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我看清眼前的場景,一切已經結束了。
擡眉一看,抱着我的是傾玄,而我們對面站着的,是執劍而立的容予。
兩人迎風而立,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們各自退了兩步,而容予更是吐了一口血出來。
傾玄是靈體之身,他雖未吐血,但整個人狀态極為不好。我沒有看清他們是如何出招的,因為實在太快了,兩敗俱傷的結果。也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傾玄,”我扶着他的臂膀,看他痛苦難熬的樣子,心痛如絞。
“無妨,”傾玄搖搖頭,微擰了幾下眉頭,拉着我側身往河岸走。
側頭看了容予一眼,彼時他正捂着單膝跪在地上,頭緊低着,看來也是受傷不淺。
但我并未過多停留,轉身就随傾玄走了。雖然他是容予,可在我心底。他也不是容予,因為不一樣了。
走了幾步,眼看我們快到渡口了,我忽然瞥見波光粼粼的陰河裏有一道寒光劃過,我心一顫,側眉看去,正好看到容予兇神惡煞地揮劍刺了過來。
他所指的方向,正對着楚傾玄!
我當時幾乎沒多想,直接回身擋在傾玄身前,揚聲大叫:“容予,不要!”
鋒利的劍尖已到了我的喉嚨處,我看到容予驀地睜大了眼。情急之下手腕一轉,在劍尖觸碰到我喉嚨的一剎那,徒然轉了方向!
幾乎是同一刻,傾玄一把将我拉回身後,一道劍氣舞過去,徑直打在容予的劍上。強大的劍迫之氣頓時将他震退數步。
容予以劍杵地,身子支撐在一柄劍上,口中一口鮮血吐出,身體搖搖欲墜。
“容予……”我脫口叫出他的名字,心中有些難過,甚至還有些……擔心。
容予擡起滿帶殺氣的赤眸看了我一眼,未曾說話。
“走。”傾玄倏爾收回長劍,拉着我走向渡口,上了渡船,擺渡人撐船而行。
回眸間,我看到容予站在河岸邊遠遠望着我們,相隔太遠,我看不見他的面容,只看到他素色衣訣在輕風下随風飛舞。那雙猩紅似血的眸眼,也一直在黑夜中熠熠生輝。
我不想與他結太大的仇怨,只希望以後不要再見,至少讓他在我心裏……多少留一點兒從前的念想。
其實他只是對我這般壞吧,畢竟,是我毀了他的人生,我斷了他的夢想。
他就算不肯放過我,不肯放過我們所有人,我也始終……恨不起他。
坐到傾玄身旁,我細細打量他,好像沒什麽外傷。那傷勢應該是在身體裏面。
“傾玄……”
他睨了我一眼,沉下眸子,不言語,也不理我。
我整個一莫名其妙,細想了半天也沒覺得哪裏不對。
正欲再言,那擺渡的老頭突然回頭道:“鬼君大人,到了。”
他點頭哈腰,對我們極其恭敬,傾玄卻毫不理他,拉着我就上了岸。
扯着我到了大道上,他一把将我抵在一賭石牆上,身子如銅牆鐵壁般貼在我身上,憋得我差點兒斷氣。
“誰讓你替我擋那一劍的?”他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劈頭蓋臉地就質問我,眼中的熊熊怒火幾乎快将我融化了。
我一臉懵逼,聽了他的話才反應過來是什麽事。
“當時情況緊急,我……我腦子裏已經容不得我做其他反應了……”
我只想着救他,只要傾玄沒事。我替他擋那一劍也無妨。
“不管怎樣,以後不可再做這樣的事!你知不知道,當時我有多緊張!”他聲色俱厲,說得義正言辭,眉宇間煞氣逼人,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在意我,不想我受到任何傷害。
我有些不滿地噘了嘴,喃喃念叨:“一直都是你護我,就不允許我護你一次嗎?”
“你……咳咳!”他眉目一擰,忽地捂住胸口猛地咳嗽起來,這是傷勢發作所致。
“傾玄!”我慌忙扶住他,想詢問他的傷勢,他卻擡手打斷我:“回去再說。”
我點點頭,扶着他往回走。
回到府邸,我剛扶他回到房中,他就一下栽倒在床上。
“傾玄!”我手忙腳亂地去弄他,卻因完全不懂查看傷勢。整個人完全不知所措。
在我的呼喚下,他好一會兒才睜開眼,艱難地坐起來,他招呼我:“瑤兒,你先出去,我要入定調息下。”
“好,”我連連點頭,生怕自己打擾到他,等他坐穩了,我轉身就往外走。
沒成想還未等我踏出門去,就聽得‘咚’地一聲,他又倒在了床上。
“傾玄!”我大驚失色,回身就去看他,可他毫無動靜,似乎是昏過去了。
我心底很慌,他無法自己調息,這樣下去,傷勢越來越重,靈體遭受的損害也會越來越大,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要怎樣才能給他治傷……
我絞盡腦汁,突然想起來,他從前好幾次受了傷,和我那啥之後傷勢都會不治而愈,而我也是如此。
但如今我身受君墨的情蠱之術,只與他親吻一下心口都疼痛難耐,若是與他交合,我不知道我會不會痛死過去。
可是為今之計,除了這個,別無他法了。不管怎樣,我都要冒險一試。
“傾玄……”我輕喚他的名字,低頭湊湊上去,輕吻他的薄唇……
剛觸碰到他的唇瓣,就是一陣觸電般的感覺,心底的傷痛在慢慢加劇,我皺緊眉頭,努力不讓自己叫出聲。
生澀地咬弄着他的唇,手不自覺的滑下他的胸膛,慢慢解開他的衣衫,不想指尖剛碰到他冰涼的身體,他就睜開了眼。
眉目微凜,他翻身将我壓于身下。眸中帶了幾分愠怒之色:“你幹什麽,不要命了?”
臉莫名一熱,我避開他灼灼的視線,支吾着開口:“我……我是看你傷得太重,所以……”
“所以就不顧自己生死,來替為夫寬衣解帶?”本是極具怒意的斥責之語。我的臉卻像是被火烤過一樣,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身下往下縮了縮,我緊低着頭,紅着臉不看他。
手鉗住我的下巴,他挑起我的腦袋,垂眸望着我,眸中欲火中燒:“現在你說怎麽辦,你點的火,誰來熄?”
冰涼的氣息灑在我臉上,手掌滑過我敏感的肌膚,我咽了口口水,既緊張又害怕。
驀地。他垂下頭,削薄的唇往我唇上襲來,在靠近我唇角的那一刻,他偏了頭,側身倒在一邊。
“快出去。”他輕聲開口,話語極顯疲憊。
“傾玄!”我慌忙坐起來看他,他卻閉上眼睛:“出去,不然為夫可忍不住了。”
看他難受的樣子,我也有些心疼,其實我想說我可以的,但即使說了,他也不會要我,因為他怕觸動我身上的情蠱。
無可奈何,我只能下床走出門去。
坐在門外的石階上,我不禁又想起容予,當時他明明可以輕易就刺穿我的喉嚨的,可是在關鍵時刻他縮了手,也正是如此,他才沒能擋住傾玄揮舞過去的劍氣,他現在的傷勢……必然是比傾玄重。
他沒有狠下心來對我下殺手,說明他心底至少還存有一點良知,剛開始他說我只有靠近傾玄他必定讓我血濺當場,但我猜想,如果我真要執意上前。他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傷我。
他心裏有個結,那就是容予,從前他對我那般狠毒,無非就是仗着我不知道他的身份,現在我知道了,他自己心裏倒有了束縛。
只是以他的性子。恐怕還不會善罷甘休,還有他說的什麽驚喜,他說了那是給我的,那便必然還會尋機來找到我。
沉思須臾間,悠悠揚揚的笛音又随着風聲傳進了我的耳中,笛音婉轉低昂,如杜鵑歌喉,訴盡衷腸,動人心弦。
又是君墨!
我捂住耳朵,控制自己不往那笛聲方向去想。
君墨他必然是知道我已經回到了東都,所以他在召喚我過去,不見到我,他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捂緊耳朵,不僅沒能讓那低聲減弱,反而越來越強烈,我感覺自己的頭腦已經有些混沌了,聽着聽着,我沒控制住自己站了起來。
餘音缭繞在我耳畔,我仿佛聽到君墨在喚我:瑤瑤,回來。
腳步情不自禁就往踏下了石階,那時候,我的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去找他,找君墨。
“瑤兒!”手突然被人拉住,笛音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我打了一個冷戰,徹底回過神來,回頭正對上傾玄深沉的眉眼。
心底霎時一片寂涼,剛剛我這是……又着了君墨的道兒,為什麽我總是這麽容易被他的笛聲控制?他那根笛子有毒啊!
“傾玄,”我擡眉望向他,“我……”
“沒事,”他擁我入懷,低啞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君墨的那根骨笛是用一只千年狐妖的狐骨築成的,笛中帶有狐妖的魅術,越是覺得好聽的越是容易被他所惑。”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別人聽到的都是擾人的攝魂之曲,我卻覺得異常優美,君墨他……這是在給我下毒啊!
“如今我已在府邸周圍設置了結界,你若不出去,便不會再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