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墓鬼(十三)

伴着淅瀝瀝的水聲,因為失血而有些疲憊的甄湄很快就睡了過去。迷迷糊糊的時候,她感覺身邊靠過來一個溫熱的懷抱,她很自然地縮了進去,額頭抵在上面,埋着頭睡。

感覺自己好似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卻始終記不起來。

夢裏,她在一片迷霧當中,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聽到什麽東西滑動的聲音,尋着聲音看去,隐隐約約可以看見一點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矮小,大概只齊到她的膝蓋處,速度很快地消失在迷霧中。

“老師,你來了。”

一個聲音忽地從甄湄身後傳來,她的腰被抱住了,柔軟的黑色短發從她的一側探了出來,純黑的眼睛沒有瞳白,彎成月牙的弧線,看起來如同惡魔的微笑。

“埃爾克森?”甄湄驚訝道。

他歪着頭,仿若天真的問道,“老師不想見到我嗎?還是老師說過的話,都只是謊言。”

埃爾克森像是被自己的話逗樂他,發出詭異地咯咯笑聲,“對啊,你們大人,都喜歡說謊呢。”

“埃爾克森……”甄湄不知道說什麽,她看着埃爾克森松開她,往迷霧中走去,忙伸手拉住他的手,“別走。”

他此刻穿着全是黑色的小西服,蹬着小皮鞋,領口系着鮮紅的領帶,看起來像個小紳士。他低眸看着那拉住他的手,“老師既然都放棄了,就松手吧。”

“我沒有。”甄湄握住的那只手冰涼僵硬,就像骷髅上披了一層*的死皮。可她還是緊緊握住,沒有放手。

“不,你在遲疑。”埃爾克森擡頭,微笑,“老師你在猶豫,不是嗎?為什麽要說的這麽堅定呢?”

“我只是想不明白。”甄湄怔怔道,原來埃爾克森已經看出了她的懷疑,語氣中帶着失望。

“想不明白什麽?我是誰?他是誰?還是你,恐懼未來?”埃爾克森的語氣帶着一種殘酷的溫柔,意有所指,甄湄順着埃爾克森的目光看過去。

那些缭繞的迷霧漸漸散開,一塊巨大的玻璃隔斷了深藍的海水,漆黑魅影從遠處游來,他伏在玻璃上,那陰郁冰冷的黑色,那邪肆鬼魅的眼神,熟悉得讓人想哭。

“三三。”甄湄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他。她握住的手輕輕掙脫了,甄湄沒有注意到,她走到玻璃前,d903伏低下來,貪戀地看着她。他的手掌與她放在玻璃上的手,緊緊相貼。

遠遠地,埃爾克森站在那裏沒有說話,他漸漸消失在迷霧中,最後的眼神和d903遙遙相望,兩人在一瞬間,神情重合。

甄湄想要把玻璃敲碎,d903只是看着她,搖了搖頭,然後蛇尾劃過水痕,轉身離開進入了深海之中。

“三三!”甄湄狠狠地拍着玻璃,最終只是無力地滑落,癱坐在地上。“你們都知道,我沒辦法拒絕。”

因為愛,懷疑猜忌使她感到痛苦。也是因為愛,所以她沒有辦法拒絕,縱使滿身傷痕也無法停止前行。

甄湄蜷縮得小小,一種沒有安全感的姿勢。迷霧越來越濃,要将她包裹其間,越發感覺這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他們都離開了。

忽地,她感覺自己的頭被人拍了拍,力氣小小的,軟軟的。

她側臉看去,一雙雪花般晶瑩剔透的白色大眼睛正盯着她,“媽媽。”

軟軟的奶音,嬌嬌弱弱的聽着像是女孩子。她的身體□□,藕節般的雪白胳膊向甄湄伸手,像是在求抱抱。然而她的下半身卻是雪白的蛇尾,上面是猩紅的花紋,一路從尾巴纏繞到臉頰上。銀發白眸,背上有一對天使般的小翅膀,微微揮動時有乳白色的光暈。

小小的,軟軟的,胖乎乎的一只有翅膀的小白蛇。

“媽媽。”

見甄湄沒有反應,小白蛇主動撲進了甄湄懷裏,她這時才發現她的尾巴處有一個傷口,淡淡的金色血液在往外流。她會的話不多,似乎只會喊媽媽。

甄湄僵硬地抱住軟胖的小白蛇,一時大概沒反應過來,這,是她的孩子?

她和三三的,孩子?

血融于水,即便甄湄有種很荒謬的感覺,還是忍不住将小白蛇抱進懷裏。大概,母親的天性讓她沒辦法拒絕她的孩子,即便她長得怪異了點。

“寶寶?”

小白蛇笑得眉眼彎彎,小臉生得十分漂亮,淡淡的眉毛下鑲嵌着水晶般美好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甄湄耳際忽然傳來呼喚聲,誰在喊她?

周圍的景象漸漸遠去,世界開始歸于黑暗。她的懷裏也空了,忍不住回頭去尋找。

只見胖乎乎的小白蛇趴在地上,尾巴被一只小手揪着,往黑暗中拖,小胖爪子還依依不舍地朝着甄湄伸。那小手的主人看向甄湄,黑色的眼睛帶着幾分陰冷恐怖,臉生得跟小白蛇有幾分相似,卻完全一個天使一個惡魔,截然相反。

黑暗很快将他們隐藏了進去,整個世界都被吞噬。

甄湄猛地睜開眼睛,窗戶透過的陽光照進屋內,天已是大白,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

“沒事了,夫人和公子都沒有事。”

“多謝國醫。”

一個仆人送走了老大夫,白起在床邊坐下,“醒了?”

“我怎麽了。”甄湄覺得嘴巴有些幹,聽到老大夫的話才反應過來,她還懷着孩子。

想起夢裏那兩個性格迥異古怪的孩子,甄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苦無擊中的傷口已經痊愈,小白尾巴上的傷口會不會就是苦無造成的?

她懷孕的消息知道的很突然,完全沒有準備,有時候甚至忘了自己肚子還揣着一個,不對,是兩個包子。甄湄沒有做好當一個母親的準備,剛剛才突然意識到,因為自己的冒險和疏忽,差點失去他們,導致她無法接受的結果,而讓她後怕不已。

那個軟軟的,喊着媽媽的寶寶,差一點就與她無緣了。而另一個孩子,對甄湄似乎沒有好感,他的眼神冰冷,陰暗,沒有活氣。

“沒事了。”白起看見甄湄蹙緊的眉尖,手指一點點撫平了它,“告訴我,你究竟遇到什麽危險了。”

甄湄為難地扭過臉,她不能向他“劇透”,這樣對他們倆都沒有好處,悶聲道:“不能說。”

“武安君,王召見!”

屋外傳來使者的呼喚聲,看來是被仆人們攔在了屋外,只能如此傳話。

甄湄看見白起的臉色霎時變冷,目光中都仿佛帶着血,她感到一股強大的壓力傳來,空氣中都仿佛帶了血的味道。

幹燥的大手蒙住了她的眼睛,眼前刷地黑了下來,她低聲問,“怎麽了?”

“你好生休息,照顧好我們孩子。”

我們的孩子。

甄湄聽到這話,心忽地一暖,即便他不承認三三的存在,可卻承認孩子的存在。不管他變成什麽模樣,不管他被強制灌輸了怎樣的記憶,他還是他,不會改變。

白起離開之後,甄湄便成了整個府邸的女主人。她的傷口早已經好了,在床上呆了許久,坐不住,也不知道自己幾時會離開這裏,便想逛逛這座戰國時的将軍府。

府邸很大,種了各色樹木和花卉。作為昭王寵将,白起的府邸也算是奢侈豪華。奴仆很多,來來往往的,卻一個也不敢擡頭打量甄湄。

甄湄也不知行到何處,突然聽到笙簫之聲,音樂動耳,她行了過去,只見十幾個環肥燕瘦的麗人正在擺弄笙樂,怡然自得的模樣。

其中一吹簫女子發現了甄湄,這一眼看去,便呆住了。

“妹妹你看什麽呢?”另一女子看吹簫女子的模樣,順着看去,忍不住道,“那,就是君專門請了國醫過來診治的夫人?我竟沒見過如此美麗的人,也難怪君對她不同。”

這些女子都是昭王賞賜給武安君的美人,她們聽聞了許多關于武安君如何殘暴的事跡,來到将軍府,武安君又是長年不在家的,偶爾見到一面,光是那一個眼神就讓她們骨頭都快碎了,哪裏還敢湊上去。

是故長年累月的獨守空房,久了,這些美人幹脆聚在一起玩耍,也算解了寂寞。

只是呆得太久,難免生些妄想來,聽了軍中來此守府的将士的一些傳言,以為武安君這鐵木頭終于想要開花了,一個個打扮俏麗,争芳鬥豔想要得将軍青眼。

結果卻聽到他大半夜請來國醫,為一個女子診治,最關鍵的是,那女子竟睡在他房間裏!

第二日便迫不及待出來,想要打聽一二。但武安君治府向來嚴謹,她們去不得正廳,心裏惱恨又好奇,此刻見了甄湄,才道為何□□似武安,也會動了心。

她穿着簡單,不過是素色單衣,頭發只齊着肩上,也沒有盤起來,膚色比雪還要白,精致的臉龐好似宮廷畫師筆下的仙子。足下穿着白襪木屐,被下擺遮住大半,露出一點點,欲說還休。

“也不怎麽樣嘛。”

一個突兀的聲音帶着酸氣兒說了出來,自持是府中最美的美人水若靜走了出來,她的手裏的琵琶還未放下,杏眼瞪着甄湄,“詩詞曲賦,歌舞樂理,你可敢跟我比一比。你若有一項贏了我,我都承認你這個夫人。”

甄湄大概猜到了這群美人的身份,也有些吃味,心裏雖想着他也身不由己,都是神的鍋,但心裏酸水咕嚕嚕的冒,怎麽也停不住。

“不會。”不過甄湄不至于跟她們怄氣,表面淡淡的回了。她哪裏需要別人的認可。

“那你會什麽?!”水靜若被甄湄不按常理的出牌給堵了堵,一旁有人拉了拉她,水靜若還是往前站,“我就是不甘心,她憑什麽,憑一張臉嗎?來歷不明,身份可疑,沒準是敵國奸細呢?!”

甄湄不想跟她們争論比較什麽,轉身就走,哪知道水靜若扔了琵琶,就追了過來,擋在她前面。

“你這般,是瞧不起我們?”水靜若被甄湄的表現氣得臉都紅了,感覺自己像個演猴戲的戲子一樣被人取笑了。

“不是。”甄湄無奈,“我贏了又如何,輸了又如何。他本就是我的,贏了輸了,也不是你們的。”

這話就有點大逆不道了,從來只有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哪裏敢有女人說男人是屬于她的,何況那人是高高在上的将軍呢?

“你你……怎敢這麽說話?”

跟劇情人物也說不通理兒去,甄湄又不能跟她們宣傳人人平等的理念,她繞過水靜若就走,卻正好看見走廊盡頭站着的将軍大人。

甄湄臉微紅,又想到水靜若那些美人,腳步一挪,往反方向走。

可想而知,她怎麽可能躲得過白起,被人直接抱了起來,在一衆美人被驚呆的畫面裏,抱走了。

“放我下來。”甄湄惱道。

“我喜歡你那句話。”白起将人抱進了房間裏,放到床上,拿出藥箱要為甄湄換藥。

甄湄扯着衣服,紅了臉道,“不用換了!”

然而她的反抗是沒有效果的,白起很輕松就把她的手給拿開了,将軍脫衣服的技巧是越來越熟練了,從前是用撕的,現在能在甄湄手還沒挨到衣服,就給她把上衣扒拉了下來。

裏面是沒有肚兜的,這個年代貌似也沒有哪種東西。甄湄捂住胸,“跟你說了,我好了。”

她有道法蓮身,傷口又經過處理,好的很快。

白起在她的腰間那個淺淡的現在只有一條白線的傷口摸了摸,摸得甄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似乎在思考什麽,神色凝重。

甄湄莫名脊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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