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川月見抱着畫架,熱情道:“是新來的實習老師啊?那您還不知道在哪報道吧?剛好我要去一趟學生活動中心,可以順路帶您過去。”
五條悟:“老師報道要去學生活動中心?”
及川月見搖頭:“是去11號教學樓,不過我剛好順路。去學生活動中心的話,就要經過11號樓。”
五條悟心想:老子信你個鬼。
長得這麽可愛,騙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及川月見帶着五條悟,沿種有一排櫻花樹的大道往前走,走到一個兩面都被教學樓圍起來的小操場。
小操場東面是片林子,林子往後是深墨綠起伏的山脈。
夏風拂過時,桦樹葉子發出一長串嚼碎薯片的清脆聲音。
及川月見擡臂擦了擦自己額頭上冒出來的細密汗珠,道:“最裏面那棟就是11號教學樓了,老師的報道處在三樓。”
五條悟往前看了一眼,及川月見指的那棟‘11號教學樓’大半籠罩在樹林的陰影裏,在這炎炎夏日中,看起來居然有那麽些許涼意。
他點了點頭,跟着及川月見繼續往教學樓走去。兩人進了門,踩着落葉走上臺階。
及川月見帶他走的是側門,門口往前不過七八米就是那片緊挨着山脈的桦樹林。枝葉投下的暗影和縫隙中落下的光斑,都清晰鋪開在瓷磚上。
跨進側門,直走是條走廊,左轉則是臺階。
及川月見抱着巨大畫架,仰起頭:“我要從走廊走去學生活動中心,您沿着樓梯繼續往上到三樓,右轉第四個辦公室,就是報道處了。”
說得還挺像那麽一回事,如果不是他才被及川月見殺了兩個周目,大概就信了。
揉了揉少女的腦袋向她道謝,五條悟故意把她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
及川月見大約也沒有想到一個老師會突然揉自己腦袋,站在原地懵了兩秒,眼睛睜大。
她的頭發完全被揉亂了,幾撮額發後倒,亂七八糟的往上翹着。
表情也呆呆的,像個被固定在相框裏的洋娃娃。
五條悟收回手,咂舌:這公司建模是真不錯啊,揉起來跟真的一樣。
他轉身順着樓梯往上走,踏出兩步後猛然往旁邊躲開;巨大的畫架砸空,嵌入地板。
光是看着被砸爛的那一截階梯也知道及川月見用了多大的力氣。要是正面挨了這一下,不死也殘血了。
打空了,及川月見露出意外的表情。她擡眸疑惑看向五條悟,但是沒有說話,迅速拖起畫架橫掃過去——被早有準備的五條悟格擋住了。
金屬畫架和人類的胳膊相比當然應該是畫架更硬,但偏偏五條悟離譜的身體數據改變了這一劣勢。
格擋住畫架後他一把抓住畫架中間部分,往自己面前一拽。論力氣,及川月見還遠不及五條悟,被他拽得踉跄數步;
她立刻松了手,抛棄畫架後轉身跑出側門,背影靈活得像只兔子,三兩步消失在桦樹林中。
五條悟單手轉着自己手裏的畫架,掄起來試了試手感。他才掄起來揮了一圈,畫架發出不堪承受的聲音,中間出現一條裂縫。
“不是吧?好歹是合成金屬,這麽脆的嗎?”
五條悟嫌棄的将畫架扔下樓道,完全沒有要廢物利用的自覺。他環顧四周,安靜的樓梯間裏還能聽見外面桦樹林樹葉相撞的聲音。
他意識到自己沒有聽見蟬鳴和鳥叫聲。
這裏除了植物和自己,似乎沒有其他的活物了。
腳下的階梯剛剛被及川月見用畫架砸爛了兩階,碎石裏還混着暗紅色的血跡。
五條悟蹲下身,用手撚了撚被血染紅的混泥土碎塊:只染紅了一點,血是新鮮的,應該是剛剛推拉中及川月見不知道哪裏受傷流下來的血。
【請玩家過一個聆聽。】
他聽見頭頂樓梯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于是迅速抓起那幾塊染到血的混凝土塊,塞進自己口袋,然後站起身,擡頭看向腳步聲來源。
從上面樓梯探出頭的男人被吓了一跳,抓緊了樓梯欄杆:“嗐!吓死我了……你誰啊?誰準你在學校裏亂逛的?還破壞公物!”
男人從上層樓梯下來,大聲斥責五條悟。走近之後他才發覺自己和五條悟的身高差有點大,于是又不動聲色往後退,重新站上高階樓梯。
五條悟無辜道:“我是新來的實習老師,剛剛有個學生惡作劇用畫架破壞樓梯,被我制止了。畫架還扔在樓梯底下呢。”
他指了指樓梯底下。
男人随意瞥了一眼,低頭時茂密的頭發邊緣被太陽照射出淺淺的金光。
他看見了樓梯底下那架略有損傷的畫架,皺起眉,兩手抓着自己的皮帶扣,不時撓一下自己肥而短的下巴,陷入沉思。
思考了好一會兒,男人轉移了話題:“我們學校确實有不少問題學生,下次遇到這種不聽話的學生及時通知學生會就行了。”
“我叫川田伊帶,是二年級的英語老師。五條老師你怎麽會跑到11號教學樓來?”
“這裏剛建成沒多久,位置偏,而且還沒有投入使用,可是很危險的!”
川田語氣嚴肅,但五條悟明顯不吃這套,攤開手繼續裝無辜:“一個學生告訴我要來這裏報道的。我今天才來,完全不熟悉學校。”
“學生?”
川田垂眸,眼底掠過一絲興奮之色:“哪個學生?你有看清他胸口的銘牌嗎?這種壞學生必須要抓起來!好好懲罰!”
五條悟聳肩:“抱歉,那個學生好像沒有戴銘牌。我只記得他是黑色的頭發,啊對了——他的眼睛,特、別、小。”
川田聞言,又忍不住擡手搔了搔自己的下巴,短短的胡須裏似乎有小蟲子在蠕動。他好像在回想什麽,但想了許久,也沒有想起特征相近的學生。
“嘁!算那家夥運氣好。”
川田罵了一句,同時不冷不淡的招呼五條悟:“實習老師報道是在五號教學樓,學生平時上課的教室也在那裏,我今天剛好有一節英語課,順路帶你過去好了。”
“沒事不要在學校裏亂竄,我們學校裏的學生,除去學生會的好孩子外,其他的都是群不折不扣的人渣。”
他渾濁的眼瞳瞥向五條悟,臉頰上的肉輕微抽動:“如果和那群小混蛋走太近而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可沒有人能幫你。”
說完話,川田又抓了抓自己的下巴。
他用的力氣不小,下巴上肥白的軟肉都被抓出了血痕。而川田自己卻好像感覺不到痛覺一樣,又抓了好幾把。
他帶着五條悟穿過走廊和小操場,進入一開始正對着校門的那件教學樓。
那間教學樓外面看似安靜,進去之後卻能看見稀稀落落的幾個學生。不過奇怪的是,這些學生都顯得十分冷漠,以及麻木。
他們絲毫沒有中學生的活力或者說鬧騰,全都安靜的待在教室裏。五條悟從走廊過去時,他們便齊刷刷擡起頭,用死魚一般冷淡無生機的眸子盯着五條悟。
五條悟絲毫不覺得害怕,甚至還有點興奮。要不是前面還有個川田老師在喋喋不休,他還挺想靠近窗戶玻璃和那群學生來個超近距離的貼貼——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被吓一跳,然後露出超級驚愕的表情?
川田帶着五條悟去報道之後,又帶他轉了轉辦公室。
辦公室裏只有七個老師,加上五條悟也就八個,總之是看起來就十分寒酸的組合。參觀完辦公室後,川田直接帶着五條悟去了隔壁的教室:“從今天開始,五條老師你就負責二年一班的國語課。”
“今天下午剛好一班有節國語課,你可以先上着試試感覺。事先提醒你一句,我們學校裏的學生都是混蛋,人渣,上課的時候你最好不要和他們有過多的接觸,明白了嗎?”
川田目光冷漠,語氣嚴肅。五條悟吊兒郎當的把兩手抄在外套口袋裏:“知——道——了——”
川田:“……”
“知道了就進去上課吧。”
他語氣帶着惱火,大概是不滿于五條悟的态度。但是不知道川田在忌諱什麽,居然強行忍住了沒有對五條悟生氣,轉身踩着重重的腳步離開了。
五條悟走馬上任,生平第一次當了回老師,不管怎麽想都覺得很新奇。他學着老師夜蛾正道平時進班級的樣子,兩手背在身後,大搖大擺的進入教室。
教室是單排,每個人都沒有同桌。雖然整體空間不大,卻也沒有坐滿,後排有不少空位。
他還沒來得及裝腔作勢發表幾句廢話宣言,目光便先鎖定了第一排靠着窗戶的少女——是及川月見。
和校門口初見時總是挂着甜蜜笑容的模樣不同,此時坐在課桌上的及川月見沒什麽表情,神色幾乎可以稱得上冷漠。
她側頭單手撐着臉,看向窗外發呆,撐着臉的那只手,手掌心纏着繃帶。五條悟記得他在校門口遇見及川月見時,及川月見手上還沒有纏繃帶。
看來确實是在樓梯間拉扯的時候受了傷。
五條悟臉上挂起笑容,擡手拍了拍,發出聲響:“同學們,請注意!我叫五條悟,從今天開始呢,就是大家的國語課老師了哦~”
“你們可以叫我,五條老師~”
他聲音歡快響亮,教室內原本麻木發呆的學生們紛紛擡頭看向他,臉上露出茫然——不,與其說是茫然,倒不如說是詫異。
就好像羊群裏突然出現了一只其他羊根本無法理解的生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