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度變了?
五條悟有點詫異, 目光久久盯着及川月見頭頂的數字。及川月見是看不見好感度數字的,但她能感覺到五條悟的視線。
她疑惑的擡手摸了摸自己頭頂:“我也長出耳朵了嗎?”
五條悟:“沒有。”
及川月見不解:“那你看什麽?”
五條悟迅速移開視線,兩手酷酷的插在校服口袋裏:“我随便看看。不是說要去天臺嗎?走了——”
及川月見連忙跟上他,兩人一起離開了梯形教室。
此時外面已經是傍晚, 晚霞鋪滿了天空, 整個學校都被籠在玫瑰色的光暈裏, 變成了昏黃與金紅的油畫物體。
及川月見駐足于走廊邊, 目光注視着光線交織下,校園中的黃昏。
太陽正在往西邊沉去, 此時它不再像白天那樣耀眼, 而是如同一輪燃燒着的, 不斷下墜的巨大火球。
五條悟察覺到及川月見的駐足,他側過頭:“月見?”
及川月見:“來了。”
她神色和剛才沒什麽區別, 小跑追上了五條悟。兩人穿過走廊,樓梯, 和投滿樹蔭的過道,最後通過食堂進入二樓的圖書館。傍晚的圖書館沒有夜晚那樣恐怖,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的上去。
五條悟自言自語:“白天的時候怪物們都會保持自己的人類形态嗎?”
及川月見道:“大概吧……誰知道呢。大概是因為白天的能量不足。”
整座學校沉浸在黃昏的寧靜之中,連一聲鳥叫都沒有。而圖書館內部提前亮起的星月燈散發出明亮的光輝。
世界好像被這條走廊一分為二,一半是昏黃晦暗逢魔時刻, 一半是星月當空晴朗無雲的夜。
及川月見從自己外套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凝視許久, 然後低聲道:“之前這把鑰匙就一直在我身上。但我當時已經忘記了這把鑰匙原本的作用……原來答案一直就在我的身邊。”
五條悟:“我們不找那個法陣完整的殘圖了嗎?”
及川月見搖頭:“沒有必要找了, 法陣完整的模樣我早就看過……我現在已經記起來得差不多了。”
她的話讓五條悟心裏一咯噔, 下意識往前半步攥住了及川月見的手腕。
少女的手腕纖細但是并不瘦弱, 握在手裏時能捏到一點軟乎乎的肉。及川月見詫異的仰起頭看着五條悟:“……五條君?”
五條悟幹巴巴的擠出一句:“你別死。”
及川月見眨了下眼, 忽然她曲起手臂拉近自己和五條悟之間的距離:“五條君, 有時候你給我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明明我們是初次見面,五條君卻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給我帶的早飯剛好是我愛吃的,半夜又剛剛好蹲守在我去圖書館必經之路上……我們,确實是從昨天開始才認識的,沒有錯吧?”
五條悟心裏莫名一慌,強撐着和及川月見對視:“當然沒錯!昨天才認識而已!”
及川月見靜靜的凝視着他,似乎在判斷這句話的可信度。
五條悟被她一直盯着,莫名的有點緊張,無意識抖了抖耳朵。狐貍耳朵支棱起來,瞬間把帽子頂下去了。
那頂棒球帽順着少年額頭與挺拔的鼻梁骨落下來,還沒掉到下巴,就被反應力極佳五條悟抓住。借着抓住帽子的契機,五條悟避開了及川月見的視線:“不是要去天臺嗎?快走,別耽誤時間了——”
他将帽子扣回頭頂,卻根本沒能遮住自己的狐貍耳朵。
那雙耳朵違背主人意願,慌亂的抖動着,上面覆蓋的一層白色絨毛跟着顫動。及川月見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背在腰後的手搓了搓手指:可惡,毛茸茸,好想摸。
剛才的話題就這樣被帶過了,五條悟有些懊惱。他覺得自己好像又錯過了重要的線索……難道先探索圖書館也是錯的?
還是這個破游戲給的時間太少了,及川月見沒有去學生會三樓,沒有看見那副畫,照樣記起了自己失去的記憶。如果她再晚點記起來,自己說不定可以摸到更多的線索——
不過也不是無可救藥,反正還有機會——上天臺之後……
他擡手輕壓棒球帽,心裏有了決定。
兩人就這樣心懷各異的到了天臺門口,及川月見用自己的鑰匙打開天臺大門。
大門一打開,柔軟的晚風頓時吹拂過來。從門口便能看見天邊深色的雲霞,和校園各處起伏如海波的樹浪。
五條悟往前走了一步,踏入天臺範圍。及川月見将天臺門關上,小心翼翼的反鎖。
天臺面積很大,而且四面圍欄僅僅只有一米左右。在天臺正中央,擺放着巨大的天文望遠鏡。
五條悟發覺天文望遠鏡周圍的地板上好像有什麽東西——他走近查看,才發現天文望遠鏡的底座四周,居然繪制着一個極其詭異的法陣!
法陣內容晦澀難懂,不是五條悟所熟知的任何一種語言。他皺眉試圖蹲下來仔細查看,卻被趕過來的及川月見捂住了眼睛!
及川月見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別看,如果你不想變成瘋子的話。”
五條悟相信及川月見的靈感判斷,掰開她捂在自己眼睛上的雙手後,當真沒有再去看地上的圖案。
他猜測道:“這就是召喚妖怪的圖案嗎?”
及川月見從自己書包裏掏出尺子,蹲下來一點一點把地上刻出來的法陣破壞。五條悟捂着眼睛,然後手指張開一條縫,問:“要我幫忙嗎?”
及川月見搖頭:“沒關系,這種東西只要破壞掉一點點,整個法陣就沒有什麽作用了。”
她用尺子锉掉了法陣的一部分,然後便停下手來休息。
這時候太陽已經徹底沉入了西邊,他們頭頂便是晴朗的深藍色天幕。五條悟擡起頭就能看見星星——游戲裏制作的星空遠比現實裏可以看見的星空更加清晰,狹長的,由群星組成的燦爛支流滾滾而過。
他在及川月見旁邊坐下:“你現在已經記起了送走妖怪的法陣繪制辦法,所以只要畫出法陣,這一切就結束了,是嗎?”
及川月見颔首:“沒錯。”
五條悟的目光從星星移到及川月見臉上,她蒼白的雙頰遍布紅暈,猶如玫瑰新生的蓓蕾。
五條悟低語:“那你呢?你也會活着,對吧?”
及川月見偏過頭,忽然沖他單邊眨眼,一個嬌嬌俏俏的k:“當然啊,畫完法陣送走妖怪,我們就可以聯系外界了。”
“到時候也可以把害死紗繪子的兇手繩之以法了!”
“這裏,曾經就是我和紗繪子一起創辦天文學社的地方。”
她伸手觸碰距離自己最近的天文望遠鏡底座,帶着懷念的語氣道:“其實紗繪子并不喜歡星星,她是因為我才進入天文學社的。”
“不管是畫畫也好,學習也好,紗繪子都不感興趣。紗繪子是因為喜歡我,才願意忍耐這一切的。”
她眼眸逐漸濕潤起來,五條悟總覺得及川月見下一秒就好像要哭了。他明明并不害怕女孩子掉眼淚,但想到等會及川月見要哭,五條悟突然便慌得不行。
他好像已經完全忘記,面前的及川月見不過是游戲裏設定好的一串數據。
五條悟擡手壓了壓棒球帽的帽檐,被壓彎的狐貍耳朵頗有些不适應的抖了抖,生硬的轉移話題:“驅逐法陣,要不要先畫上?晚上會有怪物來這裏吧?”
雖然他這個話題轉移得十分僵硬,但及川月見在愣了一下之後,還是回答了五條悟:“現在不能畫。那個法陣只有在白天才有用,等到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我再對它進行繪制就差不多了。”
“不用擔心怪物,那扇鐵門很結實,我們可以在這裏一直等到明天早上。”
五條悟眼角餘光掃了眼已經被反鎖的天臺大門,陷入沉思:如果一晚上都呆在及川月見身邊,那他就不能去探索其他地方的線索了。
但如果現在提出離開及川月見,也不太現實。她現在的狀态看起來就已經夠危險了,五條悟覺得自己只要敢離開,等會就該要游戲結束了。
算了,先存個檔。
【玩家 選擇存檔中。】
【是否覆蓋以往存檔?】
【已經為玩家重新存檔——存檔成功。】
存完檔後五條悟轉頭看見及川月見在擺弄那架天文望遠鏡。他走到及川月見身邊:“你在弄什麽?”
“調整參數。”
及川月見站起身,讓開觀測位置:“你要來試試嗎?看月亮。”
五條悟:“……月亮?”
及川月見輕輕撫摸着那架望遠鏡,臉上露出一點笑意:“嗯,月亮。雖然很多人使用天文望遠鏡都更喜歡用來觀測不同的星體,但比起那些遙遠的星星,我更喜歡看月亮。”
“看見月亮的時候,會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五條悟因為個子過高,所以不得不半蹲下來。為了方便觀測,他幹脆摘掉了自己頭上的棒球帽,貼近觀測鏡。
參數已經被及川月見調試好了,角度和位置都是她提前設置過的,五條悟湊上去第一眼,就看見了浩瀚宇宙中那顆距離地球最近的衛星:月亮。
它并不是人類臆想中的潔白無瑕,但也确實在安靜黑暗的宇宙中散發出明亮冰冷的光。
望遠鏡的無限放大下,可以看見月球表面坑坑窪窪的起伏。
五條悟正在看月亮,忽然耳尖一癢:少女柔軟嬌嫩的指尖,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戳到了他的狐貍耳朵。
他瞬間沒辦法保持原本的姿勢,遠離觀測鏡然後擡頭看向及川月見——及川月見的手指已經掠落到天文望遠鏡堅實的架子上,表情神态自然,看不出任何異常。
五條悟:“……你剛剛摸我耳朵。”
及川月見把手背到身後,義正言辭:“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五條悟眯起眼,“你還捏了一下。”
及川月見:“……”
五條悟眯起來的眼睛緊跟着彎了起來,笑眯眯:“我懂了,你是福瑞控!”
及川月見臉頰上的玫瑰雲直接燒到了耳尖。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蛋,臉上的軟肉被她手指戳成一團,小聲嘟哝:“毛茸茸就是很可愛啊!”
雖然小聲,但是及川月見語氣十分堅定,大有五條悟如果說毛茸茸壞話,她必定要和五條悟吵架的架勢。
五條悟伸手抓了把自己頭頂的耳朵,挑眉,極輕的哼笑一聲:“你喜歡這玩意兒?”
他聲音很好聽,幹幹淨淨的少年音,就是說話總顯得驕傲意氣。可驕傲意氣在少年身上又不是壞事。
這一幕,白發藍眼的少年簡直是在及川月見的理想型上面瘋狂跳舞。她捂住自己的臉後退,小聲:“五條君,停一停,停一停,別散發魅力了——嗚嗚嗚真的太帥了,我真的會心動的。”
五條悟:“……噗嗤。”
他做作的用手指勾起地上那頂棒球帽,扔起來。棒球帽落下來時剛好蓋到他頭頂。
五條悟耍夠帥,滿意的看到及川月見頭頂好感度從‘65’變成了‘67’。
及川月見咬着自己的食指指節,小聲嘟囔:“你笑也沒辦法改變事實,你長得太好看了難道怪我嗎?”
五條悟心情極好,順口認錯:“不,不怪你,是我太引人犯罪的錯。”
及川月見:“……”
及川月見看着大屏幕上的對話,心髒平靜了。
靜如止水。
她認真的建議白蘭:“你們少給看板娘幾句臺詞吧,我覺得他說得越少人氣應該就會越高。最好是沉默寡言樂于助人這樣子的性格,更容易引起女性玩家的憐愛。”
白蘭憋笑,點頭同意了及川月見的話:“我回頭向編輯部提一下人設意見。”
“沉默寡言,樂于助人的五條悟——聽起來就很不錯呢。”
五條悟因為實在閑着沒事幹,他又不想離開nc。
之前教訓總讓五條悟覺得,自己走遠點再回頭,nc可能就沒了。雖然可能會放棄一些線索,但這次五條悟非要打出nc存活的結局不可!
及川月見重新調試了望遠鏡,問他:“五條君,還要看嗎?”
五條悟閑着也是閑着,幹脆湊上去繼續看望遠鏡。這次及川月見幫他換了位置,五條悟目光所及,變成了星雲。
是他不認識的星雲。
很燦爛的顏色,憑借人類的語言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肉眼看見的色彩。但當你看見那些交彙的色彩時,你心底便回油然而生這樣很美的念頭。
及川月見的聲音就在他耳邊,不急不緩的說着話:“這是南十字星座……嗯,就是煤袋星雲,是夏天比較好觀測的星雲。”
“距離地球大概有600光年的距離,是肉眼也可以隐約辨認出來的星雲。”
五條悟對星星沒什麽研究,但此時看着也覺得很有意思。五條家的教育裏面并不包括這樣漫無目的的觀賞星星,他短暫的先忘記游戲任務和現實,目光只落在星星上面:“很漂亮的顏色。”
他稍微往後退,視線脫離星空。五條悟感覺到臉頰側的熱度,他轉過頭,嘴唇幾乎貼上及川月見的耳尖。
及川月見蹲在他旁邊調試參數,兩人不知不覺就拉近了距離。
五條悟捂住嘴将頭轉開,尖牙磕到嘴唇,嘴巴裏又蔓延開很淡的腥甜味。
及川月見調試完了,擡頭:“最後一點差值,結束啦!”
五條悟:“……嗯……那、那挺好的。”
及川月見疑惑的看着他:五條悟的脖子好紅。
手指也好紅。
及川月見:“那你還要看星星嗎?”
五條悟迅速湊過去:“看!老子最喜歡看星星了!”
及川月見:“……”
倒也不必如此欲蓋彌彰。
算了算了,和獸耳美少年又有什麽可計較的呢?
她蹲在五條悟身邊,雖然沒有去看,但及川月見知道五條悟看見了什麽樣的景色。因為五條悟現在所看見的星星,是她調整的參數。
及川月見托着下巴,擡頭,眼眸中倒映出天上的那輪皓月:“五條君,你知道星雲是怎麽産生的嗎?”
五條悟:“知道啊,不就是行星死亡元素炸開,然後那些炸開的元素在宇宙中鋪開形成星雲……雖然我沒有專門學過,但老子是最厲害的,什麽都知道!”
他話尾帶着得意,如果有尾巴的話,此刻一定早就翹起來了。
及川月見托着自己的下巴,接着五條悟的話往下:“是這樣的哦。”
“不過我想說的并不是這個……算啦,五條君說的也對。”
五條悟:“……”
這種莫名其妙好像又跳過了什麽劇情的感覺——
他偏過臉,看着及川月見:“你剛剛要說什麽?”
及川月見:“啊?”
大概是五條悟的詢問來得太突然,及川月見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歪着頭,眼睛睜得圓圓的。
五條悟又重複了一遍:“你剛剛,被我打斷了的內容,你要說什麽?”
“我想聽,可以再重複一遍嗎?”
他絕對不要!再打出及川月見死亡的結局線!
及川月見反應過來了。她彎了彎眼眸,笑:“是誇五條君的話。”
五條悟追根究底:“我要聽!”
這次是直接從‘我想聽’進化成‘我要聽’了。
及川月見有些糾結,咬了咬自己的食指指節,猶豫片刻,輕輕開口:“其實是想說……”
她注視着五條悟的雙眸。
那是一雙無比美麗的眼眸,猶如晴朗的清晨沒有半點雲彩的瞳孔,澄澈到不像是人類應該擁有的瞳孔。
及川月見的話到嘴邊,改口,道:“我覺得五條君的眼睛很漂亮,像帕拉伊巴碧玺一樣。”
五條悟:“……帕拉伊巴碧玺?”
及川月見抱着自己膝蓋,彎彎眼眸輕笑:“是啊,帕拉伊巴碧玺。”
“閃着電光石火般霓光的碧玺。”
無數人稱贊過神之子的雙眼。是啊,那是何等的美麗?那是人間不該窺見的奇跡。
稱贊猶如海水淹沒五條悟,他的六眼所能看見的東西遠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更要多。可是此刻不同。
這個紙片人不知道六眼的意義,她不知道神之子意味着什麽,不知道自己在現實裏代表着什麽——
唯獨是這樣一無所知的家夥,輕飄飄一句誇贊。五條悟捂住自己的下半張臉,把頭轉開。
薔薇色鋪染了最強的整張臉。他的心髒又開始小鹿亂撞,好像星星撞了進來。
五條悟在心裏哀嚎:完蛋了!
這次真的要變成對着紙片人喊老婆的宅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