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容予垂眸看了我一眼,忽而仰天大笑,翻身放開我,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睥睨我,冷着聲音道,“從前那個容予也是存在的,只是現在……他不想出來。”
看着他沒再流血的傷口,我早已是目瞪口呆,完全沒聽見他說什麽。先前明明是虛弱至極,甚至還流了那麽多血的一個人,為什麽一轉眼就又變得生龍活虎了?
見我一直盯着他的傷口,他眉目一凜,繼而冷笑:“很奇怪嗎?我自己也覺得奇怪。人類的東西……根本傷不了我!”
也就是說,對付他只能用鬼界的東西,人類的東西不能傷他分毫。可是,他自己不也是人嗎!
将我一把從地上提起來,他伸手理清我淩亂的頭發,道:“說回來,我倒還得感謝我那個所謂的父親,感謝他親手将你送到我身邊來!你知道,我盼這天已經盼了很久了!”
他眸眼裏充斥着嗜血的光芒,我有些害怕,忍不住退了兩步,他是不是又要想什麽辦法來折磨我了。
“看把你吓的,”他不由淡笑出聲,看着是溫雅的笑。可笑意未達眼底,很是可怕。
他上前,我退後,直至将我抵到牆角,微擡左手,指尖穿插進我的發絲裏,掌心輕觸我的臉頰,他微蹙了眉頭,頗為無奈地道:“為什麽……你變成了這樣,楚傾玄和君墨那兩個傻子還為你争得死去活來?你說,他們是不是有病?”
手捏着衣角,背脊冷汗直冒,我根本不想去在意他說什麽。我現在擔心的,是我自己的安危啊。容予他……畢竟不再是從前的容予了。
“楚瑤,”他捏住我的下巴,擡起我的頭,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幽幽嘆道,“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
拿我怎麽辦。我要怎麽辦……
呵!我牽起嘴角,苦澀一笑,擡眉看向他:“你不是一向心狠手辣嗎,你想怎麽折磨我,不都是随你的自願嗎?”
我嘴上冷笑着,心卻是冷得厲害,他的心思我猜不透,他要用什麽辦法折磨我,我永遠也猜不到。
他眸光有一瞬間是殺氣肆虐的,但只一瞬便轉了眸光,他嗤笑一聲,倏而松開了我的手,轉過身道:“現在這樣,我也很滿意,相信楚傾玄和君墨都不會猜到你在這裏,指不定……”
他側眉看向我,眸中淺笑如魅:“指不定他們還會為你大動幹戈,像這樣的好事,我是斷斷不會錯過的……當然,于你,我還有一個驚喜要給你,相信你跟我一樣,會開心的。”
說完,他冷冷哼笑了幾聲,轉而開門走了出去。
我眼見他拂袖關上房門,心底如釋重負,癱坐在地上,我徹底松了口氣。
可緊接着。痛苦就襲身而來,為什麽他會是容予呢,在陽間的時候,我不止一次見過容予,那時的他,根本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他的紅眼睛和朱砂印記雖然沒有消除,雖然他怕道門中的東西,但他的性情脾性一點兒沒變,他對我還依舊像從前那般溫潤如玉,沒有半點惡意。
可是為什麽……他化成?衣人的時候卻那麽兇狠殘暴,絲毫不顧及我們從前的一點兒情誼,他就像一個瘋子,在寂靜的深夜裏,逮誰咬誰!
這樣陌生的他,這樣嗜血無情,兇狠殘暴的他,怎麽能是那個昔日一心想着懲惡揚善的容予!
一切,仿佛像是夢一般,我也希望這是夢,希望自己快些醒過來,醒來就能回到從前。那時所有的人都是沒有目的的。所有人都是善良的,都不會因為什麽而改變。
可是,不是夢,現實總是一次又一次将我逼入絕境,讓我在痛苦中無法走出來。
在那間暗?無光的屋子裏,我蜷縮在角落裏,頭埋在膝蓋間,久久無法從容予所說的事實中走出來。
我想了很多,從我們初識到現在,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我都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遍。
容予的改變,也就是在靈心觀那一夜吧,如果不是我引出了那道門僵屍,後面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容予也不會因為受到巨大的刺激而變成這個樣子。
李叔說,我是容予的劫。
是了,我就是引發容予災劫的那個人,他會這般恨我,也許就是在怪我毀了他的人生吧。
如果那一夜的事情不會發生,或許容予未來。他會成為一個德高望重的道士也說不定。
到底,是我害了他。
在那個角落裏,我整整待了一天,整整一天滴水未進,等到容予再回來時,我已是口幹舌燥,饑餓無比,雙腿更是?痹得無法動彈分毫。
看到我,容予先是一愣,随即冷笑出聲:“不要告訴我,你在這裏待了一夜。”
我沒有說話,也不想理他,我想裝作看不見他,我甚至想把他想成別人的模樣,唯獨,我不想正視屬于容予的這張面容。
“如此懲罰你自己,卻是不甚合我之意。”他冷着聲音,走過來拉起我,腿曲了整整一夜,再起來時,我的腿都是沒有知覺的,就像癱瘓了般,只一下就又軟了下去。
容予的手勁異常大,一把拽起我,扶着我站直。與其說是扶着我,倒不如說是拎着我,就像拎小雞一樣,扯着我的衣服就拎直了我。
“這點刺激都受不了,那你又如何面對接下來所看到的?”他冷笑着,毫不留情地諷刺。
接下來所看到的?我下意識地擡起了眉頭,驚異地看向他,他還有什麽……是能夠刺激到我的嗎?
我已經想象不出來了,因為我覺得,他是容予的身份,就足以将我狠狠刺激個夠了。
“走吧。”他陰陰笑了笑,拽過我的手,拉着我就往外走。
沒有知覺的腿,頃刻間便産生起一種劇烈的?痹感,我踉踉跄跄地跟出去,擡眉就看到滿面陰沉的冥王負手站在回廊之上。
容予眉目一沉,下一秒便将我攬入懷中,不顧我的掙紮,死死将我扣住,冷眼望着冥王:“不知父親大人到此處來,是有何事?”
冥王掃了我一眼,充滿威嚴的眸光一想容予,道:“為父聽聞,這個女人是東都帝君楚傾玄的人,且她還和西都鬼帝君墨有着扯不清的瓜葛。予兒……“
“怎麽?”容予赤紅的眸眼倏而殺氣騰騰,音調也放高了幾分,“父親大人是覺得……我諾大一個北冥,還不足以與他們對抗嗎?”
話語裏滿是不屑,更多的,還是對眼前這個老頭的鄙夷與不敬。他似乎毫不把他放在眼裏,雖然嘴上叫着父親。可眼底卻盡是一片寒涼。
“當然不是!”冥王沉聲反駁,看我的眼光不懷好意,“為父是覺得,這樣的女人,留着也是禍害!且她并無法助你修行,我兒若喜歡,可另尋其他女人,她們……”
“你住嘴!”容予攬進我的肩膀,厲聲打斷他的話,“你若敢傷他分毫,那就不要怪我對你下手!”
“你……”聽到這話,再沉靜的冥王也憋不出生了氣,瞪着眼,他氣得雙手直打顫。
容予卻視而未見。推着我往外走,走到冥王身邊,他頓了頓身子,輕啓薄唇,冷然到:“我雖是你兒子,但性情,随我母親。”
說完就帶着我出了門,決絕中還帶了點負氣的意味。
身後隐隐有逼人的威壓之氣襲身而來,我感覺得到,那是從冥王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他是在生容予的氣。
可容予卻仿佛什麽也沒感覺到,帶着我就出了北冥府邸。
一路上,他始終沉着眼,眸中盡帶煞氣,讓人不敢直視。
我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麽,但這樣的他,對誰都是那麽高傲自負,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有點兒令人讨厭。
縱然他這樣做有幾分是為了我,但所謂的為我,不過是為了不讓我死去,然後他好繼續折磨我。
趁他出神之際,我不動聲色地閃離他身邊,刻意與他保持了足夠的距離。
回神過來,他陰陰看了我一眼,忽然問道:“你覺不覺得,從前的容予很傻?”
傻?我瞪他一眼,斷然回道:“他不傻。他善惡分明,有遠大抱負,對每個人都謙遜有禮,他……很好。”
“你覺得他好,那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他那時候很喜歡你呢。”他輕笑着,唇瓣湊到我耳邊輕言輕語。驚得我頓時往後退了幾步!
“我一直把容予當成朋友,更何況,他那時知道我……”
我急着要解釋,他卻打斷我:“所以我說他傻,明明是唾手可得的人,偏要眼睜睜看着她落入他人手中!”
說至後話時,他的瞳孔紅得似要滴出血來!
我沒有說話,只垂着眉,盯着自己的腳尖,不想與他對視。
從前,我問容予為什麽對我那麽好,他笑着轉移話題,現在他告訴我答案了,可是我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場況下說出來的。
容予,已不是容予。
“你說,他是不是傻?”他盯着我,身子突然逼過來,赤紅而冷冽的眸光陰陰直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