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七日海洋館.10

夏油傑轉身返回浸入水中的臺階, 試圖尋找剛才那道黑影——不平靜的水面擴散開道道波浪,他往下走了一段距離,直到水淹過肩膀, 也沒有再遇見其他的活物。

此時夏油傑已經遠離了礦物光芒照明的範圍,四面都是濃郁的黑暗。他艱難的呼吸了一口氣,胸口淹着水的時候, 莫名感到沉重。

身上的體溫都被水流帶走了, 但夏油傑居然不覺得冷,反而詭異的感到溫暖。他眼前的一切都像是牛奶裏暈開的墨水, 黑色灰色與白色,糾纏不清的流淌, 困倦而溫暖的想要立刻睡一覺。

噗通——

視線天旋地轉,夏油傑倒入水中。他隐約好像聽見了系統的提示和骰子落地的聲音, 但是耳朵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 一切的聲音都變得模糊起來。

冰冷的水淹過口鼻, 他卻沒有感到呼吸困難。

好似墜入一場冰冷绮麗的夢。夢裏夏油傑看見座頭鯨寬大起伏, 形狀猶如琵琶一樣的脊背。

它從自己眼前游過, 前翅擺動,深海的海水起伏着。

緊接着, 一切都歸于大海深處那接近于濃黑的深藍。

【恭喜您達成結局·深海的永生者】

回到游戲大廳, 夏油傑還久久無法從剛才那種接近窒息卻又沒有窒息的幻覺中掙脫出來, 臉色蒼白的艱難呼吸着。

這時, 系統提示音再度響起:【檢測到玩家情緒波動較大,是否要退出游戲稍作休息?】

夏油傑擡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拒絕了退出游戲:“讀檔。”

【檢測到玩家情緒波動較大, 是否要調低五感置入?】

“不用, 讀檔就行了。”

游戲讀檔開始, 深藍色游戲大廳化作數據碎片消失。夏油傑重新回到鱷魚沼澤破碎的欄杆面前。讀檔回來的時候,夏油傑一只腳都已經踏過欄杆了,卻又突然停住。

他側身看向及川月見,及川月見亦步亦趨的跟着他,見他停下,及川月見略微側着頭,疑惑的看他。

夏油傑幹咳一聲,道:“你看起來好像很渴的樣子,不然我們先去打水吧?”

及川月見一愣,然後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她雖然有點詫異,但是并沒有拒絕夏油傑的提議:“好。”

夏油傑又道:“我們一直這樣拷着也不方便,要不要先解開?我想我們現在應該已經建立了初步的信任關系,我不會半路扔下你逃跑的。”

及川月見看着将兩人手腕相連的手铐,思索片刻,從牛仔裙口袋裏拿出鑰匙将手铐解開了。夏油傑把手铐收起來,兩人從鱷魚館走到茶水間——鱷魚館出來隔壁就是茶水間,兩人在路上都沒有說話。

夏油傑是在思考上周目的事情,而及川月見的沉默則看起來更像是有些疲倦。

進入茶水間後及川月見從書包裏取出水壺裝水。夏油傑看着幹淨的水流進水壺口,自己不自覺咽了下口水,喉嚨裏感到渴意。

及川月見明明沒有看他這邊,卻好像知道他渴一樣,開口:“夏油警官你渴不渴?”

夏油傑:“還好。”

及川月見提醒他:“儲物櫃裏就有一次性水杯,你渴的話可以拿一個出來倒水喝。”

上周目及川月見沒有提醒過他,是夏油傑自己打開儲物櫃找到的一次性水杯。

他打開了儲物櫃,從裏面找到一次性水杯。其實裏面除了一次性水杯之外,還扔着其他亂七八糟的雜物。但是上周目夏油傑所有的心思都在那個入口,和感染自己的奇怪病毒上面,根本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搜索其他雜物。

這周目夏油傑已經決定不去探索鱷魚沼澤裏的通道,時間上寬裕許多,他便幹脆将儲物櫃裏其他的雜物也翻了翻——儲物櫃裏扔着一次性水杯和幾包抹布,面巾紙,以及被壓在最底下的水族館宣傳手冊。

夏油傑将宣傳手冊抽出來,垂眸細看。

宣傳手冊封面是大海一般深邃的藍,深藍之中,巨大座頭鯨回首環繞着一個黑色的剪影。

那剪影在龐大座頭鯨的襯托下顯得無比嬌小,纖細而美麗。

盡管只有一個身姿優美的剪影,卻也能分辨出是人首魚身,接近童話故事裏美人魚一樣的剪影。在這張大海報上,用俏皮的字體印刷着一行标題:【安徒生童話海洋展,4月1日将在■■海洋館開展!】

夏油傑腦中的弦瞬間繃緊,腦海中又浮現出水下那只巨大負傷的座頭鯨。

他翻開宣傳手冊,裏面卻只講了各類鯨魚和外形極其接近美人魚的儒艮。所介紹的鯨魚,也是一般大型水族館會圈養的那幾種,并沒有誇張到真的放一只座頭鯨進去。

宣傳手冊只有短短三四頁,最後一頁印着展會具體時間和門票。票價高得離譜,是完全将普通人拒之門外的高昂門票價。

夏油傑問:“及川,今天是幾月幾日?”

及川月見答:“三月二十七日。怎麽了?”

夏油傑垂眸,看着手冊上的時間陷入沉思:3月27日,距離水族館所謂的‘安徒生童話展’還有四天。

幾乎可以确定水族館和地下水域以及那只座頭鯨,絕對脫不了幹系。那麽及川月見和紗繪子,又在其中扮演什麽樣的角色?

“夏油警官,我打好水了,我們該走了。”

及川月見的聲音将他從沉思中驚醒。夏油傑把水族館宣傳手冊卷起來,插進自己口袋裏:“等等,我們先去一個地方。”

及川月見困惑:“什麽地方?”

夏油傑抓住及川月見手腕,将她拉出茶水間——茶水間走廊對面的牆壁上,貼着水族館的平面圖和排水系統。

他看不懂水族館的排水系統平面圖,但是另外一張地圖他卻能看懂。

夏油傑:“有筆嗎?借我一只。”

及川月見打開書包翻了翻:“有的,但是泡了水,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她從書包裏拿出一支黑色圓珠筆,筆帽是軟綿綿的白色形狀。及川月見将筆帽擰開遞給夏油傑,夏油傑拿起筆試着在地圖上畫了一道,紙面上頓時出現一道墨色痕跡。

夏油傑先用圓珠筆将水下世界圈起來:“這裏有怪物,但是水下通道的門是關着的,所以暫時不用擔心。”

“海豚館裏面也有怪物,從鱷魚館爬出去的怪物。它們選擇了爬出鱷魚館,那麽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回到鱷魚館,所以鱷魚館目前是比較安全的。”

“這是鱷魚館旁邊的更衣室,紗繪子屍體被發現的地方。”

“更衣室和鱷魚館中間的茶水間,這是紗繪子一開始打濕衣服的地方。”

及川月見擡頭看着那張地圖,圓珠筆黑色的痕跡蜿蜒繞過許多地名,但她只是看着鱷魚館的位置。她的目光在鱷魚館上停留許久,然後遲緩的移開,疑惑不解:“所以呢?”

夏油傑的圓珠筆最終落到一個位置上,道:“從這裏繞過走廊,就可以到館長辦公室。”

及川月見恍然大悟:“你要去館長辦公室嗎?”

“是因為這個宣傳手冊。”

夏油傑從衣服口袋裏掏出那本薄薄的宣傳手冊,遞給及川月見:“我覺得那些怪物可能和這個‘安徒生童話展’脫不了幹系。”

“館長辦公室說不定會有關于這個項目的資料。”

及川月見接過冊子随意翻了翻,低聲:“我都可以,夏油警官去哪我跟着你去就行了。”

她看起來對這個冊子确實是不上心,随意翻了幾下,又還給夏油傑。夏油傑收起手冊,按照地圖指示帶着及川月見穿過走廊,進入一棟獨立的辦公樓。

辦公樓一共有三層,整棟樓都略低于其他建築,完全被籠罩在夾縫的陰影之中。

大門是普通的感應門,不需要身份卡,只要有人靠近就會自動打開。而館長辦公室在三樓,可以選擇電梯和應急通道的樓梯兩種上樓方式。

穩妥起見,夏油傑還是帶着及川月見走了樓梯。

進入辦公樓後能明顯感到溫度比外面低很多,和鱷魚館的溫度相接近。夏油傑本來還防備着在上樓的過程中會不會遇到怪物被偷襲什麽的——但一直平安走到三樓,都沒有半路跳出怪物偷襲。

夏油傑松了口氣,眼角餘光瞥到及川月見,她輕輕聳肩抱着自己的胳膊,臉色比之前更蒼白了一些。

但她臉色越蒼白,臉頰上的紅暈卻也越明顯,看起來情況有點糟糕。

夏油傑皺眉,手背碰了碰及川月見的額頭:“你還好嗎?”

及川月見的額頭滾燙,擡眸懵懂望着夏油傑時,眼眸比之前更加濕潤。夏油傑一怔,随即把手放下。

及川月見:“我沒事,就是有點冷,這裏的空調溫度開得太低了。”

他們走到了館長辦公室門口,門是黑色的金屬門,有密碼鎖。夏油傑上前随便一摸,觸摸式的密碼鎖鎖面立刻浮出數字格子,以及一小行提示:‘請輸入密碼’。

夏油傑詢問:【我能過個幸運,随便輸入數字嗎?】

系統:【考慮到當前環境,您需要過一個困難幸運……】

“讓我來試試。”

及川月見湊過來,随意在密碼鎖上輸入六位數字。她按得太快,夏油傑都來不及阻止——随着密碼鎖上閃過綠色光芒和一聲漫長的‘滴’聲,密碼鎖開了。

及川月見彎起眼眸開心的笑:“夏油警官,我們運氣好好啊——”

夏油傑:“……我們進去吧。”

他推開密碼鎖大門進去,及川月見緊随其後。進去後夏油傑順手把門又給關上了,擔心會有別處游蕩的怪物進來。

及川月見摸索到牆壁上的電燈開關,按下。随着頭頂白熾燈光線照亮室內,她驚呼一聲,躲到了夏油傑身後:“夏油警官!有屍體!”

夏油傑順着及川月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辦公桌後面的軟椅上,躺着一具屍體。

屍體不知道死了多久,已經變成了很深的黑紫色。但詭異的是,屍體并沒有腐爛,隔着這麽遠的距離,夏油傑都能判斷出屍體十分濕潤。

及川月見揪着他的衣擺,從他身後探出頭:“不會起屍吧?”

夏油傑:“……他如果一定要爬起來的話,我們也沒辦法。”

及川月見:“說的也是哦。”

夏油傑往前,随便及川月見抓着自己衣角跟在身後:“我要過去查看屍體,如果你害怕的話就留在原地——”

及川月見小碎步跟上夏油傑,碎碎念:“不怕不怕,王八炖湯。”

夏油傑:“……”

他憋笑,咬了咬自己的大牙,努力不在及川月見面前笑出聲來。

接近屍體後,夏油傑發現屍體身上亮晶晶的反光并不是水,而是鱗片。

屍體的關節和胸腹,脖頸上,都長着稀疏的鱗片。那些鱗片和夏油傑在更衣室裏撿到的鱗片完全不同。那是極其美麗的銀色鱗片,很堅固,而且大小接近小盒的酸奶蓋子。

在鱗片和鱗片的夾層中間,生長着羽毛。羽毛上面沾滿了污穢的淡黃色液體,大概是屍體死後分泌的油脂。

屍體身上沒有屍臭味,卻蔓延着腥鹹的海水的味道。雖然屍體整體保存非常完好,但他的臉部已經完全癟了下去,很難看出原本的長相。

不過在屍體的脖頸上,卻挂着一枚同樣沾染淡黃色髒污的禦守。

“死在館長辦公室裏的人……難道是館長嗎?”

夏油傑不由得冒出了這樣的猜測。

及川月見從夏油傑身後探頭,但她打量屍體并不如夏油傑那樣仔細,只是随意匆匆的掃過一眼。在看見屍體身上的羽毛和鱗片時,及川月見露出幾分厭惡神色。

她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厭惡神情,在夏油傑自言自語說出猜測後,及川月見道:“确實是館長,因為我見過紗繪子的爸爸,她爸爸就是穿這樣一身衣服的。他脖子上還有挂着紗繪子上個月為他求的淺草寺平安禦守。”

夏油傑盯着屍體上的那枚禦守看了一會,動手将其從屍體脖子上取下,然後拆開:裏面就是普通的紙符和木片,并沒有其他的東西。

及川月見并不在意他對屍體的亵渎,反而是躍躍欲試的環顧四周,問:“我們要不要在翻翻其他地方?說不定會有發現呢,這裏這麽多櫃子。”

确實如同及川月見所言,辦公桌底下有抽屜,兩邊的巨大陳物櫃上也有不少擺件與資料夾。

想到及川月見似乎運氣不錯,夏油傑便道:“那我來檢查辦公桌抽屜,陳物櫃那邊就拜托你了。”

及川月見:“沒問題!”

兩人分頭檢查辦公室,夏油傑先打開了抽屜。

抽屜裏有不少水族館相關的文件,還有和政府簽署的一些場地申請。前面這些文件還算正常,但是越翻到後面,夏油傑就越察覺到不對勁。

捕鯨船出海申請,海上航線申請,其中有些航線甚至是跨國申請!

一個水族館,為什麽要申請捕鯨船的出海手續?

夏油傑眉頭緊皺,申請:【我可不可以過一個教育,或者過一個靈感,看能否從這些文件中聯想到什麽?】

系統:【玩家可以過一個靈感。】

夏油傑:【那就過一個靈感 】

系統:【玩家過一個靈感 】

骰子落地,聲音清脆悅耳。

【那麽,你在看見大量捕鯨船相關的資料時,腦海中不可避免的聯想到了關于日本的捕鯨行業。】

【20世紀,北方海域與太平洋的大鯨魚被捕殺至近乎絕種,鯨魚已經成為需要迫切保護的海洋生物。衆多擁有海洋捕魚權的國家自願加入國際捕鯨委員會,減少甚至禁止捕鯨活動。】

【20世紀90年代初以來,只有日本還在繼續經營着重要的捕鯨業。即使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組織多次發出警告,但日本政府仍然對日本漁民的捕鯨業大力鼓勵,日本捕鯨業每年以‘科學研究’的名義捕殺鯨魚數量達到900頭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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