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開門的是丘師母,看見楊康,很有幾分驚訝;一邊讓他進來,一邊有點嗔怪地說,“都多久不來玩了?真是人大心大了。”
楊康唯唯地應着,“忙,忙,做實驗,考托福。。。。。。”對于沒有自己的孩子,從來把楊康當半個兒子似的喜愛的丘師母的惦記和疼愛,他經常覺得無可奈何。他娘一個人看向他的目光如同看向小貓小狗也就罷了,偶然還要接受另一份這樣的注視,楊康覺得很郁悶。
看見丘師母要去拿水果,取點心,楊康忙說,“您別麻煩了,我放下東西就走。。。。。。啊,還跟一個同學約了一個小時之後一塊兒買東西去。”
丘師母失望地嘆了口氣,“你們現在都真忙。很少有時間到我這兒坐坐了。我還真高興被你們麻煩呢。”
楊康從書包裏拿出一摞資料放在桌上,“師母,我下回再過來看您,吃您做的好吃的,這得趕快走了。。。。。。”
丘師母點點頭,忽然叫了楊康一聲,接着卻又沒說話。
楊康有點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猶豫不決的神色,問,“師母,您有事麽?”
丘師母搓了搓雙手,仿佛為難似的,終于還是說,“你是不是很久沒見着念慈了?”
楊康一愣,答道,“啊,有一陣子了。”
“這孩子也真不容易。”丘師母嘆了口氣,“她爹一條腿瘸了這麽多年就靠着救濟,她媽身體也不好,最近也住了醫院;要命的是也不知道她爹最近吃錯了什麽藥聽了人家的撺掇說練大法能把病都治好了―――也是不願意老花那麽多錢吃藥看病的吧――――死活也不肯按天地吃血壓藥,跟家裏練功,結果可好,一下子血壓200, 犯了心髒病,最後念慈根鄰居死活一起給送醫院去了;救倒是救過來了,功也不練了,可是可憐了念慈,自己還得上學,還得一邊兒照顧媽,一邊兒照顧爸。。。。。。”
楊康看着丘師母,穆念慈久違的臉,慢慢地,從久遠的地方,晃到了眼前,越來越清晰。兩個月沒有見過她了,想到她的時候,也越來越少,他逐漸地适應了缺乏她的提醒和唠叨的日子,以為自己也已經逐漸地忽視了這個人曾經多麽近地存在在自己的身邊;然而此時,他卻發現,或許自己想的不對,因為忽然之間,她的一切,又複在眼前變得十分地清晰,似乎從來就沒有離開過。
丘師母看着楊康,“你們好歹也這麽多年老同學了,如果有可能,幫她點忙。。。。。。這孩子,唉!”
她搖了搖頭,沒有把話說完。
楊康的心裏有點混亂,一個小時前,那種愉快地,似乎輕輕地飄飛着的甜絲絲的情緒,逐漸地落下來,越沉越低;他聽見丘師母說有時間你也去看看她,就胡亂地應承着,跟她說了聲師母我走了,再見。就走了出去。
他沒有很快地騎上車子,推着走了一會兒;太陽斜了,陽光不再晃眼,空氣漸漸地涼了起來,他走了一陣,跨上車子才發現,這是往穆念慈家去的方向。
郭襄下了課,松弓裝琴的時候,心跳不明所以地加快,動作卻是放慢;一個勁兒地擰着弓子,直到老師喊了兩聲,說想什麽呢都要把馬尾卸下來了!她才一怔,不好意思地又往回緊;老師有點不滿地說,“怎麽明天比賽,今天就緊張起來了;你不用擔心,這次的水平不能算高,你只要正常發揮,第一名一定是你的。”
郭襄應着,又聽老師囑咐了幾句,扣好琴盒,說了再見,就出了門。她走得很慢,心中若有所待,又若有所懼,卻又不明白期待什麽,又抗拒什麽。低着頭走出樓門,她往四周看去,懸着的心,一點點地落了下來,越落越低,留下了一大片的空白,空落得難受。這種難受,竟然是長到十七歲,所沒有經歷過的――――即使,在一年半以前碰到那個人,之後到處搜集他的消息,找不到的時候就很難過,然而,卻從來不是這樣的失落。
她提着琴,書包從肩膀溜到了臂彎卻懶得把它拉上肩膀,茫然地,不起勁地往車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