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玄冷冷睨他一眼,淡然問道:“何事?”
“呃……”夜岚有所顧忌地看了我一眼,忽而走到傾玄身邊,附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什麽。
傾玄一聽,神色當即大變,擡起眉頭,他的眸中有着精光閃過:“當真?”
“自然當真。”夜岚揚唇輕笑,“只是……”
說到此處,他戛然而止,側頭又看了我一眼,似在考慮要不要大聲說出來。
我瞬間?下臉,轉身就走:“你們聊。我先回避一下。”
剛走兩步,傾玄就一把将我拉了回來:“你無需回避!夜岚繼續說!”
目光掃向夜岚,他示意夜岚繼續說下去。
我?着臉瞪着夜岚,他越是想要避開我,我越是要聽上一聽。
夜岚無奈的撇了撇嘴,對傾玄聳聳肩,道:“只是君墨也會去。”
聽到‘君墨’兩個字,我瞬間愣住,他們說的事……原來是與君墨有關的嗎!
而傾玄的臉色也變得鐵青鐵青的,緊抿着唇,半天不言。
夜岚自知闖禍,悻悻笑了笑。道:“話已帶到,去與不去,你自己看,本公子要回家喝湯了。”
他挑了挑眉,轉瞬消失在了我們面前。
由夜岚的話來看,他應該是讓傾玄去某個地方,但是君墨也會去那裏。兩人相見,必起沖突。
而且我和君墨的關系本就尴尬,先前我就不該任性,執意想要打聽夜岚要說什麽。
看着傾玄鐵青的臉,我心裏更是難受,扯了扯他的衣角。我輕聲觀他:“傾玄……”
好一會兒,他才潋去眸中寒光,拉過我的手,淡然道:“沒事,走吧。”
他不帶着我往裏走,反而拉着我往外走。我很奇怪:“我們去哪兒啊?”
“鬼市。”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腳步未曾停頓一下。
鬼市?應該就是冥界的集市吧。
難道夜岚就是叫他去這個地方嗎?
可如果是一般的集市,他應該不會刻意告訴他,君墨也會去吧。
因為一個集市,兩個人相遇也是正常的,沒必須刻意去逃避或者遠離。
從前傾玄有什麽要事他從來不帶我去的,這次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了,而且明知道君墨在那,他還帶我去。
他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我有些害怕,眼看要出了鬼宅大門,我突然松開他緊箍的手,停下腳步:“傾玄,我還是在這裏等你吧。”
我突然不知道怎麽面對君墨,更多的是我不知道傾玄為什麽叫我去,我心裏的感覺很不好,我不想再因為任何人而亂了我們的關系,尤其是君墨。
“為何?”他側頭看着我,眸中情緒難測。
“因為……”我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含含糊糊地答道,“我不想讓你再誤會什麽。”
因為君墨,我們已經有過太多的誤會了,如今的我。只想過平平淡淡的生活,不想再折騰什麽。
傾玄眼角噙滿了笑,只抽了抽嘴角,複又拉着我走出門。
“既然娘子如此說,那為夫就無話可說了。”
“嗯?”我擡頭望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有些人你看不見,就權當沒看見。”
如今看來,也只有如此。
我鼓足了勇氣,跟着他前往目的地,雖然不知道在哪裏會發生什麽,但心裏總是忐忑不安的。
後來我才知道,所謂的鬼市,并不是冥界尋常的陰街,而是陰間的鬼,倒賣一些稀奇物品的集市。
那些東西,要麽是冥界明文禁止的東西,要麽就是冥界極其稀缺的東西,最主要的。是貨真價高。
若是那種極其稀少的大物件,有時甚至會引來冥界之主,也就是三方鬼帝。
剛開始我并不知道這些,直到後來傾玄告訴我,我才明白。
據說,凡是極其稀缺之物,都會事先存放到掌管鬼市的市主府中,而後放出消息,擇日拍賣此物。
各大買家聚集一處,東西最終歸出價最高者得。
到達掌管鬼市的陰司府中時,房門前早已有陰差在此等待。
只是這兩人看着也太過詭異了些,他們整個身體都腐爛了,密密??的驅蟲在腐肉周圍爬來爬去,絲絲詭谲的聲音響在耳邊,聽得我頭皮陣陣發?。
怪異的是,他們的雙腿是完整無損的,一眼望去,兩個人上身?糊糊的。下面卻又白生生的,特別可怕。
看到我們到來,兩人俯身作揖:“鬼君大人,該來的人都來了,就差大人您了。”
一低頭,就有一堆驅蟲落到我的腳下,我臉色一陣鐵青,吓得差點就跳了起來。
傾玄微擰眉頭,一道勁氣掃在兩人身上,兩人當場就跪了下來,慌忙叫道:“鬼君大人!”
很明顯,他們還不明白他為何發怒。
“偌大的一個鬼市,守門人竟是如此一副德性,吓到本君夫人,你們該當何罪!”他聲色俱厲,眼睛裏迸發着熊熊火花,地上的兩只鬼靈吓得全身顫抖不停,只一個勁兒地求饒:
“鬼君大人饒命,小人面貌從做鬼那天起便是這樣,并非是我們……”
一股陰風猛的刮将過來,但見楚傾玄一顫劍眉,吐字如冰:“該死!”
只長袖一拂,不待兩只鬼靈有何反應,轉眼便化成了灰燼。
“傾玄……”我驚愕地望向他,這樣随意殺別人的人,不好吧。
雖然他是為了我,但這兩個鬼,确實死得冤。
不想傾玄只冷冷看了我一眼,道:“有什麽樣的仆人,便有什麽樣的主人!”
他這話的意思是,是這座宅子的主人故意要讓這兩只鬼靈來迎接我們的?
未再過多解釋,他拉着我進入宅院,一路上,未再看見任何冤靈游魂,整座宅子好似一座死宅,沒有半點生氣。
“好像沒人。”我有些奇怪,緊抓着傾玄的手,察覺到氣氛有些壓抑。
“自然沒有人,他們都在裏面。”他指指前方,我順着他的視線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一間布着濃重陰氣的房屋。
從房屋大門看進去,屋子裏?壓壓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但是卻能感覺到一股蝕骨的陰風從裏面灌出來,讓人不寒而栗。
若是沒有傾玄,我一個人只怕還沒進去就已經吓破了膽兒。
“別怕。”傾玄拉着我,邁動步子往裏走。
跟在他身後,我緩步走進去。視線随着先前的黑暗逐漸變得亮堂,放眼望去,滿屋子的人,?壓壓的一片。
見到楚傾玄,所有人都站起身來,俯首作揖,喚他‘鬼君大人’。
眼前的這些人,個個長相怪異,甚至還真有傳說中的那種牛頭馬面,虎面人妖。
立身在其中,我倒覺得自己像一朵奇葩,因為所有人都盯着我。像是看怪物一樣。
傾玄不動聲色,拉着我越過人群,走到最前方的兩張椅子上坐下。
這裏的擺設就像陽間的歌唱場地一樣,舞臺下方數排座椅并列,中間隔一過道。
而我坐的位置,正好在過道邊,略一側眉,我就看到了那個白衣男子。
經久不變的白瓷面具,勝似雪花的白色長袍,還有緊握指尖的?色骨笛,加上嘴角那一抹若有若無的輕笑,無一不彰顯着他的尊貴身份和獨特的氣質。
每次見他,我都覺得既熟悉又陌生,恍然如夢,卻又真實可觸。
他一直盯着我,眸中神色朦胧,我看不真切。
但想起他對我做的一切,心中還是不免升起怒氣,手下意識地伸進兜裏,摸到他的紫色流蘇,真恨不能一下扔他臉上去。
我一直留着這個流蘇,就是為了有遭一日當面拆穿他的謊言,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再不相幹。
沉思間,身前忽而閃過一人影,待要細看,夜岚已坐到楚傾玄身旁。
看到我,他驚異地張大嘴,指着我對傾玄道:“你竟然……把她帶來了?”
傾玄掃他一眼。陰陰冷笑:“有何不可?”
“你明知道君……”他下意識地指向君墨,可一偏頭卻對上域冥俊冷的眸光,他神情一愣,迅速別開了頭。
秀逸的面容上,有不自然的情愫閃過。
正疑惑他們的關系,夜岚忽然推推傾玄,對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君墨,還不停地使眼色,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意思。
然傾玄對于他所做的一切權當沒看見,提起桌上的茶觚,斟了一杯茶,端起遞給我。
我伸手接過,在幾道炙熱視線的注視下,只覺它燙手無比。
夜岚被無視,不知是心中有氣還是怎麽的,端起自己身前的茶觚就仰頭飲下。
不想還未吞下去,他又一口吐了出來,張嘴就罵:“這茶誰泡的,這麽難喝!”
原本喧嘩四起的殿內,霎時安靜下來,數十道目光齊齊落在他身上,連帶我和傾玄都被包裹在裏面了。
本是沒有什麽的,可偏偏一旁的君墨一直盯着我,我如坐針氈,眼睛前看後看都不是,不知該往哪邊移。
而且夜岚臉皮厚得也是可以,這麽多人盯着他,他還一直罵罵咧咧,非得要讓那個沏茶的鬼出來。
傾玄微擰每天,拳頭一緊,手中的茶杯瞬間裂成碎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