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布劍(19)
他感到一陣頭疼,于是随手從辦公桌上的書架裏抽起一本20年前的陳舊法制刊物,企圖擺脫案情,松弛松弛神經。這時,書中一個醒目的标題《【布劍案】重在這裏發生》迅速吸引住了他的眼球。這是一封以讀者來信形式刊登的文章述說遠離雲溪鎮400多裏的偏僻劍峰山區【布劍案】時有發生。所謂【布劍案】就是解放前山民對本家族犯了男女私通的人施以私刑,或是吊打或是殘身,甚至推下深澗。做這樣事時族人都不公開露面只是蒙面暗中突襲進行。但最後總要留下一布劍标記,暗示執行者是哪個家族的人。布劍的形狀和顏色都是家族世代沿襲下來,受害人多是不滿包辦、買賣婚姻,追求自由戀愛者。解放後這種陋習本來已經絕跡。但随着社會變革拜金潮的泛濫,失學辍學,買賣婚姻、童婚娃娃親以及新娘新婚洞房要挂紅等習俗又開始肆虐。于是山區裏重新出現【布劍案】的幽魂……文章呼籲社會和有關部門要關注這件事情,立即制止這種不法行為。大力加強對山民進行法制和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教育從而徹底鏟除封建思想的流毒。
鄭勁松看到這裏,眼睛一亮,立即叫來了趙宛韻。“馬上買兩張今天的火車票,咱們到劍峰出差去——”
劍峰山區還是個交通閉塞的地方。鄭勁松和趙宛韻在劍峰縣下了火車,又登上汽車,在盤山路轉了一天,然後繼續向縱深前進….
這一路上鄭勁松并不閑着,和前來帶路的鄉政府秘書錢栩文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剛才聽你說你們鄉長前些日子被撤換了,為什麽?”鄭勁松饒有興趣地問着。
“嗨,還不是制止那些破事不得力……”
錢栩文是個年輕人,回答得挺痛快。
“現在情況怎麽樣?”
“現在好了。新上任的鄉長是個和我一樣的年輕大學生,他老娘以前就吃過買賣婚姻的苦所以一他上任就狠剎封建歪風,力破四舊,小姑娘小夥子們的日子可好過多了……當然這封建思想也不是那麽好根除的,明着不敢幹它就暗着,這是膽小的,個別膽大的臉皮一拉,照舊。唉,燒腦又麻煩……”
“封建思想不是一天形成的嘛!不狠抓可不得了啊!”趙宛韻說。
“可不是嘛!拿山南邊的褚家來說,那封建腦袋簡直就像榆木疙瘩﹣﹣沒開竅的時候。”
“褚家?!怎麽回事?”鄭勁松心中一震,因為和褚潔梅是同姓,他敏感地聯想到這一點。錢栩文說:“褚姓是我們劍峰鄉的大姓,有好幾百口人呢。我敢說,整個劍峰山區數他們家族最保守,落後,一些早已失傳的封建規矩,他們家族都有。褚家的姑娘小媳婦被管得一個個像傻木頭,看見男人,尤其是年輕男人,不敢說,不敢笑只能掉頭就走……前些日子他們六伯公的一個孫媳婦因有事悄悄和婚前的相好約會了幾次,就招來一場大禍,差點遭了【布劍】,幸虧新鄉長及時趕到才沒鬧出人命,可那小媳婦的一條腿卻給打傷了。事後挑頭的大伯公被法辦了,可二伯公沒過幾天就接替了族長的位置還對全家族人宣布說六伯公出了丢人現眼的事都是家長管教不嚴造成,按照祖宗的規矩罰六伯公死後不得送入祖墳瑩圈只能埋進背陰坡地的野鬼墳。當時六叔公就暈了過去,你說厲害不厲害?不過我們鄉長正在組織力量,盡快做褚姓家族的工作,讓他們能自己起來去掉頭上的緊箍咒……”錢秘書知道的事情很多,講起來滔滔不絕。
“這褚姓家族為什麽這樣特別?”
“他們從明朝末年在逃難這裏紮根,至今多久了?呵呵,也難怪呀,歷朝歷代劍峰出貞女烈女是有名的,可最多的還是要數褚家,你們到文物保護站的【貞女林】看看去,有幾十塊石碑都是他們家族,其中有幾塊最大的,還是清朝皇帝禦賜的……”
“哦,你看看這個人認識嗎?”鄭勁松遞過手機讓他看白眉老漢的模拟畫像的相片,滿懷希望地等待着。
“啊,這不是褚老十?”錢秘書驚愕地喊了起來。
“他是誰?”趙宛韻大喜過望,心想果真不虛此行,終于找到了白眉老鬼的影蹤。
“他是褚姓家族的十老爺子,大名叫褚錫山。”
“那關于他的情況,你知道點什麽不?”
“他呀,可是褚姓家族中最頑固、最兇狠的一個。聽老人說,幾十年前一次他外出打獵時,家中婆娘接到娘家捎信,說老爹病重。女人家一急就懵了頭也顧不得黑燈瞎火、野獸出沒就獨自一人上了路。走了一半,她有些後悔但已經晚了。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往前趕。這時正好有一個狼群在附近尋食發出陣陣嗥叫,吓得她癱坐地上哭了,大姐,快跟我來!突然從山道旁的樹叢裏鑽出一個青年男人。你!她驚得跳起來,像見到比狼群還可怕的東西。你別怕。我也是走夜路的。狼群來了,過不去,得避避,那邊有個山洞。
不,不。女人退縮着。嗷嗷。狼叫聲已近在耳旁。快,狼群已經到了!’男人急了,不顧一切拉起女人就跑……狼群撲來時,他們剛剛安全進入洞中……這事一年多後,不知怎麽傳到了褚姓家族中,一時謠言、罵聲四起:那晚他們一睡睡到天亮!她生的孩子就是那個野男人的!看褚老十這個王八怎麽當!當時正趕上褚老十兒子褚大鎖百日,他和族長氣得要對女人搞【布劍】。女人聽說後,吓得抱着兒子逃跑,這就更證明那個兒子是野種,女人半路被族人截了回來,自知沒有好果子吃,就途中瞅空抱着孩子跳了山崖……
後來,褚老十又娶了一房媳婦,生了一兒一女。不想,十年前他家又出事了。他兒子褚二鎖和一個姑娘戀上了,可那姑娘卻被逼嫁到別家。那家男人是個弱智,她等于守活寡。
過了兩年姑娘實在受不了,悄悄跑來找二鎖,二人一商量就私奔外逃……本家出這樣的事情,愧得褚老十跪在褚家祠堂幾天不起還氣得發誓要把兒子抓回來送族長按家規處罰。
他說到做到,果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二鎖弄了回來。族長命令幾個小夥子将二鎖關在祠堂裏準備将二鎖沉人潭底。按家族規定懲處男人由族人執行;懲處女人由本家人執行。當時還沒有改革開放,通路差消息閉塞,公安局根本管不了這偏遠山區,二鎖知道無望就懸梁自盡了……事後這褚老十也實在心狠,兒子屍體他連野鬼墳也不讓進,最後扔到惡狼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