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俞煙抱着裝花的紙袋，一路上緊趕慢趕，動作幅度不敢太大，怕花會被壓扁弄折。
她踩上臺階時，道邊的路燈将将亮起。
剛剛她媽打電話來，說黎西洲已經到了，就差她，又問她去哪了，怎麽還不回來。
俞煙打了個哈哈混過去，然後匆匆挂掉。
糟糕，沒能趕在黎西洲來之前回到家把花藏好。要是現在直接帶進去，驚喜不就沒有了嗎。
俞煙思索片刻，眉頭皺了又皺，最後只能把背包裏的東西清出來，抱在手裏，然後忍痛把紙袋小心翼翼塞了進去。
她進門後，習慣性右轉去換鞋。還沒低頭，就先看見了黎西洲。
“壽星怎麽姍姍來遲啊。”
他側頭揚眉，侃了句。
白色運動衫和深色校褲，規規矩矩坐在她家裏，手上還攤着剛考完的試卷和答案，此時正看向她。
俞煙有點臉紅。她深吸一口氣，沒功夫和他掰扯，趕緊飛奔回房間，安置好花束之後才出來。
“你剛剛去哪了？”
等俞煙走到茶幾旁的時候，黎西洲開口問，手上正慢條斯理地收拾試卷。
她頭扭向一邊，哼了聲，轉身就往飯廳走：“保密！”
黎西洲無可奈何，便作罷，也跟了上去。
晚飯過後，孟筠從冰箱裏端出蛋糕來。
蛋糕是抹茶慕斯口味的，表面覆一層抹茶粉，飾以奶油裱花，還插了塊白巧克力，上面用巧克力醬寫着花體的“Happy Birthday”。
她看了兩人一眼，問：“你們誰來點蠟燭？”
“他！”
“我。”
幾乎是同時，兩人都出了聲。
然後又都周身凝固住，互相看了眼對方。
“……”
孟筠笑而不語，把打火機和蠟燭給了黎西洲。
俞煙收回指向黎西洲的指頭，摸了摸鼻尖，幹笑幾聲。
黎西洲倒是面色不改，利索點上了蠟燭。
燭光曛黃，打火機的火焰微微跳動，他屈起的五指或明或暗，朦胧模糊，骨節卻分明。
俞煙偷偷收回目光，祈禱光線不太明亮，滿頰的抹紅別被察覺。
黎西洲滅掉打火機放一邊，順勢偏頭觑了她一眼。
“快許願吧。”
“哦哦。”
俞煙慌張低下了頭。
見她握拳阖眼，黎西洲才轉過來，也低頭閉了眼。
俞煙還紅着一張臉，偷偷許下：
希望她愛的人都能夠平安順遂，希望她能和黎西洲考上同一所大學。
吹滅蠟燭後，孟筠重新開了燈。
她從袋子裏掏出一把塑料刀，遞到俞煙手上。
桌上的手機響了幾聲，孟筠便拿起來看，沒再多關注他們這邊。
第一次過生日時，因為俞煙嚷着要切第一刀，黎西洲也懶得和她争，這個習慣便一直延續到現在。
但她這次卻轉向旁邊的黎西洲，含糊道：“要不還是你來吧，畢竟你是十八歲的壽星。”
黎西洲微怔，随後笑着接過來。
他輕握住短柄，也将附着的溫度一并握住，慢慢切下第一刀。
孟筠一直低頭回信息，見他開始分蛋糕了，就忙地說了句：“就不用給我分了，我處理點事，你們好好吃吧。”
說着就起身回了房間，走前還不忘囑咐黎西洲早點回去休息。
俞煙扯了扯唇，拉長聲音喊。
“媽，你怎麽只跟他說，不和我說？”
本來也沒想得到回應，結果聽到房間裏傳來孟筠的聲音：“跟你說有什麽用，說了你也不聽。”
隔着房間門，聲音有點模糊，但還是可以聽出語氣有幾分嫌棄。
黎西洲正在切蛋糕，聽到後不禁低頭笑了聲。察覺到一旁的俞煙幽怨盯着他，便忍笑切好蛋糕，端到她面前。
“……”
俞煙有一絲絲的羞憤，于是低頭，狠狠吃了一大口蛋糕。
黎西洲見好就收，戰術性清了清嗓，又伸手過來，食指朝她勾了勾。
“幹嘛？”
她擡眼看他，眉頭還皺着，頗有點護食的防備。
他把自己那份蛋糕上的奶油全刮下來，抹到了她那塊蛋糕的胚上，輕飄飄掃一眼她：“給你加點奶油。你不是喜歡吃嗎。”
俞煙哼他一聲：“虧你還記得。”
她是個甜食腦袋，很喜歡奶油。之前黎西洲還笑過她，說小心會變胖，但畢竟一年也只有這個時候能吃上一點，他便也沒再說這些掃興的話。
還沒吃幾口，俞煙就想起來插在蛋糕上的那塊白巧克力。
她嘴裏還含着蛋糕，胳膊肘戳一戳黎西洲，眼神示意他。
黎西洲順她眼神看去，無奈點點頭。
“你全吃掉，還是一人一半？”
俞煙思考幾秒，嘴裏嚼幾下咽了蛋糕，然後回答：“我要birthday。”
黎西洲：“？？？”
他愣住，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
她忍住笑重複了一遍，又補了句解釋：“所以你吃happy那半塊。”
黎西洲恍然，而後頭扭過一邊笑，笑得整個人都在抖。
“……為什麽你不要happy？”
他笑完之後，一本正經地反問她。
“因為……你happy，我不happy……”
俞煙說着說着，腦子突然轉了個彎，直接唱了起來。
她自己也沒繃住，雙手捂臉笑得不行，露在外面的眼睛彎起來。
黎西洲真是有點服氣。
他揉了揉眼下的顴骨，卻又不自覺随着她也笑。
恢複正常之後，俞煙幹咳了幾聲，後知後覺自己的形象好像被毀了。
活脫脫一個大腦不正常的傻子。
“我開玩笑的。因為你十八歲嘛，比我更應該吃掉happy。”
她趕緊給自己找補，但說的确實是真實原因。
黎西洲看着她，臉上仍然留着一點淡淡的笑意，像是沒褪完，又像是因她重新而起。
良久，他才開口：“行，那下次你十八歲生日，就該你吃掉happy。”
俞煙乖巧地點點頭。
“畢竟長大了一歲，煩惱就會多一點，得來點快樂。”
她笑嘻嘻地補道，徑自把白巧克力分成兩塊，把happy那一半放他碟子裏。
黎西洲哂她。
他了解她的性子。精靈古怪的，總是用一個玩笑引出真心話，又總是用玩笑來掩飾真心話。
蛋糕快吃完的時候，俞煙沒忍住，悄聲問了句：“哎，你剛剛許了什麽願啊？”
黎西洲擡眉看她一眼：“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你別禍害我。”
“……”
她睜大眼，有點吃驚，又有點一言難盡。
“不是吧，你這都信？”
他未置一詞，只是淡淡收回視線，慢悠悠吃掉最後一口蛋糕，然後起身去了客廳。
等他往回走的時候，俞煙發現他手裏拿着本書。
又是書。她就知道。
雖然有點無奈，但她還是努力配合地扯出一點笑，雙手接過來。
“哇哦，我好喜歡哦，我太謝謝你了。”
黎西洲沒忍住，朝她額頭點了一下，唇角難抑地揚起：“太假了，拜托。”
就這一點，差點把俞煙的腦子點宕機了。
她硬生生愣了好幾秒，才勉強低下頭，去看黎西洲送她的禮物。
是一本詩集，比一般的書要薄一點，但拿在手裏卻頗有幾分質感和重量。
名字就是一首讓人忍不住在口裏呢喃的詩：誰也別想從一個春天裏全身而退。
俞煙有些詫異地擡頭，看了黎西洲一眼，又低頭看看書，有點不可置信。
他輕皺了皺眉，詢問道：“怎麽了？”
“沒……就是沒想到，你居然還懂一點浪漫。”
她翻了幾首詩，越看越喜歡，嘴角不經意翹了起來，再次擡眼看他時，眼裏亮晶晶的。
黎西洲呵笑一聲，順勢坐了下來，看着她翻頁。
“那是自然，浪漫是人的天賦。”
