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在我懷中硬邦邦的手,幾團蛆蟲從斷口處聚攏過來,一下掉到我的手心,我臉色一片煞白,跳起來不停甩動我的身子!
啊啊啊!斷手被我扔到地上,細小的蛆蟲卻是弄得我滿身都是,怎麽抖都不完,我只顧着身上的蟲子,絲毫沒有注意到我還在一條渡船上,腳退到一邊,不小心踩到船沿,身體不受控制德往後倒去。
“救命!”我一聲驚呼,在掉落陰河的那一瞬間,腰上忽而被一道力度攬過,轉瞬間,我已被人帶到了船頭。
而身旁站着的,正是楚傾玄。他的眸眼深沉如海,臉上的神情比殺人的刀還冷。
船體劇烈地搖晃着。他一手緊摟着我的腰,神色絲毫未變。
擺渡的老頭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屈腿跪下,俯身跪拜:“鬼君大人。”
我看到他的斷袖處還有不停湧動的蛆蟲,胃裏翻江倒海,抓着楚傾玄的衣襟不停打着顫。
“讓你在陰河接引亡魂,你卻妄想靠本君的妻子來增加修行,當真是該死!”楚傾玄眼裏迸發着熊熊烈火,那老頭早已吓癱,還沒說話,就被楚傾玄一劍給結了果。
殘軀掉進陰河。衆多鬼魂一擁而上,霎時連渣都沒了。
看到這樣的畫面,我不寒而栗,還好我自己沒掉下去,否則被撕成渣的,恐怕就是我了。
處理完那老頭。楚傾玄才側眉看向我,眸光很是陰沉:“誰讓你随意就跟其他人走的。”
撇了撇嘴,我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她說她都服侍你五百多年了,我怎麽知道她會一心想要我死,我不想呆在這裏了。”
說到‘服侍’兩字時,我特別不自然,但更多的是不滿。在這裏,随便一個人都能讓我死,想想還不如好好待在家裏呢。
側過我的身子,将我拉入懷中,身子緊貼着他的胸膛,他垂眉低笑:“你吃醋了?”
我臉一熱,咬牙狡辯:“誰…誰吃醋了?”
“是嗎?”他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眼角噙滿戲谑的笑,“那你臉紅什麽?”
“我……”我氣結,幹脆咬着唇不說話,我記得他不是這樣的啊,什麽時候變得這般油嘴滑舌了。
笑了笑,他沒再說話,摟着我移向岸邊,彼時紅素正俯身跪在陰河岸邊,看到我安然回來,她眸中有不甘的情愫閃過。但在看到楚傾玄的那一刻,所有的氣勢頃刻瓦解,轉換而來的是卑微的默然。
攬着我走過她身旁,楚傾玄忽然頓住腳步,側頭睨了她一眼,冷然道:“紅素,你要清楚你的身份,本君的人,不是你想動就能動的!”
紅素身軀一震,低低道了聲‘是’。
“去煉獄池領罰吧!”說着帶着我離開,我不知道煉獄池是什麽地方,但看到紅素抖得那麽厲害,我還是很好奇。
“煉…煉獄池是什麽地方?”我擡頭問他,他卻拉過我的手。“你無需知道,你不是想回凡間嗎,我送你回去。”
回…回去?
我一愣,看他神情嚴肅,不像是開玩笑。
擡手拂開我額邊的碎發,他無奈地說道:“你是陽人。吸入過多陰氣對身體不好。”
好像是這樣,這段時間,我總是頭暈,應該就是吸入了過多的陰氣所致。而且,我還要回去尋找我媽呢!
可是…看着眼前的人,我突然有些不舍,伸手環住他的腰,撒嬌似的說道:“可是我不想和你分開啊。”
我不想每日只能漫無邊際地等着他出現啊,我們不能通電話,我自己也到不了陰間,除了等他來找我,我別無他法。
“我們來日方長。”他在我耳邊低笑一聲。拉着我往陰街深處走去。
跟他走在鬼來鬼往的街道上,我總覺得背後好像有人在看我,目光炙熱,很熱烈。可每當我轉頭,卻是什麽都沒有。
回到家,容予和李叔不在,但家裏卻是亂成一團,各種家具散亂在一邊,像是被打劫過的一樣。可是我查看了一下,并沒有丢失什麽貴重物品,看來來人就是來惹事的。
“不知道又是誰看我不順眼了。”我很疲憊,無奈地坐到一邊。望着亂糟糟的家裏,心裏很煩躁。
楚傾玄幽深的眸光掃了屋子一圈,沒有說話。
正準備好好收拾下,忽聽得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近,我忙起身去看。走到門邊正好看到回來的容予。
“瑤瑤!”看到我,容予又驚又喜,上前一把抱住我,“你可算是回來了,我和李叔都急死了,還好你沒事。沒事就好……”
他一直不停說着話,我被他嘞得氣都踹不過了,正掙脫着想讓他放開,楚傾玄冷冽的聲音已響在門外:“放開她!”
語氣漠然,帶着一股讓人抗拒的威嚴。
容予一怔,抱我的手下意識地松了松。我急忙掙開他的束縛,下一秒,又被楚傾玄拉了過去。
“你竟然逃出來了?”容予很是意外,看楚傾玄的眼神更多了幾分探尋的韻味。
楚傾玄緊攬住我的腰,眸中殺意滲人:“如此說來,倒是讓你失望了?”
容予沉下臉,看了我一眼,道:“人鬼殊途,我希望你能放過瑤瑤,她……”
“她的人生不需要你做主!”楚傾玄斷然打斷他的話,無形的威壓從四面八方齊聚而來,容予下意識地閉了眼,但還算穩得住。
面對容予探視的目光,我不敢直視,我很怕他問些什麽,因為我不知道怎麽回答他,不管是問什麽,只要是跟楚傾玄有關的。我都回答不了。
“跟鬼在一起,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他沒有問什麽,卻只說出這耐人尋味的話。
指尖顫了顫,我沒有說話。不管是什麽代價,想反悔都來不及了,我的心…已經在那個人的身上了。
楚傾玄只緊扣住我。同樣沒說話,他估計也是在思慮什麽吧。
沉默了半晌,容予才淡淡開口:“李叔他見你一直沒回來…又進祖陵尋你去了。”
“什麽?”我一怔,早就料到他們肯定會去找我,可是現在要怎麽辦才好。我現在腦子一片混亂,看向楚傾玄。我想尋求他的意見。
“無妨。”楚傾玄示意我不要擔心,“那個術士還算有點本事,一般的鬼怪傷不了他。”
“是嗎?”目光轉到容予身上,他沒有應聲,想來他也是默認了楚傾玄的話。
我稍微放下心來,但一想到我媽,心裏就怪難受,這麽多天都不見她的消息,也不知她…有沒有遇到什麽危險。
“那個陵墓中有很兇悍的東西,以後你不要再進去了。”楚傾玄提醒我,聲音沉沉的,完全是命令與警告。
“什麽東西?”我和容予齊齊看向他,難道那個嬰靈還不算兇悍的東西嗎?可他直接被君墨一招給秒殺了。
楚傾玄眸色一冷,附耳在我耳畔輕聲道:“那是能要你們所有人命的東西!”
一字一頓,無一不撼動着我的心,看楚傾玄的樣子,他似乎也很憂慮。
“如果是這樣,那李叔不是很危險?”容予神色凝重,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轉身就往外走,“我去尋他!”
楚傾玄冷笑一聲:“以你那點術法,你去了豈不是更危險?”
已步出門外的容予猛然頓住腳步,回頭看他一眼,眸中怒火沖天:“你……”
楚傾玄絲毫不懼,陰鸠的眸光打在他身上,冷漠之極。
與之對視一眼,容予轉眼便洩了氣,一屁股坐在地上,頹廢不已:“的确,我術法有限。每每到危機時刻,我總是保護不了想保護的人。”
他眸色黯然,很難過。我于心不忍,走到他身旁,安慰道:“哪有,我很多次遇到危險不都是你出手相助的麽。”
說完這話我就後悔了。因為我發現身後有一道毒辣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我,心一顫,我急忙住嘴,回頭對上楚傾玄布滿殺氣的眸光,我都要哭了。
容予淡淡笑了笑,沒言語。
一把将我拉到身後,楚傾玄沖他冷冽開口:“既然自己術法有限,那便不妨再等等,若是那老頭回不來,再做打算。”
說完,回身看我一眼,拉着我進了屋。看了眼容予,我沖他颔了颔首,示意他照楚傾玄說的做。
容予沒說什麽,也只将眸光忘向遙遠的天際,眼光迷離。
最終,他也沒有一意孤行,而是耐心等待着,等待李叔的回來。
一下午,楚傾玄一直将自己關在房屋中,還讓我不要打擾他,不知到底是在裏面幹什麽。
我很無聊,便和容予坐在院子裏閑聊,當說到楚傾玄時,又是一陣沉默。
“瑤瑤,你就沒想過…跟一個正常的人度過餘生嗎?”容予目光幽深地盯着我,話語中有着別樣的蘊意,但我不想去細細堪透。
因為我自己本就不是正常的人,又為何要去禍害那些正常的人呢。
牽起唇角,我自嘲一笑,忽見被晚霞環繞的村口忽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穿着一件素色的大衣,頭發散亂,轉身往後山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