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長裙（4）
宋建剛晨練完回到酒店，輕手輕腳推開房門，看見同住的佟方睜着眼躺在床上。宋建剛看了一下手表：7:15，就說：“今天怎麽不用我叫就醒了？”佟方一掀被子下了地：“這還用問嗎？”宋建剛疲憊不堪地躺到床上含含糊糊地對佟方說：“我睡一會兒，你差10分8點叫醒我。對了，勞駕幫我發個通知，早飯後全組不得離開房間。”
佟方正愁起這麽早不知幹點什麽好。欣然打開手機在臨時微信群裏轉發通知……寫了不到一半兒，門被推開了：四個武打演員一個不少，又一塊兒來了。其中一個長得有點象美國影星“小道格拉斯”的徑直走到宋建剛的床前，擰亮了臺燈。光線把宋建剛本來就蒼白的臉照得更沒血色兒了。為首的大胡子捅了捅宋建剛：“打擾了，宋哥，跟你商量點兒事兒。”
宋建剛睜開眼，擡起半個身子避開燈光：“怎麽了？又怎麽了？”
“還是昨天談的那件事，我們想今天就走。”
“恐怕不行，今天上午公安局還要來呢。”
“既然是這樣，我們希望你們能承擔對方的損失。”站在大胡子身後的平時總愛戴着墨鏡的另一個小夥子說。“這事你們得找老高談，我一個劇務而已，說了算數嗎？”宋建剛盡量讓自己耐心，而人困乏的時候，往往很煩。
“老高說現在你負責，你不是書記嗎？”小道格拉斯扭頭看看佟方，意思是你書記不還是佟方封的嗎？
“我負責，可我沒錢……這事兒得找老高商量。”
“那你現在就去。”大胡子一字一頓地說。“我現在就不去，你們想把我怎麽樣？!”宋建剛終于忍無可忍，吼了一句，用被子蒙住頭。
佟方本來不想插嘴，特別是古強再三囑咐他少說廢話之後他已決定不再亂發議論。可眼前這幾個武打演員盛氣淩人的樣子他又實在看不慣，就說你們也在電影圈裏混了這麽多年了，攝制組是怎麽回事還不明白？老高讓你們找劇務，你們就真來找劇務鬧事？你們想想，哪個攝制組劇務做得了老高這個制片主任的主？你們也太老實了，讓主任給耍了吧？再說，你們這麽鬧也會引起警察的注意。”
“你這話什麽意思？”墨鏡厲聲問。
“我是替你們想，警察的思路你們還不了解？”佟方吼道。四個人沒再說什麽，先後出去了。一直沒有說話的小個子無意中碰翻了桌上的果汁瓶，佟方放在桌上的手機被浸在果汁裏……吃過早飯，攝制組臨時微信群接到了不得外出的通知，這一下加重了大夥對公安人員的不滿。樓道裏出出進進的人，都把門摔得砰砰響。
女配角姜婉婷今天穿得鮮豔奪目，還變了發型。這似乎是在強調她沒事，她無所謂，她一點也不在乎。可她越這樣，越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姜婉婷走到樓道的盡頭，推開導演的房門。女主角白霧正和關世強說着什麽，見她進來就起身告辭。白霧對她微微一笑，她也笑了一下。這是出事之後她第一次來關世強的房間，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正猶豫間，關世強卻有點公事公辦地問了一句有事嗎？
這句話促使姜婉婷毫不遲疑地走到關世強的床前，一把拉開床罩，然後又解開了自己上衣所有的鈕扣，露出了沒穿胸罩的，曾被關世強譽為“桂花象牙”的前胸。關世強大驚失色，撲将上來。東拉西扯地為她扣好扣子：“瘋婆娘，你這是幹什麽？”
姜婉婷僵持着：“你還裝不裝胡塗了？”關世強一面溫存但十分堅決地為她整理衣服，一面把臉頰貼去安慰她：“你還嫌不夠亂呵，小妖精？”最後這個帶有特殊意味的稱呼觸動了姜婉婷，一腔怨怒化作無限委屈，她紮在關世強肩上哭起來。關世強耐心地摟着她，臉上也找出了很真摯的表情。姜婉婷哭完好受多了。她象剛拍完一個鏡頭似的仔細擦幹眼睛，端起關世強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幽幽地問：“你看我像殺人兇手嗎？”
“別胡說，”關世強下意識地看了看門外，“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麽時候。”
“我該怎麽辦？衆目睽睽，好像我手上有血似……。”
“你得沉住氣，別人不用去管，但在公安面前千萬不能胡說。”
“你是不是怕我把你供出去？”
“我才不怕，你是我遇到的最聰明的女人。”
“可我怕，我怕警察，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可能會胡說一通，可能會承認下來。會不會就是我殺了他？會不會我半夜起來夢游殺了他？”
關世強一把抓住姜婉婷的胳膊：“我再說一遍，人命關天，不能開玩笑，你要是想後半輩子坐大牢你就胡說。”姜婉婷順勢倒在關世強身上：“你要真關心我，就出來為我作證。”
“我希望事情別壞到那個地步。”
“你還愛我嗎？”
“當然愛。”
“撒謊，你根本就沒愛過我。”突然窗外傳來刺耳警笛聲。兩人不約而同沖到窗前看見兩輛警車剛剛停穩，從車上跳下來四、五個警察和一只狂吠不已的大狗。狗張着血盆大口，氣勢洶洶，顯示出和周圍一切沒有絲毫商量餘地的針鋒相對。姜婉婷和關世強交換了一個驚恐不安的眼神，關世強聲音發顫地說了句：“快回你自己房間去。”然後轉身沖了出去。關世強在樓道裏撞見正朝他這邊跑過來的宋建剛，無名火起，大聲嚷道這是要幹什麽，大搜捕呵？!宋建剛一面屈起一條腿提鞋，一面說：“我沒來得及跟你細說。”
“你不用跟我說，”關世強手一揮，“你去跟他們說，該破案破案，該抓人抓人，別這麽折騰大夥行不行？”
關世強對警察表現出的強烈不滿一下子引起了樓道裏人們的共鳴，大夥全都自覺不自覺地成了警察的對立面，而完全忽略了公安人員是來破案的這一根本問題。人們有點歇斯底裏地說着難聽話，而且全把宋建剛當做警察的化身，宋建剛本來不善言辭，又不會做群衆的思想工作，只剩下往沒人處躲的份兒。這時候，電梯門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