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東鄉侯在胡說什麽。”楚烈放下車簾,轉身負手冷冷看着東鄉侯道。只是一瞬間, 他已經想明白, 赫泰根本無意與他結盟, 也從來沒打算幫助他得到墨紫幽。他之前還奇怪, 赫泰明知思柔公主出嫁, 儀式典禮必定盛大無比, 皇上和朝廷自然也是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思柔公主和梁國使臣身上,難免就冷落了西狼使臣。可赫泰卻偏要與梁國使臣同一日離開金陵,只怕就是為了利用思柔公主來陷害他。

只是, 他與赫泰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赫泰又何必要這般陷害于他,自然只能是赫泰私下裏早已與他人結盟。而這他人是誰,實在是明白得很。

東鄉侯的嫡長女薛穎與七皇子楚宣的婚期就訂在了幾日後,東鄉侯很快就會是楚宣的岳父。

而如今帶着騎兵到這來的,偏偏就是東鄉侯。

“秦王又何必裝傻,你方才撩開車簾時我已看見了車內女子穿着思柔公主今日所着之嫁衣, 你還要否認麽!秦王,你最好沒動思柔公主一根頭發,否則皇上定是不會輕饒你!”東鄉侯拉着馬缰冷冷道,“想不到一向溫文謙和的秦王,居然心懷鬼胎,行此叛君叛國之事!且,皇上是你之父, 思柔公主是你之妹,你此舉不止是叛君叛國,還是不孝不悌!”

“這馬車裏的,的确是思柔,她只是睡着并無大礙,但并非是我派人劫持了她。”聽着東鄉侯一頂一頂地往他頭上扣帽子,楚烈卻是一臉鎮定,他看着東鄉侯淡淡道,“而是有人故意想陷害于我,故而才把她送到我的別莊這裏。我也是剛剛才發現車裏是她的。我無緣無故,何必要破壞兩國邦交。”

“秦王殿下真會說笑,”東鄉侯冷笑一聲,道,“自送親使蕭望之和梁國使臣趕回金陵向皇上禀報思柔公主被劫持後,我便領了皇上之命四處調查歹人行蹤。那歹人相當狡猾,一路故布疑陣想甩掉追蹤,幸而都被我一一看穿,之後才能追到這裏。他若有心陷害,只需沿路留下線索直接引我來此,何需如此麻煩。再則,若非秦王殿下方才自己說出來,我還不知這裏居然是秦王殿下的別莊。那人既是有心陷害秦王殿下,為何偏要把思柔公主送到這無人知曉是秦王産業之處?秦王又為何偏生這麽巧的今日就在這裏?我近幾日聽人說起,秦王殿下與西狼王子赫泰過從甚密,誰知道秦王殿下是不是與那赫泰私下裏達成了某種交易,才意圖破壞魏梁兩國聯姻以向西狼示好!”

“我近來的确是與赫泰王子多有往來。”

楚烈如此大方承認,倒讓東鄉侯極為意外,就聽楚烈淡淡道,“只不過是我有求于他,我喜歡墨家四小姐,可墨四小姐有孤星入命的名聲,我怕父皇不喜我納她入秦王、府。故而我才請赫泰王子向父皇求她為妾,再悄悄将她送到我這別莊裏來。是以,我今日才會在這裏。卻不想,這送來的人,居然會變成了思柔。”

為了脫罪,楚烈不介意将他那點龌龊的心思說出來讓人知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就是人之常情。

“所以,秦王殿下莫非是在告訴我,陷害你的人就是那赫泰?”東鄉侯嗤笑一聲,對楚烈道,“不知秦王殿下與那赫泰有何怨仇,他竟要如此麻煩地劫持了思柔公主,不借機殺掉,破壞魏梁兩國的聯姻,卻要将思柔公主送到這裏來陷害你?”

“這我又如何能得知,東鄉侯有鐵騎在手,不如你追上去問一問赫泰王子,他到底為何要這樣陷害于我。”楚烈面上神色淡淡,心中卻是警惕無比。他與赫泰訂盟都是暗地裏往來,東鄉侯又如何能得知他們過從甚密,這分明是他身邊有人洩露了消息。再聯想起花朝宴時,他遭楚宣陷害一事,明顯也是他身邊出了內鬼走露了他要設計徐靜妍之事。

他不由得就在心裏冷笑,楚宣還當真是好手段,不知何時竟在他身邊安插了人,三番兩次壞他的事不說,還屢屢陷害于他。

不過想想也是,楚玄若非上次拼命擋上一劍,只怕至今還在受皇上冷待,楚玉性子一向簡單,哪怕他那個母妃再三慫恿,也從無争位之心。只是有他與楚宣,楚宣一向得皇上喜歡,而他辦事得力,近幾年來頗得皇上重用,所以楚宣才一下就把矛頭對準他。

而他自上次花朝宴上被楚宣設計之後,也在暗地裏壞了楚宣不少事情。他們二人之間,梁子早就結大了。

只是今日之事,赫泰必然不會承認,他還得另行它法脫身,幸而思柔公主還活着,此事就有破綻可循。畢竟,他若真有心破壞魏梁兩國的邦交,直接将思柔公主殺了便是,何必要将人劫持到這別莊裏來。若是今日送到這別莊來的是思柔公主的屍體,那他真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西狼人的相貌與中原人差異頗大,據護送公主的将士說,那些歹人裏可沒一個長得像西狼人!這些強詞奪理之言,秦王殿下不如留着去同皇上說吧。皇上正有很多問題想要問秦王殿下呢。”東鄉侯卻是冷笑道,“比如秦王殿下到底私下同西狼人有何交易,比如秦王殿下為何要轼君再陷害給雲王!”

“你胡說什麽!”楚烈沉聲道。

“劫持思柔公主的那些歹人先是假扮成平民半路接近思柔公主一行讨水喝,公主心善,便允人給他們水。”東鄉侯冷哼了一聲,“哪想到,他們一接近公主所乘坐的鳳車便突然從腰間抽出軟劍襲擊公主的護衛,将公主劫走。”

楚烈的面色猛地變了,就聽東鄉侯笑了一聲道,“怎麽樣,是不是覺得這群歹人的行為很熟悉?都是喬裝接近,再從腰間抽出軟劍,是不是很像那日在葉府行刺皇上的刺客的行徑?”

楚烈沉默不語,東鄉侯又道,“告訴你,不只是這樣,護送公主前往梁國的侍衛中有幾名那日同在葉府的禦林軍,他們說,這群歹人就連身手都與那日葉府的刺客極像!”

“也許是雲王為了脫罪,才故意派人襲擊思柔,再陷害于我。”楚烈沉着臉強辯道。

“皇上自然也想到了,只是雲王一進刑部大牢,雲王府所有人,以及以往與雲王有所來往之人,還有雲王麾下将士都被皇上命幽司的人控制住,且日夜監視,雲王根本無人可用。”東鄉侯冷冷看着楚烈道,“再則,刑部當初是在秦王、府的書房暗處搜到刺殺皇上的證據,誰又知道那證據到底是雲王放在那裏的,還是原本就在那的!雲王可一直都一口咬定他是被人引去秦王、府的。我想那夜引他去秦王、府的人,只怕就是秦王你吧!”

有時候,有些事,有東西就是一把雙刃劍,傷人時鋒利無比,可稍有不慎反而會重創自己。那夜在秦王、府書房裏搜到的那個證據,如今反用在楚烈身上也完全說得通。

楚烈冷着臉不說話,若原本只是劫持思柔公主一事也就罷了,如今扯上葉府刺殺一案,以皇上多疑的性格,怕是很難善了。

難怪,他說為何陷害他的人不殺了思柔公主,要留下這麽大一個破綻讓他有機會翻身,原來有更狠的後招在等着他呢。

皇上雖也精明,只是一旦扯上他自身安危利益時就多疑易怒,容易為他人所蒙蔽。他當初就是摸準了皇上的脾性才能成功陷害楚卓然成為自己的替死鬼。想不到,今日卻也有人反用這一招來對付他。

“來人!将秦王押送刑部大牢,再将思柔公主送回皇宮!”見楚烈不再說話,東鄉侯便轉頭向着自己帶來的士兵下令道。

立刻就有幾名士兵上前來,兩個拿了麻繩來綁楚烈。另外兩人去馬車邊檢查思柔公主無恙後,就坐上車夫之座,只待東鄉侯一聲下令,就趕車回金陵。

楚烈并不掙紮,很是順從地讓士兵縛住自己的雙手。只是在被士兵押着經過東鄉侯的馬前時,他擡頭似笑非笑地向着東鄉侯說了一句,“真是恭喜東鄉侯,又立一大功。”

東鄉侯來得這般巧,則還未審訊他,就已把前因後果串聯得如此清楚,那一番說辭簡直就像是爛熟于心一般。這個中有何緣由,楚烈相信自己是絕對沒有猜錯的。

他與其在這裏向東鄉侯多費口舌,還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從這件事情裏脫身。

東鄉侯怎麽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麽想。

***

金陵城往西南方向,百裏之外,西狼使臣一行正一路西行。赫泰心情顯然極好,正與其他幾個西狼使臣一起放聲高歌,時而策馬狂奔,又時而信馬由缰。

一身大紅嫁衣的墨紫幽坐在馬車裏聽着赫泰與其他西狼使臣的談笑和歌聲,暗暗在想,不知姬淵到底是與赫泰達成了何種交易,才能讓赫泰這樣幫忙設計楚烈。

忽然,就聽後面傳來陣陣疾馳的馬蹄聲,馬蹄聲越來越近,竟像是将他們這一行全部包圍了起來了一般。

墨紫幽所乘的馬車驟然一停,她連忙扶住車壁穩住前傾的身子,就聽外面有一人大喝一聲,“赫泰王子且慢行!”

“怎麽回事?”飛螢扶住墨紫幽,皺眉道。

侍劍臉上卻是隐隐露出興奮之色,墨紫幽淡淡笑了笑,對她道,“想聽,就下去聽吧。”

“多謝小姐。”侍劍立刻就掀開車簾下了車。

她一下馬車,就向前緊走幾步靠近赫泰,就見一隊大魏的将士正将他們團團圍住,赫泰正冷冷看着領兵的将領,問道,“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赫泰王子,因今早有歹人襲擊了梁國使臣與思柔公主一行,又劫持了思柔公主送到了秦王殿下的別莊。秦王說,是赫泰王子你将思柔公主送到他的別莊陷害于他。”那将領道,“所以皇上想請你回去與秦王殿下當面對質。”

聽到這裏,侍劍頓時就露出了笑容,坐在馬車裏的墨紫幽也緩緩揚起唇角,姬淵的計謀成功了。

“等等,什麽亂七八糟的?”赫泰裝模作樣地皺着眉頭看着那将領道,“一會兒說有人劫持了思柔公主,一會兒又說我陷害秦王,你能不能說清楚點?”

“秦王殿下說,赫泰王子你私下答應将墨家四姑娘送給秦王,約好了讓他在他的別莊上等你,可結果送去的人卻換成了思柔公主。”那将領耐心解釋道。

“我明白了,他這是找不到借口為自己脫身,所以就扯到我身上?”赫泰冷笑起來,“我像是那等會把自己的女人送人之人?況且,我與他無怨無仇,為何要設計陷害于他?再則,我的人現在都在這裏,你看我們哪個像是劫持思柔公主的歹人?”

“這——”那将領賠着笑道,“皇上也并無懷疑王子之意,只是想請王子回去問兩句話而已。”

“我若不肯去呢?”赫泰冷冷問。

“王子還是随我等走一趟地好。”那将領語氣雖客氣,可面上神色卻是分毫不讓。

“哼!”赫泰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瞪了那将領一眼,沉着臉撥轉馬頭,又看着墨紫幽所乘的馬車道,“也好,我這就回去告訴你們魏國皇上,這個女人我不要了!難怪能有孤星入命之名,我這才離開金陵城多遠,她就能給我找來麻煩!”

語罷,他一揚馬鞭,竟是帶着其他西狼使臣,從魏國将士向後讓開的路中,沖出了包圍,扔下墨紫幽,直奔金陵城去。那将領生怕赫泰言而無信,會半路落跑,趕緊帶着人追了上去,竟也毫不顧及墨紫幽一個弱女子跟十幾輛車一起被留在了這裏。

不過,這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墨紫幽坐在馬車裏淡淡笑,整個金陵城又有幾人會真心在意她這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女子的生死去留?

“飛螢,去叫侍劍回來,再告訴車夫掉頭回去。”墨紫幽對飛螢淡淡吩咐道。事情既然已了,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侍劍,小姐說回去了!”飛螢立刻走到車門邊,掀開車簾喊侍劍,侍劍正回身向着馬車走來,飛螢又對坐在車廂外戴着鬥笠的車夫道,“小——”

她方說了一個字,就見那車夫輕輕笑了一聲,稍稍轉過頭來,用鬥笠下那一雙含情帶笑的鳳眼看她,她頓時吃了一驚,“你——”

未等她把話說完,那車夫已突然出掌在她腰上一帶一推,輕輕松松就将她推得跌下馬車,坐在地上。然後,他向着拉車的馬猛抽一鞭,清喝一聲,“駕!”

墨紫幽所乘的馬車立時如離弦之箭一般,從快要走到馬車邊的侍劍面前,向前沖了出去。

“姬瘋子!你要帶我家小姐去哪裏!”飛螢坐在地上焦急的大喊。

侍劍立刻反應過來,她沉着臉沖到後一輛馬車,拔出腰間軟劍挑斷拉車的馬的套繩,又從車夫手中劈手奪過缰繩馬鞭,就翻身上馬。這馬雖無鞍,但侍劍功夫極好,倒也坐得極穩,她猛抽一鞭,就駕着馬向着墨紫幽的馬車追去。

飛螢楞楞坐在地上,看着墨紫幽所乘的馬車和騎着馬的侍劍一路絕塵而去,忽然就覺得臉上一涼。她伸手摸了摸臉頰,摸到一點濕意,她擡起頭看向不知何時已烏雲密布的天空。

雨,又開始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otz….又晚了。。。。兩本寫了一萬多,手快殘了。。。。。。。。。。對了,下一章還是那章防盜。。。。唉,以後不搞了。。。感覺木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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