽都不要,我只想離開你,離開這片是非之地。求求您!放我走。”绛雲掩面痛哭。
“你,你就這麽想離開我嗎?”羅森氣得一把将她推在床上。
“快半年了,我欠你的也該還清。”绛雲擡頭看了他一眼。“我爹是出了名的膽小怕事,你待會派人去財神府取銀子,他雖貪財,可還不敢賴南帝的銀子。“绛雲邊說邊下床,一步一抖地向前走。
羅森像只發狂的獅子走過去,一把抓住绛雲:“你就這麽想走?說,是不是想和他在一起?”
绛雲徹底絕望了。“是。”
“你……”羅森又妒又氣,口不擇言:“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剛才我已經把他殺死。”
“你……”绛雲氣得說不出話來,張嘴噴出一口鮮血,直直地倒在地下。
羅森吓得臉色慘白,伸手抱起她,焦急喚道:“小绛兒,小绛兒,來人呀!去把我的百诮丹拿來。”
“是,園主。”紫雲吓得慌作一團,手忙腳亂地打開櫃子,急切間,弄翻了櫃邊的黑漆小匣,頓時,匣中的十幾個銀镯滾了出來。
绛雲見狀,凄凄看了一眼羅森。“你,你還想怎麽戲弄于我?”言罷便昏厥在他懷中。
“怎麽會這樣?”羅森驚得說不出話來。“小绛兒,小绛兒,你醒醒,聽我解釋。”
**
*隔日一早,羅森愛撫著面無人色的許绛雲,嘆道:小绛兒,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信了,但我的确是真心愛你。我母親的遺物就一只,不信你可以去問我父皇。放心,我會查出事情的真相。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你都将成為我的王妃,永遠留在我身邊。現在我就去找父皇,讓他即刻欽點你為南妃,後天我們就大婚。”
绛雲別過臉去,不想再看他一眼。
“來人呀!你們給我好生侍候著,不準再有半絲差錯。明慧公主等一下便過來陪她。”說罷,又親了親绛雲的臉,方才走了出去。
紫雲等連忙躬身答應,上前侍候。
“雪兒呢?把她叫進侍候,你們出去。”
紫雲連忙笑道:“小姐,雪兒出去為您準備早點,一會便上來侍候您,小姐想幹什麽,讓奴婢候您好嗎?”
“不用,我等她。”绛雲面無表情地說。
不一時,雪兒端個托盤走進來,呈上一碗參湯。柔聲說:“小姐,來,先喝口湯。”
“雪兒,你端開,扶我出去。”
雪兒見她面無人色,遲疑地說:“小姐,你行嗎?”
“雪兒。”绛雲擡高了聲音。
“好吧小姐。”雪兒見绛雲發狠,只得扶她下閣,一路上一步三停地走著。才出紫竹軒,绛雲便累得頭昏目旋,雪兒見她面色慘白,連忙扶她坐下。“小姐,來,先歇一會兒。”
绛雲屁股才落坐,就見飄飄陪著李思佳走來。飄飄笑道:“喲,是绛雲妹子呀!李小姐來看你了,雖說園主現在寵你,但她到底是天帝欽點的南妃,咱們的主母,你也該上前施個禮。”
绛雲掙紮著站起身來。
“算了,绛雲妹妹昨兒受了過多刺激。森剛才屬咐我,要我今天遷就你一下,有什麽話過些日子再說。本來他想要明慧公主過來,但一想明慧公主還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家,偏你如今在外的傳言又不太好,也怕公主的聲名有損。哎!”李思佳看著绛雲那張白得不能再白的臉,冷冷哼了一聲,暗道:賤丫頭,這就是和我争的下場。
“我說绛雲妹子呀!你也是,未出閣的大姑娘,什麽人不好交,要和那種無賴混在一起。你瞧今後想出門也難了,其實森也喜歡你的。”
飄飄見绛雲嘴唇顫動幾下,嘴角溢出不少血來,心下更是得意。假意勸道:“绛雲妹妹,你年輕不懂事,娘親死得早,所以不知,女人原比不得男人,男人做出勾當,那是本份,叫風流;女人一旦糊塗了,便是下流無恥了。你呀!還算命好,碰上園主不拘小節,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語。王妃娘娘又是大量之人,人家到底大家閨秀,舉止穩重,端莊賢淑,要不然,嘿……”
“我不在意有什麽用?绛雲呀,這次森為你殺了二個人,把事情鬧大了。天帝王母也發了大火,淩霄閣上還不知……”李思佳故意長嘆一身,扶住飄飄。
飄飄假意露出腕上銀镯,去扶她。
李思佳借機取過她身上镯子,皺著眉頭說:“飄飄,森也是太過分了,你好歹也是他的侍妾,怎麽讓你戴這種東西,沒的外人見了笑話。”
“唉!王妃不知,這是森當年給我的定情之物,說是老夫人的遺物,我……”飄飄眼圈一紅,落下幾滴貓眼淚。
“哦!原來是森給你的定情之物,難怪你如此寶貝。來,我給你戴上。”李思佳會心一笑。
“王妃,您真賢淑。”飄飄越發落下淚來。“其實這只是園主攏落女人的一種手段。哼!才開始我也信以為真,歡喜得不得了,後見纖纖身上也有一只,便知道了,其實纖稈妹子就是看不開,像園主這般身份尊貴的人,哪是我們這些流莺賤蝶高攀得上的。绛雲妹妹你說對嗎?”
绛雲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大口鮮血來,身子一晃,倒在雪兒身上。
“小姐,來人呀!小姐不好了。”雪兒扶著绛雲大喊,頓時圍來一群侍女,手忙腳亂,慌做一團。
“雪兒,我們走。”绛雲頭昏眼花,搖搖晃晃朝前走。
“小姐,你走錯了方向。”雪兒急忙扶她回頭。
李思佳陰森森地笑了笑,“绛雲妹妹,你還出去呀!如今外面的人把你說成什麽樣了,你還要出去丢人現眼,難道你還想他為你殺人嗎?”
“殺人?”绛雲忽地回過頭來:“雪兒,他殺了表哥,他把表哥殺了呀。”
“绛雲,你還有臉說,大庭廣衆之上,與別的男人拉拉扯扯,不清不白的。森沒有責罰你就夠好的了,你還鬧什麽?你知道外面的人怎麽說他,說他風流數十年,如今倒拾著人家破鞋當寶貝……”
“住口!”李思佳正一步一步要治绛雲于死地時,明慧公主走過來,喝道:“李思佳,你好大膽子,是誰準許你在這胡說八道的?父皇幾時欽點你為南妃的。過一會子,母後就要駕到,來人呀!把她倆拿下,交給森哥處理。”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別吓雪兒了。”雪兒見绛雲倒在地下,不醒人事,口中猶自在流血,不禁撲在她身上放聲大哭。
“快把她扶回房去。”明慧公主連忙指揮衆人。
“你去通知森哥,讓他馬上回園。”绛雲小姐不好了。”
“你去傳太醫。”
雪兒和明慧公主則坐在床上看她。
“公主,請用茶。”紫心獻上杯茶,明慧接過一飲而入,一時明慧公主站起身來,說:“你們幾個仔細守著,本公主方便一下就來。”
待明慧的腳步聲消失,绛雲睜開眼。沖雪兒說:“雪兒,你叫她們出去,我不想見園裏的人。”
“是,小姐。”雪兒含淚哀求大家:“好姐姐,求求你們先出去一下,讓我家小姐清靜一會。”
“可是,公主吩咐……”幾個人面有難色,實在不放心留雪兒一人在旁侍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绛雲對園主的誤會太深,難免沒個差錯。
“雪兒……”绛雲提高聲音。
“好姐姐,你們就行行好,讓小姐靜一會。別再刺激她,我會好好看著她的。”雪兒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紫雲等無奈地退到門口。
绛雲含怨對雪兒說:“雪兒,自小咱們就親如姐妹似的,原來我一直想和你一輩子都不分開,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說著,绛雲落下淚來。“我是不能總帶著你的。雪兒,現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