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他,他既然已經來了,為什麽卻不肯在我面前出現,為什麽就是不讓我看到他……
心像是被什麽狠狠揪住了一樣,疼得撕心裂肺,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順着臉頰不停往下掉,直到浸濕整個枕頭。
一夜至此,我再無睡意。到第二天醒來,我是紅腫着眼睛出去的。
容予看到我,吓了一跳:“瑤瑤,你眼睛怎麽腫成這幅模樣?”
邊說着邊拿茶水紗布遞給我。讓我消腫。我能說我是哭成這樣的?
當然不能,我只敷衍了他一句:“可能是昨夜沒睡好,失眠了。”
“為什麽失眠?”容予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是不是因為你昨晚問我的問題,我沒有回答?”
他突然這樣嚴肅地看着我,我有些害怕。
原來,他也一直把我問他的問題放在心上,那他現在如此說,是要告訴我答案了嗎?
昨晚我那樣問他,他都不答,如今他這幅模樣,我倒有些害怕聽到他的答案了。
我搖頭否認:“不是的。我是因為……因為想到了那個僵屍,想到了小樂的死,所以難以入睡。”
提到小樂,我的情緒一下陷入低谷,容予也暗下眸眼,半晌才道:“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這件事情,誰都不想變成這樣的。”
“嗯。”我點點頭,只希望他們能順利收服那個僵屍,為他報仇。
剛說到這個問題,就聽到時卿在外面叫我們,說是有客人來了。
正欲跟他們出去。時卿忽然遞給我一套道服,道:“楚姑娘,一會兒若是有人問你,你就說你是新入門的弟子,切記勿要說錯話。”
我不明所以,但想來照做也無妨。如此也可省去很多麻煩。
換上道服,我把頭發也挽了起來,站在鏡子前一看,還真有點小道士的模樣。
随着容予他們走出去,果真看到三清大殿裏坐了許多道士,一眼望去,一片泛?的道服,看得眼花缭亂。
我以為人多就沒人來注意我,不想我剛出去,就瞬間成了衆人的焦點。
衆多男弟子當中,只有我一個女的,那種萬花叢中一點綠的感覺,我想也不過如此。
站在柳禦後面,面對衆人異樣的眸光,我真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正在無從适應時,容予突然抓住我的手,我一愣,還未反應,卻聽得容予安慰的道:“別怕,放松點兒。”
我抿了抿唇,微微點點頭,沒有
說話。
恰在此時,人群中站起一個人,細看他橫眉大眼。下巴處留了一點胡子,看上去三十來歲的樣子。
他眯起一雙銳利的眸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似笑非笑地說道:“貴觀何時多了一位女弟子?竟然長得這般如花似玉?”
如花似玉?我瞪大眼,心中的怒氣一下升了上來,容予及時拉住我,堆笑道:“回李師兄,這是師父先收入門的小師妹,楚瑤。”
說着輕輕碰碰我的手,我一下反應過來,學着容予的樣子拱了拱手:“李師兄好,各位師兄好。”
那位李師兄眯着眼笑了笑,沒再說話。
我暗自松了口氣,以為可以就此蒙過這關,不想李師兄剛剛坐下,他身旁的另一個年輕道士就又站了起來。
他沖我拱拱手:“在下許陽,平日就喜歡給別人看相算命,不知小師妹能否告訴師兄我你的生辰八字,師兄可以免費給你……”
“不必勞煩師兄了,”不待他說完,容予就搶先說道,“瑤……小師妹她是個孤兒,她也不知她生辰幾何的。”
孤……孤兒?我怔怔看向他,這容予撒起謊來。還真不帶臉紅的。
不過他說的也并非全是錯的,因為我父母全喪,家中無一親人,現在的我,卻是已經是個孤兒了。
所以對于他的說法,我并無反對。
這還沒完。我們現在已是全場焦點了,看到容予這般為我說話,自然難免讓人懷疑。
“為何總是容師弟在幫小師妹說話,我們問的可是小師妹啊。”李師兄不依不饒,整就一皮笑肉不笑的怪物。
我滿臉?線,這群道士,究竟是來幫我們收僵屍的還是來找茬的?
但既然他們這麽說了,我再不發言,那就真的不好了。
動了動喉嚨,我讪讪一笑,道:“容師兄經常教我練習道術,所以我的家世背景。他知道得多些。”
在這麽多人面前撒謊,我還是第一次,說完這話,我的臉就像是被火燒過的一樣,燙得厲害。
“小師妹真是害羞得很吶。”不知是誰笑了一句,整個大殿的人一瞬間都笑了起來。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醜,在衆人面前,顏面盡失的感覺。
容予固然也生氣,怎奈他在這裏也是輩分不高,實在不好發作什麽。
一片喧嘩的大殿中,突然響起一9聲冷哼。坐在我們身前的柳禦抿了一口茶,陰陰冷笑:“與其在這裏拿別人取樂,倒不如談正事!”
他從一開始就淡定地坐在那裏,對我們的談話恍若未聞,而今突然出來替我解圍,倒令我有些意外。
先前對他遺失的好感。逐漸找回了幾分。
但這些道士似乎不合多年,眼下見大師兄出來說話,大殿中的火藥味更濃了。
許陽微揚唇角,笑道:“難得大家輕松輕松,至于正事,等三師伯來了再談正事也無妨。”
柳禦眉目一擰,周圍氣氛愈冷,看着許陽,他似笑非笑:“不知道許師弟可曾觀察過蛤蟆,它是不是你戳它一下,它就往前跳一步?”
話語中滿是諷刺之意,傻子都能聽出是什麽意思。
這個許陽自然也不笨,一點即明,聽得此話,他惱羞成怒,握着手中的桃木劍就站了起來:“你……”
“吵什麽吵!”老道士突然出來,只一句話就将周圍的火藥味瞬間壓了下來。
他還是有一定威信的,他一出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對他俯首作揖,喚‘師叔’。
老道士一改平常和藹的面容,寒着臉道:“都是同門師兄弟,理當和氣相處,這般争吵,像什麽話!”
對于他的話,沒人敢應,所有人都緊低着頭,做到了極致的恭敬。
無人應聲,他倒沒什麽好說的了,緘?了半晌,他才道:“那麽現在,說正事。”
說起那個竹林僵屍,大家一下又打開了話匣子,你一言我一語,各有各的收服方法。
可我無心去聽那些,站在一旁。心不在焉。
只知後來,他們定了一套什麽戰術,決定就今晚前往竹林,收服那僵屍。
說至後處,突然有人問道:“那麽請問師叔,今晚是否所有人都會去?”
老道士微微颔首:“陣法已定,自是所有人缺一不可。”
“那為什麽除屍陣中沒有小師妹的陣點?”
聞言,我一驚,下意識地看向說話的人,竟是剛才說他喜歡算命的那個許陽。
我心一沉,他是上來推我進火坑的,原本老道長沒有安排我進去,但他此番一說,這個險……我又得去涉了。
“小師妹初入本觀,道法不精,自然是要留守道觀!”容予又來為我出頭,只是面對那許陽,他再無先前的客氣。
李師兄不禁呵呵冷笑:“那豈不是所有道法不精的弟子都要留守觀裏!”
他們這般步步相逼,我以為他們之間有很深的過節,到後來我才知道,雖是同門,但不同道,每個人的利益都在自家師門,雖是同根生。但是不同枝,終是需要你擠我嚷,才能強大其中一脈。
老道長将目光投在我身上時,我心裏是虛的,現在我的身份本就是假的,如果我出手。必然露餡。
看了我許久,他才将視線移開,轉而看向許陽:“那許賢侄覺得如何?”
他目光略冷,有些不悅。
許陽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回師叔,我剛剛替小師妹看了一下面相……雖然無她的生辰八字。但弟子仍依稀看出,小師妹很可能是個陰命。”
雖是簡單的一句話,但還是讓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盡管如此,我仍裝作一臉無知,愣愣問道:“許師兄的意思是……?”
許陽看着我微微一笑,幽幽說道:“就是命中有煞,易招陰邪。”
我愣在當場,他這看相看的……不看生辰都算得這麽準,那要是看了……那豈不是我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我很害怕,害怕他再看出點啥來,若是那樣,那怕是所有人都得對我趨之若鹜了。
我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想否認他的話,可是顫抖着指尖,我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容予适時拉住我的手,指腹輕輕摩擦着我的手背,以示安慰。
擡頭看向許陽,他輕笑着問:“那許師兄究竟想要她如何?”
“到時我們這麽多人去,那僵屍必定有所忌憚,不敢出來。但若是有人肯将它引出來……”
“不行!”我還沒說話,容予沖了出來,“讓一個女人去給你們打頭陣,你們害不害臊!”
我的心也是一片冰涼,他們竟然……讓我去引出那只僵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