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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了半個月,終于到了大河谷的邊界。
據傳大河谷是一條深逾百丈,綿延數裏的峽谷。無法架橋,無法飛翔,無法遁地。所有的一切都會被引力吸入谷底。
大河谷的邊界倒是個繁華的小鎮。
我帶了足夠的銀兩,卻還是不得不和小販讨價還價。
一對金毛鷹翅,居然賣六百兩,坐地起價。但這是唯一一種可以在谷底疾行的靈物,我們時間不夠了,能快一分都是好事。
“公子你買了翅膀,又不是只能在谷底用,以後也是有好處嘛,不貴不貴。”
小販油嘴滑舌,這種翅膀都是一次性商品,用完之後也就只能當個裝飾了。
妹妹逛遍街巷,吃着烤串走過來,挽着我的胳膊。
“我想通了,”妹妹慢條斯理咽下肉塊,“路總有盡頭,要時時刻刻跟着哥哥。”
我哭笑不得:“誰不讓你跟着了。”
妹妹置若罔聞,伸手拿起翅膀,翻個面看看,眼神淡淡:“不好看。”
自妹妹來的那刻,小販的眼神就牢牢盯緊了妹妹,目光呆住,口水都快流出來。
或者說,整條街的焦點,都聚焦在妹妹身上。
“美啊。”小販的眼神呆住,又趕緊拿出一對鳳羽,華麗靈動,“這對!這對配得上你!我不收錢!”
妹妹偏着頭,打量。
“不用。”我推下鳳羽,“我們只要兩對鷹羽,便宜點就行了。”
小販終于熱情起來:“兩位是要過大河谷嗎?過大河谷必備啊!”他殷勤把兩對翅膀打包,收了我兩百兩,“不過過大河谷兇險無比,兩位是有什麽要務啊?”
我實話實說:“找月老。”
小販打包的動作一頓,擡頭深深看我一眼。又低下頭慢吞吞收拾:“我聽說,月老好像,病重啊。”
妹妹擡眸,冷冷凝視他。手上的烤肉串沒有再動,反倒斜在一邊,成了個戒備姿态。
我急急探問:“此話怎講?”
小販将翅膀裝好,沉凝:“公子難道不知道嗎?這代神祇,都是有壽命的,雖說很長,但終究有限。這屆月老快到了消散的時候。”
我心中焦急,忙忙拿起翅膀:“多謝提醒,那我們更要抓緊行路。”
妹妹丢了竹簽,已經走在前面。
我欲跟上,小販突然把我一抓:“你妹妹叫什麽名字?”
我有些不高興:“雲妹。”
小販的表情高深莫測:“我見過妲己,你妹妹的長相,不輸于她。你的妹妹,不應該還沒有成為傳奇。”
5
大河谷的環境比我想象中好。
我聽聞它兇險,還以為是黃沙密布,狂風大作。
事實上,山清水秀,雖然沒有飛鳥相鳴,但也繁花奇草鬥豔争芳。
我和妹妹戴上翅膀疾行,預計三天能穿過大河谷。
但事實上第二天晚上出了事。
妹妹預備着晚飯,我們很欣喜在這樣的深谷中還能逮到一只兔子,我去找幹柴。
我走出不到二十步,看到了屍骨。
大河谷中有屍骨并不是什麽稀奇事。
而這個不同。他的屍骨上鑲滿寶石。
我疑惑這個應該就是三件信物中的鬼哭骨,傳聞人的貪欲不消,屍骨上便結滿寶石,重的只能沉到奈何橋下,砸得鬼哭。
沒想到得到的這麽容易。我三兩步跑過去挖出坑來,細細端詳。
突然耳邊傳來歌謠:莫要笑,莫能哭;嘴角翹,壽命掉;嘴角垮,骨肉剮。
我瞬間把嘴抿緊,這是我一直都能聽見的歌謠,帶着詭異。只要我不理它,不動表情,它會消失。
但這次不同,它接連唱了三遍,又突然尖利笑起來。
我回頭,妹妹還坐在原地,非常開心地料理兔子。
我喊了她幾聲,她卻沒有聽見。
我終于感覺不對勁,我周邊空氣冰冷起來,撲鼻花香也不見,四周隐隐有黑霧,我立馬往回走,卻發現我竟然無論如何都無法靠近妹妹,一旦走到她面前兩步,再踏,就到了她身後。無論我怎麽叫喊妹妹都聽不見。
我突然想起來,這世上有兩條路,一條為陰,一條為陽。陰陽重疊,相依相成。
我這次,是走到陰路上了。
我想起那個童謠,它的陰氣甚重,想來,就是它借着大河谷的地勢,借着鬼骨,把我引到了陰路。
陰陽有界限,但凡觸碰陰路事物,留戀太久,就回不去陽路了。
我心中焦急,準備拿出随身攜帶的錦囊,那是肖松給我的,可大可小,含着神力可以裝下能見到月老的三件信物,也能趨吉避兇。卻發現帶着錦囊的外衣脫下放在竈邊,成了妹妹的坐墊。
我突然看到一幕,也是陰路,一個人自遠處窈窕走來,長相與妹妹別無二致,我瞬間慌亂,大喊:“妹妹!”
那人卻不理我,她的身後突然長出狐貍尾巴,搖着扇子走遠。
我才發現她并不是妹妹,細看只是有七分相似。
我想起陰路可見三世,過去現在未來。
我很疑惑,這總不該是妹妹的未來。我失去過一段記憶,想不起部分前事,在我僅記的記憶中,妹妹一直待在我身邊,不曾魅惑衆生。
意外的是,我看到了肖松,富家公子打扮,腰間帶塊紅櫻玉佩,玉佩泛着淺淺紅光。
妹妹的未來中,可能是和肖松在一起了。
我準備細細看,如果這是真的未來,那說明我借姻緣成功了。
妹妹還坐在竈邊,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她瞬間坐起,四處搜尋錦囊,終于在裏面翻出護身符,念了句咒語。
我又能感受到溫度,能聞到花香,重回陽路。
我三兩步跑到妹妹身旁。
“我們要經歷很多難。”妹妹輕輕開口,“這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