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漸行漸遠

李嘉懿聽見她的問話卻笑出了聲來,反問道:“哈哈,你難道真的與那薛氏父子□□?今日劉貴妃的人讓陛下撞見了你與那薛小将軍親熱,你不去找陛下解釋,卻在此處關心陛下還和我說了什麽體己話,莫非傳言是真的?你真的有異心?難怪陛下嫌你髒,說你本是出身青樓之人,與你歡好有眠花宿柳之感,那薛氏父子向來以國之棟梁自居,想不到竟有此癖好。”

“你!勿要向大将軍潑髒水,他不是你這等蠢婦能夠诋毀之人!”

“哈哈,說道蠢婦,還不知道誰是蠢婦呢。”

沈珍珠實在不願再與此人多言,便讓掌事嬷嬷與采薇進來為她解綁,李淑妃話已說完,便看着面色鐵青的沈珍珠,得意地揚長而去。

待周思齊回到不渝宮時沈珍珠已經歇下,周思齊于是讓宮女伺候洗漱之後也在她身旁躺下,他望着她的背影很想抱住她,但想到白日見到她與薛領在一起時的笑容便放棄了,而沈珍珠此時也并未睡着,一直想着那句“陛下嫌你髒,說你本是出身青樓之人,與你歡好有眠花宿柳之感”,過了一會兒,她見周思齊并無如常抱着她入眠的意思,便往床榻裏面挪了挪。周思齊見自己都主動來了,她卻往遠處挪,心頭不禁更加生氣,心道:“白日見了情郎,晚上便無法再與朕接近麽?”想着便也往床榻外邊挪了挪。沈珍珠聽見他往外挪的動靜便又往裏間挪了挪。周思齊看着那蜷縮在床的最裏邊離他足足有兩臂之遠的人,氣得當即坐起,看了看依舊無動于衷的她,終于披上衣袍離去。

二人自那日後便漸有貌合神離之勢,周思齊每日仍來探視,沈珍珠也如常與他相處,但二人間早已不複此前的親密。趙姜與薛領已經離京,沈珍珠也顧不上與周思齊正在冷戰中,向他提出了讓悅兮入宮探視的要求,他也事不關己一般地答應了。

悅兮見到沈珍珠時欣喜地看着她隆起的小腹欲言又止,沈珍珠覺察到她的猶豫便問道:“姐姐,可是有什麽事要和我說?”

悅兮閉上眼睛長嘆一口氣,終于鼓起勇氣說道:“妹妹,你可知道幹辎國國相戎羌?”

“那個武能領兵,文能奏琴的敵國丞相?這人天下又有誰不知道呢?”

“若姐姐要嫁給此人,你我姐妹之情還能存續麽?”

“什麽?!姐姐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妹妹,你先回答我。”

“無論姐姐嫁給誰,你都是我姐姐。”

“好妹妹,我與他相識于五年前求和獻美之時,他作為使臣來大靖朝商讨議和之事,同時考察衆美人,自那時起他便一直在追求我,可我并未放在心上,但他竟一直念念不忘,或是鴻雁傳書,或是著詩表意,甚至還專門遣人來舞樂傳情,這一晃至今已有五年。去年,他覺察到你們準備引誘英國公叛亂,進而一舉将其挫敗,他便來密信明确告訴我,他不會趁亂襲擊大靖,且會在大靖戡亂成功後與大靖進一步議和通商,并希望以此表明心跡能夠求娶我,如今,這第一件事情他已經做到了,現在,他準備做這第二件事了。”

“如此,此人對姐姐的确情深義重,亦确有促成兩國和睦之心。只是姐姐,你與薛策?”

悅兮苦笑一下說道:“年少之事,不提也罷。我如今已二十又五,他若真有心便不會到現在仍無任何表示。”

“那他可知姐姐的心意?”

悅兮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我至今未婚,他又怎會不知?可他知道又如何?每每我想要使彼此的心更靠近些,他便對我拒而遠之,而當我心灰意冷之時,他又會主動接近我,給我一絲希望,我已經累了,妹妹,我已經厭倦了這種若即若離你追我逃的游戲。我雖是名滿天下的義姬,又得你饋贈的落梅閣賺得了家財萬貫,可在他心中我始終只是一介青樓女子吧,齊大非偶,自古婚姻之事門當戶對便是天理,他既狠不下心兩兩相忘,便由我來做這個決定吧。”

悅兮這話雖是在說自己,可句句都敲打在沈珍珠的心上,她便也黯然地說道:“我如今雖貴為當朝皇後,表面上看是梁州牧之妹,攘狄公舊妻,可陛下卻清清楚楚地知道我究竟出身為何,且我當初與他未有婚約之時便已失身于他,我雖知曉他娶我未必全是為了将軍與兄長的兵力,但封我為後卻未必沒有這個原因,實不相瞞,我與他自那日領兒和瑤月入宮探視之後便已分榻而眠至今。”

“妹妹……為何是自那日起分榻?此前陛下待你如何?”

“那日領兒入宮帶來将軍書信,又帶來陛下舊物,我一時情難自控,領兒待我向來如母如姐,并無顧忌,我二人親密之舉被陛下親眼目睹,期間又有奸人挑撥,他疑我出身賤籍輕浮不定,我亦恨他待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我姐妹真是同人同命,那我暫時便不應允戎相的婚事,待你生産過後助你與大将軍團聚之後再出塞和親。”

“不必了,姐姐,戎相待你情真意切,你二人郎有情妾有意,他又不計較你出身,你二人實為良配。大将軍待我雖情深如海,可我已是一嫁再嫁之人,且已與人有孕,實在不宜再玷污大将軍的門戶,且将軍一門忠烈為世人景仰,我不願使他陷于不忠不義的境地。”

“可妹妹你自己怎麽辦?你總是為他人着想,你可想過你以後該如何度日?你預備此後便一生與這涼薄之人貌合神離麽?”

“不,我已另有決斷,姐姐請放心允婚。姐姐終得有情郎,妹妹深為姐姐高興,可姐姐此去你我姐妹以後恐難以相見。”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可記得你離鄉入京時你我姐妹也以為從此天各一方,可後來不是又相逢了麽?如今雖又要別離,可只要你我姐妹齊心,大靖與幹辎将來必定能長久和睦,兩國自然少不了往來,屆時你我姐妹何愁無日相見?”

“也是,還是姐姐想得長久。”

“剛才你說已另有決斷,此決斷可會傷及你自己?”

“不會,姐姐放心好了,這些年我雖不敢妄言歷盡了人世滄桑,可也已看透了悲歡無常,心境也漸趨通達,不會做出傷己之事的,更何況,我還想與姐姐再相伴百年,豈會不愛惜自己?姐姐大可放心。”

悅兮這才放下心來,二人敘話至傍晚,直到周思齊回到不渝宮二人才依依惜別。

沈珍珠将悅兮送至皇宮大門口,看着那相知之人坐上馬車漸漸遠去才回身準備回宮,周思齊提醒她上轎,她卻搖搖頭執意步行,周思齊便囑內侍們自行散去,與她一前一後在月色中步行回不渝宮。周思齊行至一處竹柏林,見竹影清幽,柏影憧憧,便興至而吟道:“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他故意停下,卻沒聽見有人回應,便轉過身去查看,這才發現身體日漸笨重的沈珍珠已被他遠遠地甩下,此刻正靠在花園入口的拱門上休息,他于是趕緊回去扶住她,她卻将他推開了,請他将轎子喚來,二人便分乘兩頂轎子回宮,回去後依舊分榻而眠。

轉眼便是年底,戎羌果真如悅兮所說與大靖朝進一步議和通商,同時親派重臣為使,求娶義姬悅兮和親,朝廷立時便應允了,并加封悅兮為嘉義郡主,開春後便出塞和親。正在這時,車騎将軍薛策請旨親自為郡主送親。雖然和親史上一直有朝廷送親至番邦之地,待和親之人适應當地的生活後再回國的傳統,可送親之人向來是那和親之人的父兄或叔侄,以二品将軍送親至番邦之事歷來并無先例,薛策位高權重,衆臣們以兩江防務要緊為由紛紛反駁薛策的請旨,周思齊斟酌再三之後也拒絕了他的請求,只允許他回京之後以兄長之禮為悅兮送嫁至京都城門。

三月,朝廷為嘉義郡主送嫁,幹辎以迎娶公主之禮相迎,十裏紅妝,樹木皆披挂彩綢,送嫁的官道皆灑滿鮮花和喜字,典禮的空前隆重引得京中萬人空巷,無論是官員們還是百姓們皆以目睹這一盛況而感到欣慰。同時,兩國久戰不息,如今和平就在眼前,衆人皆對郡主和親以及幹辎求娶一事引為美談。悅兮這麽多年的義舉已使她深得國人敬愛,戎羌消弭兩國長久紛争,即将為幹辎國帶來豐富貿易所得的計劃也在幹辎國內得到了一致的贊揚,人人皆言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城樓之上,沈珍珠看着盛裝的悅兮在衆人的簇擁中漸漸遠去,不覺淚濕了雙眼,正在她準備回宮之時,突然人群中一騎黑駿飛馳而出,如箭一般朝送親的隊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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