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馬行空和西華子聽見滅絕說的最後幾句話,看見她冷笑着揚長而去,那一瞬間,簡直不敢
回頭去看楊逍;此時,馬行空簡直有一種幻覺,就是楊逍手指一彈,一柄小銀叉子激射而
出,穿透了滅絕的喉嚨。
但是直到滅絕從門口消失,馬行空也沒聽見楊逍發出一點動靜。他心裏忐忑了一下,剛想
找句話說,就見範遙已經招手叫人結帳,一邊對他和西華子說,“要不老馬你們先忙去,
我跟老楊還有點事。”
馬行空福至心靈地點頭,在西華子已經沖口對楊逍問出“您女兒倆星期之後能。。。。。
。”的時候,一把捏住他肩膀,一邊對範遙說着,“我那頭兒還真不少事兒等着呢,這就
走了,下回都閑了,還請幾位賞臉我請吃魚頭火鍋兒去。”說着就拽着西華子的胳膊向外
走去。
西華子猶自抓耳撓腮地回着頭,心裏擱着什麽時候楊不悔能出現結了這個他調到醫檢司接
到的第一個官司,總覺得不問清楚了不踏實;不過被頂頭上司馬行空狠狠地瞪了n眼,心裏
頭有點糊塗,腦子本來慢,這一下子就更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麽了―――也就被他拽着,張
着嘴巴出了白馱山狗肉城的門,心裏頭很郁悶。其實他上司馬行空更郁悶,對于看着何太
沖班淑娴的面子把這二愣子收在自己手下,悔得腸子都青了。他心裏想着什麽叫做豬頭,
這就是了,你沒正經學歷也就罷了,憑着你大姨班淑娴的面子,要是會來事兒,也能混得
不賴,滅絕楊逍那樣兒的,不看人臉色不要緊,可興許還讓誰黑一下子撲通一下摔個鼻青
臉腫呢,您這個,專業就稀松,腦子還不活絡,你不死全大宋人民都能長命百歲了。。。
。。。
範遙見楊逍猶自如石像木雕一樣站在那裏,臉上僵硬得沒有一絲表情,于是清咳一聲,de
n4了den4楊逍的袖子,低聲說,“嘿,咱換個地方聊吧。”
楊逍低頭看了他一眼,眉毛動了動,忽然反手抄住範遙的胳膊,緊盯着他的眼睛,“你知
不知道,不悔到底是怎麽回事?”
範遙心裏打了個突,愣了一下,順口說,“滅絕說的話你也當真,你當她放屁不就完了。
。。。。。”
“不對,”楊逍的臉頰抽動了一下,嘴角的皺紋似乎更加深了,“她沒胡說八道。我這次
過來,本來也想問問你,不悔到底怎麽了。她不對勁,肯定不對勁。”楊逍說着,不悔這
兩天顯然同一貫的大大咧咧,沒心沒肺迥然不同的細致的心思,欲說還休的神色在他的眼
前晃動;他忽然想起不悔對北城醫院的有點奇怪的回護,一定要回醫院的堅持,可是明顯
遮掩了什麽的吞吞吐吐。。。。。。楊逍心裏面的恐懼越發的強烈;滅絕的話,所激起楊
逍心中的惶恐,居然大大地勝過了憤怒。
範遙站起身來,一邊邁步往外走,一邊搖頭強笑着說,“捕風捉影,捕風捉影。。。。。
。我得回科裏去了,韋一笑跟殷梨亭。。。。。。”說到這裏他心裏咯噔了一下,語音有
點顫,咽了口口水接着說,“我這仨病區的倆頭兒都說中午有點兒事兒可能回來晚點兒,
我得回去盯着,別那麽寸節骨眼兒上來個小的們整不了的病人。你事兒現在也辦完了,回
家陪閨女吧。。。。。。”
楊逍緊緊地跟在他身邊,“我跟你一起回去。”
範遙腳步不停地往前趕,越走越快,皺眉說道,“你撐的啊,折騰一上午還不嫌累。。。
。。。”
楊逍大步跟在旁邊,“那個人是你科裏的對不對?我要看看那個人是誰。”
“都他媽什麽什麽啊,”範遙煩惱地松松襯衫的領口,“我看你也有病。”
楊逍不說話,卻一點不落後地跟着範遙往北城醫院大步地趕過去;他的臉孔如同石刻,沒
有一點點表情。
滅絕最後輕輕的兩句話,如同一把恰恰好的鑰匙,打開了楊逍心裏面的一把鎖,塵封了二
十幾年的門,嘩啦一聲開啓,于是乎塵土飛揚,與塵土一起飛揚的久遠的回憶,帶來的竟
然是無邊的疑惑與痛楚。
許久以前,那個有着溫婉笑容的女子,掙紮着把他推開,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他
有點錯訛地看着她,她滿眼,不是他所想象的甜蜜,不是他所想象的羞澀,不是他想象的
驚恐,甚至不是他所想象的憤怒,而是一種深得見不到底的沉痛與哀傷;他慌了,完全失
卻了平時的傲慢與潇灑,他跟她說了很多以為自己一輩子也不會說的話—–連自己也不相
信,忽然就從自己嘴裏,說出來,我真心地喜歡你,我要讓你成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的話
。
當時她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問,什麽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他沖口而出,做我楊逍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