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冰涼涼的,帶有幾股陰森森的氣息,聽着讓人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我怔了怔,繼而冷笑出聲,他這話明顯是不懷好意,不過也無妨,他這個人本來就是這樣。
也不必等我說什麽,到時候,自會有人來收拾他。要知道,夜岚那茬可不好對付。
沒說什麽,我舉步離開,竟然很順利的。我就回到了東都,一路上無人阻攔,甚至連只攔路的惡鬼也沒有。
只是一到達東都冥府,我就覺得有些異常了,這座本就陰氣森森的鬼宅,有種極其詭谲的氛圍。
彼時,紅素正站在宅門口,看到我,她有意無意地瞟了我的一眼,道:“大人在裏面等你。”
我心一顫,之前被域冥抓走,夜岚肯定已經告訴傾玄了。他們肯定是擔心死了。
我幾步走進宅院,快步跑回傾玄所在的大殿,一進去就看到傾玄負手立在殿臺之上,他背對着我,久久沒有回頭,似在思慮着什麽。
而夜岚正坐在一旁,雙腿随意交疊,手中的勺子規律有序地敲打着大腿,不知在想什麽。
殿內氣壓低得吓人,一進去就感到一股涼氣迎面襲來,本想是給他一個驚喜的我,在這樣沉悶的氣氛下。心也在緩緩往下沉。
放輕腳步,我緩緩踏進大殿,望着走神的兩個人,漠然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得‘哐當’一聲,夜岚手中的勺子突然掉落在地。一聲清脆的響聲,霎時打破了大殿內的沉寂氣氛。
夜岚從沉思中清醒過來,一眼就看到了我:“小瑤瑤?”
與此同時,傾玄霍然轉過身來!那一刻,我看到他暗?的眸子裏閃過了耀眼的精光,是喜悅、是驚喜、還是有別的什麽,我看不透。
只是下一秒,他就一個健步過來,将我緊緊擁入懷中:“瑤兒,瑤兒……”
他的唇嘶磨着我的耳朵,低啞的聲音在我耳邊索饒不止,一遍又一遍,他輕喚着我的名字。
也只有這樣,我才能感受到他對我那般深沉的愛意。沉落的心,開始炙熱地跳動起來,我微微揚了唇角,喚了聲‘夫君’,手情不自禁就環上了他的腰。
“嗯,咳咳!”我們正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身旁不适宜地響起兩道輕咳聲,聲音極為別扭,與這樣溫情的氣氛毫不相宜。
我微蹙了眉頭,轉頭望向一旁尴尬讪笑的夜岚,忍不住就想給他一頓狂揍!但是顧及到傾玄在這裏。我忍了,畢竟我也不想破壞我的淑女形象。
但心中的氣難以消解,我恨恨瞪他一眼,就轉了頭。
要不是他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以他的智商,完全不應該上了域冥的套,而我也不會被他抓走!
他是聰明人,所以也應該看出了我是在生氣,讪讪笑了兩聲,他試探着上前:“那個,小瑤瑤……”
“滾!”傾玄瞪他一眼,鋒刃般棱角分明的薄唇緩緩蹦出一個字。
夜岚無語地張了張嘴,無奈地揮揮手:“你們繼續,繼續。”
不待傾玄再說話,他麻溜兒地蹦出了門外。
斂去眸中的鋒芒,傾玄擡手拂開我額角的碎發,柔聲問道:“他有沒有傷害你?”
态度對我和對夜岚完全是逆天的大反轉,這樣的他。讓我不禁有些想笑。
他說的‘他’,指的應該就是君墨吧,我抿唇搖搖頭,他并未傷害我。
可即使是如此,我還是看到了他眼中的緊張與擔心,先前我看到他那般淡定,我還以為……以為他不關心我,可是現在,他那種焦灼的緊張,卻布滿眼眶。
“傾玄……”我不明白,他在怕什麽,是因為上次一事,讓他覺得君墨太過狠毒,所以他害怕君墨會毒殺我嗎?
“嗯。”他低頭湊上我的唇,輕輕淺淺地淺嘗着我柔軟的唇瓣,直到我氣喘籲籲,他才放開我,道:“夜岚說。君墨手下的勾魂使者向他要了一瓶斷情水,我以為……”
斷……斷情水?
我身軀沒由來地移顫,望向楚傾玄,滿臉地難以置信。
我是聽夜岚說過,當時他還對域冥大發脾氣,似乎很生氣域冥要這個東西。
後來再聯想到那家粥店,域冥說那東西不是替他自己拿的,那是他和夜岚都看向我,我當時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
如今想來,他的意思是想說,那是替君墨拿的嗎?
一股寒氣從腳底升上來,直蔓延到了手心,我呆在那裏,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傾玄看出異樣,臉色一下沉了下去,搖着我的胳膊問道:“怎麽了,你是不是喝了?”
他的眸眼中閃過從未有過的慌亂,我很快明白過來,他肯定以為是君墨要拿來給我喝的,他怕我喝了就會斷了對他的情念,會永遠記不起他。
我恍恍惚惚地搖搖頭,心裏卻是波濤四起,難以平靜。
我想起我走的時候,君墨手中握着的那個小瓷瓶,我也想起了他對我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原來,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他想忘了我,他是真的要忘了我……
可為什麽,他不像傾玄說的那樣,把那瓶中之水給我喝下呢。我喝了就會不記得楚傾玄,那不正合他的意願嗎?
可是他卻要違背我們所有人的念想,偏偏要給自己喝……他一定是瘋了,瘋了!
我覺得腦子有些亂,身體也有些虛,倒在傾玄懷裏,我喃喃念叨:“傾玄,我有點累。”
“那就睡一會兒。”他将我抱起來,徑直将我抱回了卧室。
躺在他懷中,我想起君墨先前的樣子,仍是覺得有些膽寒,其實……也多少有些難過吧。
我不明白,他在想什麽。
他說,下次若是我們刀劍相見。他不會手下留情,他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與我為敵?
望向頭頂上方灰蒙蒙的天空,我想,他已經喝下那杯絕情水了,而我的影子……也會從他腦海中一一抹去。
我凄凄一笑,如此也好。如果是我喝下的那瓶水,我肯定會恨不能殺死他,畢竟此生……楚傾玄是我最不想忘懷的人。
只是,當我知道君墨那麽決絕地想忘掉我的時候,我的心還是止不住地疼了一下。可明明……是我傷了他,他要忘記我也是應該的。
将我放到床上,傾玄細心地為我蓋好被子,低聲囑咐我好好休息,末了就欲出去。
“傾玄!”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要走!”
“我去處理點事情,即可就回。”
“我說我不要你走!”我突然加重了語氣,委屈的淚水頃刻就湧上來。泛濫在眼眶,随時要掉落下來的樣子。
他側身回來,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淚痕,道:“那便不走。”
我坐起來,勾着他的脖子蹭上去,趴在他的肩頭忍不住啜泣道:“傾玄,若是有一天,你也忘了我,我該怎麽辦……”
我在陽間已經沒有一個親人,在陰間也唯有他一人可以依靠,所以我将自己的一切都傾數交給他,可是我現在卻害怕,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我抱着傾玄,能頃刻地感覺到他身體的顫動,許久,他都沒有說話,而是松開我的手,冷冷問道:“是因為君墨喝了嗎?”
他的眸光有些冷,我看在眼裏,卻是一下愣了。
見我不言,他繼續道:“以君墨的個性,他不會讓一個‘情’字牽絆他一生,因為那會擾亂他的思緒,在戰場上。這是兵家大忌!”
眸光一轉,他淩厲的眸光掃在我身上,鋒利如刀:“所以他寧願忘記,你知道忘記的後果是什麽嗎?”
我怔怔地望着他,沒有搭話,他卻是一字一句道:“是毀滅。”
字如冰珠。字字珠玑。
我知道,他這是在消磨掉我對君墨所有的好感,是因為,我還從未發現君墨做過任何傷害我的事情。
只是他說的話,也不無道理,至少後來我知道了,君墨真的不是如他表面上的那樣。如我今天看到的那樣,他這個人,是真的擅長攻人心計。
而我就是那樣,別人給我一點好,我就恨不能掏心掏肺地對他。或許,這就是病。
我從小都沒什麽朋友,故而別人對我好一點,我內心就感激涕零,以至于當你發現那不過是一場夢境的時候,你會失落,會難過,甚至有些難以接受。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病,得治。
或許傾玄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所以他才會如此說,而我卻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駁。只能靜靜地看着他,淚眼泛濫。
我們就這樣相互對視着,誰也沒有言語。
沉?在凄冷的屋子裏發酵,許久過後,他冷冽的面容才有所舒展,拉我入懷,正欲說什麽,卻聽得門外傳來紅素的聲音:“大人,出事了。”
幽深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凜冽之氣,他微側眉頭:“什麽事?”
門外轉瞬陷入沉寂,沒了聲音。
這種情況,傻子也知道,她是在等楚傾玄出去,她不想讓我聽到是什麽事情。
緘?了片刻,他是想到了什麽,只說了句‘等我回來’,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