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曾注意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猙獰。
我指着他,緩緩向後退,腳不知道踩了個什麽東西,一陣刺疼。
低頭查看時,那色鬼突然沖過來,抓住我的手就想奪我的刀。
還好我反應迅速,及時側回手,但仍被他緊緊制住。
“放手吧,我會好好待你的。”他陰陰笑着,手死死掐着我的手腕,掐得我手背青紫青紫的。很疼。
但是我知道,他多少還是有些忌憚我手中的劍,如果我一旦松手,不僅清白丢了,6連小命都難保。
見我不放,他手上力度愈發加重,露出猥瑣的笑容,湊過頭來就要用他那惡心的嘴親我。
即使做了鬼他也是滿身惡臭,我一陣反胃,別過頭,手上的力自然而然就松了。
他瞅準時機,反手鉗住我的胳膊,一把奪下我手中的劍,劍尖劃過我的指尖,鮮血侵入劍身,但見血光一閃,那鬼顫叫一聲,手上的劍猛然掉落在地。
我一愣,迅速将劍撿起來,指着他退後數步:“你再靠近一步,我定要你的命!”
我冷冽開口,天知道我手上的傷口有多疼,鮮血一滴一滴落下,在空氣中蔓延起一道道刺默的血腥味。
看了看我手中的劍。又看了看我,那鬼顯然也有些膽怯了,拽着受傷的手,他慢慢向樹林外退去。
為了謹防他再次回來,我的目光始終盯着他,未曾離開他一步。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我才稍稍放下心來,随手撕了塊布包紮了下手,轉頭望向路邊的客車。
只是我如何也沒想到,客車竟然不見了。
那天晚上亦是如此,我們進了樹林,回來就找不到車了,偌大的一輛客車,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連消失都不曾吭一聲。
撥開眼前的濃霧,仍是沒能探尋到那輛客車的蹤影,如果說他們是要重複生前的事,那那個麻子鬼為何會下車?
難道他的欲念比心中的執念還要深嗎?
我不知道是何原因,但是走在濕冷的公路上,我總覺得背後涼飕飕的,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跟着我。
我走一步,她走一步,我停一步,她停一步。但是當我回過頭去,又什麽都看不到。
心底的恐懼一點一點升上來,握着我手中的劍,我邊回頭看,邊往前走,直到撞到了什麽東西,我才驚覺了什麽。
側過頭,看到面前站着一個沒有腦袋的人,我抖了抖,慌忙退後兩步。
“楚小姐。”一道清冽的聲音響了起來,看到說話的嘴,我瞬間呆住。
是方宇,是那個在城堡中襲擊我的方宇。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提着他的頭,就像那個用刀片傷我的鬼一樣,他提着自己的頭。最重要的是,他還在跟我說話,慘白的頭在手中打着轉,嘴一張一合的。極為可怕。
“楚小姐,我找不到我的身體了,你幫幫我。”他空洞的眼神木然地看着我,聲音帶着乞求,卻毫無惡意。
“不!”我搖着頭,不停往後退。退到一顆大樹旁,轉身就往後跑。
我一直往前跑,直到回頭看不到他了,我才停下來大口大口地踹氣。
不曾想我一擡頭,就又看到方宇站在我面前,瘦小的腦袋提在手上。看我的眼神充滿了無辜。
“楚小姐,你不要怕,我就是想找回我的身體,我想去投胎。”他說得那般可憐,反而消除了我心裏的一些恐懼。
可是一個鬼提着自己的腦袋來找自己的身體,你是在都逗我嗎?
盯了他許久。我才顫顫巍巍指着他的身體道:“你的身體不就在你的腦袋旁邊嗎?”
話語說完,他突然就不說話了,直定定立在那裏,兩顆眼珠瞪得如豆大。他這是在告訴我,他自己也沒發現嗎?
吞了吞口水,我捏了把汗,愣愣望着他。
咯吱!
他動了動,手臂開始往上擡,宛若機器人一般,動作生澀而僵硬,一點一點将他的頭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咯吱’幾聲,他轉了轉腦袋,突然就朝我笑了,笑聲詭谲多變,不知是在笑他自己傻還是怎麽的。
看着他脖子上的頭收縮自如,我險些以為他真的安上去了,直到‘咚’
地一聲,它掉了下來。徑直落在我的腳邊。
“還是不行。”他在我腳邊,啞聲叫了出來。
這樣的場景,真的是……讓我哭笑不得。
“那你想要怎麽辦?”我退後兩步,緊張地問他。
“要找到我的屍體和頭,然後縫合起來,楚小姐,你能幫幫我嗎?”
屍體……和頭?我一震,他的屍體和頭,早就被君墨弄得只剩一把枯骨了,如今你讓我去哪裏找。
就算能找到那些人骨,我也沒有辦法給他拼湊出來。因為那麽多的屍體擺在一起,要想分辨出誰是誰的,談何容易。
“你很為難?”見我不言,他開口問我,聲音明顯帶了幾分冷意。
聽着他的話語,我頭皮一陣發麻,但還是勉強擠出一絲讪笑:“并非我不願幫你,而是因為你的身體早在幾天前就被……被陰差給毀掉了。”
“什麽?”他泛白的瞳孔倏爾變得鮮紅無比。“是誰,是誰要這般害我?”
我被他這突如其來地态度吓住,為免他發狂,我忙放低聲音,盡量安撫他:“沒事的沒事的,肯定還有其他方法可以幫你的。我幫你找找,一定會有其他方法的。”
我說着急忙拿出兜裏的書,打開手電一頁一頁地查找,李叔既然給我這書,那這裏面肯定有幫鬼輪回的方法。
正手忙腳亂地找着,方宇突然詭笑起來:“其實。的确有其他方法。”
“真的嗎,什麽方法?”只要能快點送他走,再難的方法我也可以試試,只要能盡快甩掉他。
“就是不知道楚小姐願不願意幫我?”他微縮瞳孔,詭然的目光一直打在我身上,不知他在想些什麽。
我愣了愣。微微點頭:“只要有辦法,我自是可以一試。”
但我忘了,幫鬼做事是要付出代價的,輕者減其仰首,重者……
感受到他炙熱的目光,我看向他。
他也正好看着我。兩道目光相對,我心中驀然有了不好的感覺。
落在地上的頭突然飄了起來,他陰笑着,森冷的語氣響在耳邊:“聽說,只要吸幾口人的陽氣,就能投胎轉世。”
我的心頓時一涼,這什麽狗屁邏輯!我只聽說過陽氣吸得越多的鬼,只能留在陽間做孤魂野鬼,他是無法投胎轉世的。
可是這個方宇為何要這樣說?他是因為初入鬼界不知道這些還是他根本就是在騙我?他根本不想去投胎!
“方宇,不如……我給你念超生咒吧。”我心生一計,對他道。
果然,他一聽。瞳孔猛地縮緊,眸子紅得似充了血般。
我迅速退後,冷眼盯着他,執劍待敵。
他頗為好笑地看着我,似乎我在他眼中,就是一個跳梁小醜,上不了臺面。
“楚小姐,你這是做什麽?”
“你說呢?”我冷冷反問,“難道你不是想吸我的陽氣嗎?”
他先是一怔,而後就笑了,低沉的笑聲回蕩在幽暗的樹林中,顯得格外刺耳。
我眯了眯眼,身子緩緩向後移去,我以為他不會比那色鬼難對付,不想他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是我疏忽了,我忘記他的靈魂雖身子和頭分割了,但是始終是能動的。
從他的頭落下身體的那一刻,我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頭上,根本不曾注意到他的身體不見了。
只是等我發現這點的時候,已經晚了。
還未等我回身查看,一雙強而有力的手就锢住了我,盡管我手中握着劍,卻是有力無處發。
“楚小姐,終究是你輸了。”方宇嘻嘻笑着。沒有身子的頭在空中轉着圈,似在用一種特殊的方式紀念他這場難得的勝利。
又上了鬼的當!我很懊惱,但無可奈何!
腦中回憶起那本書的內容,等他笑完,我才吐出一口氣,輕笑道:“你笑完了,該我了。”
沉下眼眸,我低聲念叨:“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生……”バ
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書本中李叔記載的道家超度咒。如果這鬼執念太深,即使不能超度他,但讓他放松防備必是不難。
随着我咒語的加深,我明顯感覺到锢在我身上的手在微微顫抖,而方宇的頭亦在空中上竄下行,聲聲哀嚎,很難受的樣子。
“不嚴念了!”纏在我臂膀上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了,方宇苦叫一聲,放聲求饒。
一時的示軟豈會讓我再輕易受騙,垂緊雙眸,我繼續念,一聲比一聲低沉,一聲比一聲快。
等到臂膀上的手失了重力,我猛地撒力,憤然掙脫他的束縛,側身擊退數步,回身結起一個結印,沉聲念叨:“太上老君教我殺鬼,與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攝不祥。登山石裂,佩帶印章……急急如律令,去!”
但見金光一閃,眼前上空突然出現一道金色符印,随着我一聲高喝,方宇的身體應聲而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