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下了晚自習後，他穿好大衣出了教室。去車棚取了車後，邊翻着單詞本邊等俞煙。
由于今天的複盤，他心情不太好，此時也趁着片刻放松，調整了一下情緒。
察覺到不遠處有人影出現，黎西洲便擡眼看過去。看清來人後，他眼裏的情緒一瞬變了樣。
官窈面上是得體的笑，她雙手絞在身前，緩慢而又堅定地朝他走過去。停住腳步之後，她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口。
“你好，黎西洲，我是16班的官窈。”
聲音有點抖，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在他平靜的神情前斟酌話語。
“你很優秀，每次考試的成績都很好。我很崇拜你，”她頓了一下，似是下定了決心，繼續說，“也很喜歡你。”
她說完後，保持着微笑，等待他的回複，而手心早已捂得濕潤。
黎西洲低頭沉默了一會，良久後才擡眼，重新看着她。
“謝謝你的喜歡，但是我想，現階段還是要專注于學習和備考。你以後一定會遇見比我更優秀的人的。”
他禮貌地笑一下。
官窈事先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但當真正遭拒時，她卻似乎并沒有設想中的那麽悲涼和難以接受。
她輕輕颔首，随後便轉身離開。
沒走幾步，卻遇上了俞煙。
“嗨，官官！”
俞煙幅度很大地和她打了聲招呼，大大咧咧地沖她笑。
官窈也和她招手，笑得有些勉強，努力遏止苦澀。
俞煙和她道別，随後便往黎西洲的方向走過去。
“走吧。這破天，都快冷死我了。”
她呵了呵手，搓了幾下，擡腳坐上單車後座。
黎西洲沒說話，一直盯着她。
剛剛被她的同桌告白，現在思緒有點亂，還沒完全回過神。
俞煙覺得奇怪：“看我幹什麽？”
“哦對，剛剛官窈怎麽從這邊走過去了？你們碰到了？”
她随口一問，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同時還嫌冷地扯緊了衣領。
本來只是順帶的一句話，卻在黎西洲的幾秒詭異沉默之後，聽見了他的一聲“嗯”。
“她剛剛……和我告白了。”
俞煙動作頓住。
她緩緩擡頭，眼睛不由瞪大，嘴唇張了張，半天沒發出聲音來。
黎西洲遲緩地蹬起了車。
他本意并不想把這件事說出來，畢竟關乎告白者的自尊。但又不知是何種心理，還是告訴了她。
“……你答應她了？”
俞煙試探道。
“沒有。”
他搖頭。
俞煙瞬間松了一口氣，又開始擔心起官窈來。
她想起來，昨天的時候官窈就和她提起過，說今天是立冬，是一個她覺得很好的日子，她要做一件之前一直沒敢做的事情。
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和黎西洲表白。
但她被拒絕了，會不會很難過啊。
車子正面迎着風，風聲嘯然，但黎西洲的話一字不落地掉進她耳裏。
“在高考結束之前，我是不會談戀愛的。我不想因為這些影響自己。”
他覺得他們早晚會在一起，現在更應該為自己的學業負責。
可俞煙聽後，腦子一瞬宕機。
她心裏沒由來地酸澀，一脹一脹的。
一面慶幸他不會和別人在一起，一面又意識到自己也沒戲。
沉默了一會後，俞煙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黎西洲不談戀愛，有學習的因素在，但也應該是因為還沒有喜歡的人。
她咬了咬下唇，擡眼盯他後腦勺，又偏過頭去看着路邊後移的樹影和路燈。
沒有了躲在他身後的庇護，冷風便洶冽，直搗她鼻眼，倒讓她高溫失控的大腦清醒了一點。
現在是十一月末，距高考還有六個月。她覺得還有很長時間，但在試圖以黎西洲的視角去看之後，又驚覺時間緊迫。
他說得很對，也是自己本該明白的道理。他們該為自己的未來負責。
而且她喜歡黎西洲，如果想讓他也喜歡自己的話，她必須變得更加優秀，更應該拼出一個更加光明的前程。
見俞煙半天沒吱聲，黎西洲又補了句：“不過也可以之後再說。”
語出後，他自覺有些貪心了。經典的既要又要。
俞煙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此時目光澄然，認真地點頭。
“嗯。”
兩人心思各異，但又契合地指向同一個目的。
隔天，官窈便和她坦白了昨晚的事情。
俞煙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表情。有一點落寞，但更多的還是重振精神。
“我知道我在這個時候做這個事情不合時宜，但我就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也好，現在就沒什麽顧慮了。”
她淺淺笑了笑。
“可能也是心理效應吧。現在壓力越來越大，而且高中生涯也臨近尾聲，我或許是想做一些我一直沒敢做的事，不計後果地，小小地瘋狂一下。”
俞煙眨眨眼。
“我還想安慰安慰你來着，結果怎麽……你自愈能力好強喔。”
官窈笑：“學會自己開導自己可是高三牲的必備技能，要不然早就瘋了。”
看她的情緒沒那麽糟糕，俞煙這才放下懸起來的心，也笑了笑。
把其他心思收好之後，各人的學習生活重新回到了本該待在的軌道上。
這個學期算是這麽平穩地渡過了。
二月二十七號，高考倒計時100天。
體育館裏舉行百日誓師大會，全體高三學生齊聲莊嚴宣誓。
俞煙右拳齊眉，神情毅然。念着念着，喉嚨卻梗了一下，眼眶生淚。
這時她才是真的感知到，有一種厚重的歷史使命感壓在了身上。
她一定要去到南大。俞煙在心裏默念。
可能會有一點戀愛腦，但如果真的能上南大，她也絕對不虧。
使命當頭，再不論何種動因，只求一個結果。
老師口中所謂決定高考的一模過後，學校考試的頻率明顯提高了很多，基本上是一日一小測，一周一大測，一直到二模之前。
一模成績出來之後，俞煙明明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卻還是被沉重打擊了一番。
“我的天啊……要是我的高考是這個排名的話，我直接複讀算了。”
俞煙絕望地仰頭嘆天。
“以後我們就做不成同學了……你開開心心去讀大一，我還得再戰高三一年……”
黎西洲被她說得有點想笑。
“你什麽腦洞？這只是一模，放輕松點，而且你考的也不差啊。”
四月初的天氣漸漸回暖，路邊有了些爛漫的顏色。
可俞煙的心情一點也不美麗。
“你別欺騙我了……下下下周就是二模了，怎麽辦吶？”
她扯了扯黎西洲的校服外套，眉頭鎖得緊緊的。
“放平心态就可以了，你的成績确實還是不錯的。”
黎西洲客觀評價了一句。
俞煙剛找回了一點自信，還有點将信将疑猶猶豫豫的，結果又聽他來了這麽一句：“畢竟被我教了那麽久，正所謂名師出高徒。”
她嘁他一聲：“自戀。”
“你只是教我數學而已，其他都是我自己努力的好吧。”
又騎了幾分鐘，黎西洲說：“哦對，28號就是我生日了，別忘了給我過生日。”
俞煙無奈翻了個白眼。
“大哥，說的好像那天就你一個人生日一樣。”
他笑一聲。
“難道不是嗎？我過我的十八歲生日，而你呢？”
她被噎了一下，立馬又反駁回去：“我當然是過我的十七歲生日啊，老、男、人！”
黎西洲果不其然狠狠一嗆，心梗了一瞬，無話可說。
沉默良久，他才勉強開口：“……二模別太緊張，正常複習就行，你可以的。”
俞煙撒氣之後，後知後覺拿年齡說事不太厚道，于是又輕輕戳了戳他後背。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說你老的，你千萬別生氣……”
黎西洲哂了哂。
“你怎麽這麽容易就服軟啊，這麽好哄。”
“呿，我這叫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懂不懂。”
話說回來，現在天天都考試，俞煙真的把生日這茬給忘了。而今年的生日日期好巧不巧，剛好是二模結束的那天。
之前他們都是一起過生日的，一起吃蛋糕，互送禮物。
黎西洲送的禮物永遠都是書，從投其所好的言情小說到令人生畏的學術類書籍，俞煙一本一本碼在書櫃裏，束之高閣，後者基本沒動過。
而在送禮物這方面，俞煙自我感覺非常用心，基本上都是自己手工制作，可能成品有些不耐看，但心意絕對是到位的。
黎西洲就要過十八歲生日了。
她在書桌前托腮沉思，要送他什麽好。現在沒有時間做手作了，要不……送束花吧，就當作是成人禮了。
不敢多花心思，又不甘毫無設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