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婚姻
老古是在一個月後的清晨離世的, 離世時他面帶微笑，走得非常怡然。古媞卻是哭得一身的水分似乎都幹了一般。
從這以後，古媞仿佛在古宅徹底住了下來, 古小球也是。
莫恩那邊除了在老古的葬禮上匆匆露過面，其餘時間就沒什麽消息了。據古小球自述，他爸爸倒是每天都有給他視訊, 但古媞就沒這個榮幸了。
以至于古媞都可以默認莫恩是“始亂終棄”。他上次帶着古小球到古宅的最後幾天, 臭不要臉加死纏爛打，加威逼利誘，加不擇手段, 再次混上了古媞的床鋪，結果倒好，人一走就什麽消息都沒有了。
古媞覺得自己當然不能慣着他。
只不過一個生了兒子還宅在家裏的女兒似乎有些讓當媽的看不順眼，所以仙仙問, “你和莫恩究竟怎麽回事兒？”
古媞倒也沒跟仙仙忽悠, 聳聳肩道：“我也不太清楚，他忽冷忽熱的, 現在正晾着我呢。”
“為什麽是他晾着你, 而不是你晾着他？”仙仙一針見血地問。
古媞也意識到了自己措辭的不對, 但那卻是脫口而出的下意識。
“小媞, 你心裏究竟怎麽想的？是想和莫恩在一起還是不想？”仙仙沉下語氣問，“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然而古媞卻久久沒開口。
“小媞，我知道你從小順風順水, 所有人都捧着你，愛着你, 所以你總以為不管對錯，都應該是別人來遷就你, 來迎合你，來捧着你，但你要知道在感情上人跟人是平等的，是互相需要的，不可能總是指望對方來迎合你，哪怕是真心愛你的人也會累的。”
無需仙仙夫人再多說什麽，聰明人應當一點就通。否則多費唇舌也是枉然。
就在仙仙夫人要離開時，古媞叫住她媽媽，“可是我有時候會拿不準莫恩的心思。”
仙仙夫人回頭道：“那是因為你身在局中，又太在乎他的心思，才會看不清，拿不準。此外，心思不是用來拿捏的，是用來體會的。”
“小媞，有時候在一段關系裏面，主動走出那一步的人并不意味着弱勢，反而是把主動權掌握在了自己的手裏。”
其實，古媞是知道莫恩的心思的。若真是忽冷忽熱，古小球就不會被留在古家了，這其實是莫恩對她的承諾。他沒有逼她，只是在等她的決定。
“星際玫瑰”號諾亞級飛船降落在了克裏特宮專用的航空港。
而古媞也就最多只能把驚喜保持到這兒了。星際玫瑰要入港，必須得通知克裏特宮，莫恩自然也就知道了。
古媞的車駕行駛到半途時，莫恩所乘坐的車也到了。
古媞心想，她看到莫恩時一定要跟他抱怨，這樣嚴苛的管制，讓她都不能把驚喜保持到最後了，她其實更希望能在莫恩踏出辦公室的時候堵住他，想必那時他的表情肯定很有趣。
其實古媞也想過不乘坐星際玫瑰，通過次空間過來的。但是想想她還帶着古小球，穿越次空間對莫恩而言，大約驚吓會大于驚喜，他指不定又要生氣，又要打小報告。
唔，乘坐民用航空器其實也可以的，但鑒于古小球已經在公衆面前暴露了，她怕小孩子遇到危險。畢竟莫恩小時候可沒少遭遇暗殺。
總之，就是對莫恩而言，無法擁有驚喜。
然而古媞走下車，抱怨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古小球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撲向他的爸爸，莫恩就無視他人，也包括古小球在內，徑直大步走向了古媞，擁住了她。
莫恩沒說話，但古媞真的，真的能感覺到他的激動，因為……
仿佛有一聲脆響，透過皮肉傳出來，古媞悶哼了一聲。
莫恩有些無措地、歉疚地微微松開了手，而古媞已經痛得神情扭曲了。
古小球望着莫恩，小聲地道：“媽媽的肋骨斷了。”
別問他是怎麽知道的，問就是他也幹過這種壞事，而古媞實在是太脆弱了。
本來應該是缱绻旖旎的重逢，現實卻極其骨感。古媞在治療艙躺了一會兒之後，直接被莫恩抱入了“冰膏艙”，繼續養傷。
半年後，星民們又吃到了一次又大又甜的瓜。黃金帝國新聞發言人面對各路媒體工作者正式發布了帝後複婚的消息。
一時間在星網上掀起了巨大的熱潮。名人們離婚的消息一點兒不罕見，但複婚的卻是少之又少，用鳳毛麟角來形容也不為過。
在發布消息的同時，皇室也給出了一組帝後的複婚照。
看樣子他們是在一個非常小的海濱禮堂舉行的婚禮，參加的人員包括了古家所有成員，以及克洛維陛下。
這組照片是非常珍貴的，因為莫恩和克洛維已經非常非常久沒有真體同框了。布魯圖斯家族唯二的兩個雞蛋是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風險實在太大了。
然而這次這個低調的小婚禮，克洛維陛下居然親自到場了，可見對古媞的重視。
于是吃瓜群衆大呼“母憑子貴”，而芮笙的粉絲更是下場聲讨古媞，認為她采用了不名譽的手段上位，破壞了一個王子和灰姑娘的童話故事。
當媒體工作者問及芮笙時，她有些悵然地道：“他們的分分合合都只是他們之間的事情，無關外人。”
在這樁故事裏她連一個配角都混不上。
而古媞和莫恩的婚禮之所以半年後才舉行，這自然還是卡在了婚前協議上。
其餘的都好說，唯獨古媞堅持每年要獨自休假兩個月，莫恩說什麽都不同意，為此而陷入了僵局。
“你知不知道上回那兩個月我是怎麽度過的？簡直是度日如年，而且你回來之後，對我的态度就大變，這讓我有了心理陰影。”
古媞覺得莫恩簡直厚顏無恥，竟然好意思用“心理陰影”四個字。“哦，是麽，既然是度日如年，那怎麽我回來的時候，你卻恰好去度假了呢？還帶着芮笙。可見你是樂得逍遙，我如今堅持兩個月的假期說起來也是為了你好，陛下若是看上了哪朵野花，不正好趁機……”
後面的話，古媞沒說完整，全被堵在嘴巴裏了，直到幾個小時後才有機會重新組織完整的句子。
“我是為了氣你，好讓你知道我有多生氣，你竟然真的一走兩個月，一通視訊也不給我，聯絡你你也拒絕。”莫恩說到這兒，似乎又有了怒氣，狠狠地揉了古媞一把。
古媞“哎呀”一聲，宣稱自己的骨頭被莫恩給揉散了。
莫恩笑了笑，“沒事，我給你重新箍起來。”他作勢要箍，逗得古媞連連求饒，兩個人以別人看來極其無聊的姿勢和內容笑鬧了一會兒。
隔日才又開始談判。
“總之我堅持必須得是兩個月的連續長假。”古媞道。
“你要是放棄這個主張，我可以把每周的次數降低。”莫恩退了一步道。
古媞驚訝地看向莫恩，看來“兩個月”還真是他無法承受之長啊。
但若古媞是輕易就被男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示弱給忽悠住的人的話，也就枉費她離過一次婚了。
古媞走到大露臺，雙手撐在欄杆上眺望了一會兒遠方，将惆悵值拉滿之後，這才垂下眼皮，看也不看陪在她身邊的莫恩道：“其實我堅持兩個月的假期并非任性，我……“為了讓效果更加，她特地在此處将聲音夾得更輕更柔了，“我只是害怕。”
“怕什麽？”莫恩環住她問。
“我害怕歲月太漫長，我們彼此早早就倦了。”古媞道。
莫恩沒做聲，因為古媞的猜測是很可能發生的。
古媞在莫恩的懷裏轉身看向他，“所以我想，每年兩個月的假期，讓我們彼此分開一下，懷念一下彼此的好，再重逢是不是可以讓我們更珍惜彼此？若是有了倦怠，有了争執，有時限的分開是不是更有助于解決可能存在的問題？也為我們彼此保留一絲新鮮感。”聽着似乎很有些道理。
相愛是容易的。
但漫長婚姻內的相守，絕不是靠那點兒化學物質能維持的。
古媞将頭輕輕靠在莫恩的胸口，環住他的腰道：“答應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再離一次婚了。”
莫恩輕輕摩挲着古媞的背脊道：“雖然我知道你這是在耍手段，可我還是答應了。”
古媞從莫恩懷裏擡起頭，目的既然已經達成，就不要再費力地用夾子音了，“我怎麽耍手段了？”
莫恩低頭親了親她，“連‘我害怕’這種話都能說出口，還說不是耍手段？”
古媞皺了皺鼻子。
“不過我希望你記住你說過的話，不希望再離一次婚。”莫恩點了點古媞的鼻尖。
婚姻裏妥協、退讓才是彼此相處的方式，鑒于此，才有了半年後的婚禮。
新婚之夜，古媞以為莫恩會很猴急來着，結果卻是蓋上被子純聊天。
“這一次我們的婚姻不要再有隐瞞和秘密如何？”莫恩問古媞。
古媞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我先坦白，我去過了‘第二夢’。”莫恩道。
古媞驚得從床上彈了起來站在了地上。“你說什麽？”
莫恩沒說話，因為古媞肯定是聽清楚了的。
“什麽時候，你怎麽，你為什麽？”古媞有些慌亂。
莫恩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等古媞重新坐下才道：“因為我想知道你身上的包袱究竟是什麽？你小時候究竟經歷了什麽。”
那語氣說得好像她經歷了什麽慘絕人寰的事情似的，弄得古媞有些好笑。
“其實沒什麽，只是偶然被綁架了一次。”古媞道，“塞麗娜的父親，本來不是想綁架我的，古種集團在極大生物技術公司裏并沒有造孽，但既然誤綁了，而我又是古種的女兒，第二夢裏還是有人主張殺了我。”
“塞麗娜的父親不同意，為保護我死了，臨死前将我和塞麗娜交給了我的老師。”古媞道，“我能在精神力微操上如此精進，很大程度得益于我的老師對我的啓發和教導。”
古媞深呼吸了一口氣道：“後來，她也因為保護我而死了，但是她臨死前要求我不要恨那些生物技術公司失敗的試驗品，他們其實都是可憐之人。她希望我有一天能為他們找到一條出路，能拯救他們。”
“而我，答應了。”古媞道。
在很小的時候，古媞就已經有了責任，所以她不再有夢想，若說有，那就是拯救第二夢，但那也不是她的夢想，而是她老師的夢想，也是塞麗娜父親的夢想。
從那以後，古媞所拿到的每一分錢都投入到了第二夢的生存和生活中去。他們建立了實驗室，想要讓“失敗的試驗品”能重新恢複正常，可惜直到現在也只有少數成功的案例。
阿妮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跟你結婚後，你帶着我穿越次空間，讓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如果不将第二夢的人看作失敗品，而是看成獨特的一個種族，那我們就無須去恢複原貌了，我們只需要開發我們的優勢就好。”古媞道。
而莫恩只輕聲問，“我們？”他的聲音裏充滿了憐惜和心疼。第二夢的擔子實在太大太承重了，以至于古媞不得不內在化他們，将他們與她混為一體，她才不是負重前行，而是帶着自己前行。
“小媞，我有些恨他們。”莫恩輕輕摸了摸古媞的臉頰，“你本可以開開心心的。”
古媞擡手蓋住莫恩的手背，将臉在他的掌心裏蹭了蹭，“不是，開心本就是相對的。若是沒有那段經歷，我也不是現在的我。我不想抱怨，只想活得有意義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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